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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浴桶的水汽模糊了兩人的身影,也讓兩人的眼中染上朦朧的霧氣,有些美麗有些不真實,但是卻又讓人覺得本該如此。

第二日朝堂之上,諸位朝臣各個膽戰心驚的站著,耳邊聽著工部的人匯報著一個個數據,注意力卻放在最後的結果上。

「……微臣與部下們經過通宵勘察,發現寧王殿下進的木材與用料事實有部分不符,」工部尚書戰戰兢兢的念完手中的數據,便老老實實的縮著頭站在一邊。

賀麒沒有料到事情會牽扯到這一步,他上前一步道:「父皇,此事與兒臣無干,翻新住宅有損耗的木料,這些數據不一定全部屬實,請父皇明察。」

「既然與你無干,為何刺客屍體的指甲中沾染著你別莊中鳳仙花、月季花粉,」慶德帝把一封密折扔到大兒子面前,見他一臉不可置信的跪下,他痛心疾首道,「還有這些人腳上穿的鞋還有衣服,正是你別莊繡娘的工藝,你以為這些旁枝末節別人就查不出來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些刺客,與之前刺殺誠王的人穿著相似,甚至連刀箭都是同樣的工藝,這一切你又作何解釋?!」慶德帝說得怒極,猛咳了幾聲,「你身為長子,竟如此陷害殺害弟弟,心裡究竟還有沒有朕,還有沒有兄弟?!」

「父皇,兒臣冤枉!」賀麒不明白之前安排好的刺客怎麼會與這次的刺客混為一談,他猛磕幾下道,「父皇,兒臣對此事全無所知,求父皇明察!」

「之前欽差遇刺一案,朕交給你去辦,本以為能水落石出,誰知幕後黑手便是你這個不孝子,」慶德帝指著賀麒,不想去聽他的辯解,「朕就當沒你這個畜生,來人,把他關押進京郊的皓月樓,此生不得放出來!」

說完這句話,他身子一晃,靠著龍椅的扶手暈了過去。

「父皇!」賀麒見慶德帝暈了過去,原本就不好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還未站起身便被禁衛軍按押著拖出了大殿。

他從禁衛軍手裡掙扎著抬起頭,只看到混亂的大殿上,一群大臣簇擁著父皇離開。

在這一刻他突然想,若是這些證據放在賀淵身上,父皇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嗎?

他扭了扭身子,見掙脫不開便不再動,任由禁衛軍把他狼狽的拖走,他抬頭看著晴空萬里的碧藍天空,他究竟輸在了哪裡?

是小瞧了賀淵,還是賀淵演技太好,讓他以為對方真的只是一個囂張跋扈卻沒腦子的皇子?

他垂下頭,精緻的白玉冠掉落在地上,看著那落在青石板上的頭冠,他低低的笑出聲了。

☆、64·差別

「落子前要看前後左右,既要斷了別人的出路,又要給自己留住後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是最不可取的,」賀珩把玩著手裡的棋子,見曲輕裾仍在猶豫下哪個地方,便伸手指了一個角落,「此處斷了我的後路,又能吃下我兩子,我若是再下子堵你後路,你便能在這裡落下一子,可算是高枕無憂。」

曲輕裾看著黑黑白白的棋子,也沒看出什麼後路前路的,胡亂在賀珩指的地方落下了,笑著道,「今日天氣這麼好,邊曬太陽邊下棋也是享受。」而且坐在她前面的人,心情明顯很好。

「我看你是犯懶了,」賀珩有意讓著她,便沒有去堵那些明顯的漏洞,正要繼續往下說,就見明和領著身著青袍的王昌名匆匆走了進來,顯然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曲輕裾見到明和領著賀珩的門客進來了,便準備起身離開,誰知賀珩在棋盤上落下了一子,意思是讓她繼續。

「參見王爺王妃,」王昌名給兩人行過禮後,垂首道,「王爺,寧王殿下被押往京郊的皓月樓關著了,皇上也被氣病了。」

寧王玩脫了?曲輕裾捻棋子的手一頓,面上露出兩分驚訝,「大伯怎麼會被關押,他犯了何事?」

「經大理寺、刑部以及禁衛軍查明,寧王殿下與刺殺欽差一案,還有刺殺王爺一案有關,」王昌名沒有料到王妃會開口,但是見王爺不甚在意的樣子,便回答道,「宮裡已經下了解除瑞王殿下禁閉的旨意,小的聽聞瑞王已經進宮謝恩了。」

大哥才關起來,被氣病的老三就被放了出來,這老皇帝未免也太迫不及待了些。大理寺的頭頭不是她的舅舅麼,難不成此事與他也有關係?

她偏頭看向面上帶著「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表情的賀珩,也跟著露出懷疑的表情,「大伯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大理寺少卿田大人已經查明,證據確鑿,」王昌名頭一直沒有抬起來過,「小的身份低微,很多事情不清楚,但是聽聞此事已經蓋棺定論,已無可疑之處,負責此案的三位大人都認為再無疑點。」

難道就沒有懷疑這事兒是賀家老二的苦肉計麼?曲輕裾見賀珩下了一子,跟著隨意放了一個棋子,才感慨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要鬧成這樣呢。」

賀珩把面前的棋子一推,一副心煩氣躁的樣子:「怎麼會這樣,大哥性子仁厚,為何要害我與四弟?」

曲輕裾看了眼四周伺候的下人,面色擔憂的扶著他的手:「王爺,你傷勢未痊癒,不可動怒。父皇病了,還等著你去探望呢。」

賀珩轉頭看著曲輕裾有片刻的凝神,隨即起身道:「王妃所言甚是,你與我這會兒便回城進宮。」說完,轉身對明和道,「明和,去請誠王與我一道進宮。」

「是,」明和匆匆退下。

王昌名瞧著這個場面,便道:「請王爺千萬保重身體,小的告退。」說完, 便躬身退下了,由始至終也沒有多看曲輕裾一眼。

曲輕裾瞧著這個王昌名,此人很有自制力,並且言談舉止非常講究方法,即使再回答她的問題,也時時保持著對賀珩的尊重,但是即使這樣,此人也沒有把自己放到一個卑微的位置上。她偏頭看向賀珩,看來他養的門客也跟他一樣,明面上瞧著毫無錯處,實際內裡只有自己才知道是個什麼模樣。

「什麼,大哥被關押了?」賀明聽到二哥派來的太監所言,有些驚訝的問道,「父皇還被氣暈過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面上雖還有些疑惑,但是卻帶著下人往外走,擺出了對賀珩全然信任的姿態。

明和微躬著腰小聲在他身後說明事情原委後,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大門口,就見到馬車已經備好了,賀珩與曲輕裾正站在馬車旁邊等他們。

「讓二哥與二嫂久等,是弟弟的不是,」賀明大步疾走幾步,朝夫妻二人拱手道,「請。」

「我們也是剛出來,」賀珩面色凝重道,「事情原委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們這會兒上車先進宮拜見父皇,其他的事情稍後再說。」

一行人很快上了馬車,這會兒也顧不得尚在養傷時期了,賀珩在馬車中坐得直直的,臉色越來越白,也不見腰桿彎半分。

曲輕裾見他面色越來越難看,猜想這是他想讓慶德帝看到的,口中卻仍是道,「王爺,既然父皇已經醒來了,想必沒有大礙,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我知道,只是想著父皇尚在病重,我就坐立不安,」賀珩拍了拍她的手,歎息了一聲。

夫妻四目相視,雙雙同時露出「我很擔憂、我很難過」的表情。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馬車進了皇宮大門,就不能繼續進去了,三人下了馬車後步行至天啟宮,就見正殿門口跪著一個婦人,曲輕裾認出這個女人正是寧王的生母溫貴嬪。

路過溫貴嬪身邊時,她忍不住低頭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卻只看到她僅斜插著一支碧玉釵的髮髻,以及彎著的脖頸。

在門口等了片刻,就有太監請他們進去,曲輕裾伸手微微扶著賀珩的手,微微落後小半步走在賀珩的右側。

慶德帝靠坐在龍床上,見賀珩夫妻兩口與賀明進來,面上露出一絲心疼與愧疚,三人的禮還未行完,他便賜了座。

「方纔聽聞父皇暈倒了,我們兄弟二人便急急進了宮,剛到了宮門才想起雙手空空,還請父皇恕我們魯莽。」賀珩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原本準備給父皇的野味也忘記帶進來了。」

「你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朕豈會因此責備,」見兒子擔心自己忘了體統,慶德帝心情甚好的上下打量二兒子一眼,發現他面色蒼白,便皺著眉道,「快些坐下,你如今身子未癒,又急急的趕到宮中,傷口可受得了?」

「不過是小傷口,讓父皇擔心了,」賀珩不在意的笑了笑,「倒是四弟比兒臣傷得重多了。」

慶德帝看了眼坐在旁邊的賀明:「老大那個畜生,朕沒有想到他會做出這種畜生行徑,朕讓你們受委屈了。」他歎了口氣,情緒有些低落,「是朕這個父皇不夠好,才讓他做出此等事?」

「此事與父皇無干,」賀珩猛的起身,腳下一個踉蹌,被曲輕裾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急急道,「父皇是當世仁君,大哥素來仁厚,此事想必另有蹊蹺。」

「朕知道你素來友愛兄弟,只是此事已經查明,朕也不願意相信他派人暗殺你們兄弟二人,還故意栽贓到老三頭上,這樣心思歹毒的兒子,實在不堪為朕子。」慶德帝氣得重重拍了幾下床,隨即便又咳了起來。

伺候的宮女忙上上前替他撫著背,慶德帝不耐的讓她退下,他勉強喝了一口水,壓下喉嚨上的癢意,「你不必再為他求情,朕心意已決。」

曲輕裾看著這父慈子孝的一幕,在心裡默默道,皇帝你放心吧,你這個兒子真心不是來求情的,你要怎麼處置老大,他都不會有意見的。

慶德帝看向從頭至尾沒有說話,卻處處護著二兒子的二兒媳,招手讓他走到自己面前:「朕給你挑的這個王妃很好,好好待她。」若是一個女子不論在何時何地都能記得護著自己夫君,這樣的女子必然是好的。

「父皇,兒臣明白的,」賀珩面上露出一絲笑意,他伸手握住慶德帝已經有了皺紋的手,眼眶發紅,「你近來瘦了些。」

「你這孩子,」慶德帝見兒子紅了眼眶,原本被老大潑得拔涼拔涼的心又溫暖起來,他伸手拍了拍的肩,「你有傷在身,早些回去休息,這些日子在王府好好養養,待過些日子好了就繼續替朕辦事吧。」

「兒臣定會快些好起來了,」賀珩道,「請父皇不必擔心。」

曲輕裾聽著這段談話,不知怎麼的就想到淑貴妃了慶德帝不是好這口女人嗎,兒媳婦不是也按照這種標準評分?這麼一想,就沒有被誇獎後的喜悅感了。

這種雙重標準真的沒關係嗎?

眼看著父子二人又殷切的說了不少話,才依依不捨的分開,曲輕裾心下想,這場溫情劇父子二人一定都很滿足,不然怎麼會這麼投入

賀明仍舊扮演著透明角色,直到三人退下,賀明也不過是問安告退時說幾句話,曲輕裾見他一副坦然的模樣,就知道他似乎也挺習慣這種狀態。

出了大門,曲輕裾見溫貴嬪還跪在門外,她有些不忍的移開視線,世間有幾個母親能眼看著孩子去吃苦。即便如溫貴嬪這種處處小心時時注意的人,也會鼓起勇氣到天啟宮苦求,這一切不都是為了孩子嗎?

「端王殿下!」溫貴嬪不知是實在沒有辦法,還是跪得久了腦子有些不清醒,她一把抓住賀珩的袍子一腳,哀求道:「端王殿下,您替寧王說說情把,麒兒不會刺殺你的,你幫幫他吧。」

賀珩往後退了一步,見溫貴嬪拉得十分緊,便拱手道:「溫貴嬪娘娘,我已經替大哥求情,此事父皇自有決斷。」

「你再求求,你再替寧王求求,」溫貴嬪流著淚道,「我求求你了,再替寧王說說好話。」她見賀珩不出聲,轉而對曲輕裾道,「求求你們了。」

曲輕裾移開視線,不想與溫貴嬪的淚眼對視,她雖不是心軟之人,但是也瞧不得這樣的場景。

「這是做什麼了,竟然在父皇的宮門口吵吵嚷嚷?」

曲輕裾皺了皺眉,賀淵剛被放出來就來作死了?

☆、65·決定

賀淵邁著方步走到苦求的溫貴嬪面前,笑著低頭看著她:「溫貴嬪這是做什麼呢,在天啟宮喧嘩可是大罪 。」

溫貴嬪用袖子使勁擦去臉上的眼淚,她冷笑著站起身,抬起下巴看著眼前這個滿臉高傲的王爺:「若是這樣,不知瑞王爺被治了多少次罪了。我是否被治罪,由皇上說了算,還由不得王爺你來做主。王爺自小學禮儀,難道沒有人教你面對庶母時應該怎麼做麼?」

賀淵被一個不受寵的妃嬪頂了回去,面色頓時沉了下去,他沉聲道:「本王的禮儀如何還用不著你來教,溫貴嬪若是有能耐,還是早些求父皇把大哥放出來。」說完,轉而對賀珩拱手道。「二哥、二嫂好。」

「三弟好,」賀珩看了眼四周站著的護衛,面上露出禮貌的笑意,「三弟若是來求見父皇的,就早些讓人通報,父皇這會兒用了藥,怕是一會就要休息了。」

「沒有想到二哥與四弟比我還來得快,」賀淵這話暗示賀珩有意打探消息,所以才會來得比自己還早。

「我們剛聽聞父皇病了便快馬加鞭趕了回來,」賀珩彷彿沒有聽出來般,面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幸而父皇洪福齊天並無大礙,倒是我鬧了個笑話。」

站在一邊的賀明想賀淵行了一個禮,沒有說話,退到了一邊。

賀淵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看來四弟身子好得差不多了。」

「多謝三個關心,愚弟已無大礙,」賀明話鋒一轉,繼而道,「只可惜沒有替父皇做好事情,有些慚愧。」

賀淵瞇眼看著這個不起眼的弟弟,良久才冷笑了一聲,沒有搭他這句話。

曲輕裾沉默的看著這出皇家大戲,溫貴嬪對賀淵的恨意,還有賀淵對賀明顯而易見的輕視,賀珩對賀珩隱隱的不滿,這一切都落到了曲輕裾眼裡,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夫妻、父子、兄弟都出產於皇室。

因為前些日子被老大陷害一直被關在府中,甚至連父皇都對他有了失望之意,賀淵現在解除了緊閉,看到與賀麒有關的人,便會想起之前憋屈的日子。他性子向來張揚,從來不願委屈自己,想說什麼便說了,想做什麼便做了。

他冷眼看向溫貴嬪,見對方眼中滿是恨意,便嗤笑道:「溫貴嬪作何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本王,若不是大哥陷害我,我豈會被關押在王府中。你若是要恨就恨大哥起了這種歹毒的心思,而不是恨我這無辜的人。」

「瑞王殿下無辜?」溫貴嬪身上全然不見往日的溫和敦厚,她聲音尖利的指著賀淵,「你敢說你沒有把持鹽政,沒有放高利貸,沒有買賣官職?!」

賀珩嘲諷的看著她,良久才道:「沒有證據便是誣陷,不知溫貴嬪身為妃嬪這般關心前朝之事,是在打什麼主意?」

溫貴嬪恨恨的看著他,卻說不出一句話,微微顫抖著肩膀,慢慢的低下頭,半晌後竟再不看任何人,扶著宮女的手蹣跚著離開。

曲輕裾看著賀淵這個模樣,想起江南一案,這個案子就這麼擱置了麼?老皇帝腦子沒有毛病嗎,這等民生大事,怎麼能如此兒戲?

身為帝王,因為偏心兒子便不顧百姓生死,高利貸、鹽政、買官賣官,哪一樣不是大事,若是不知道頂多算是工作疏漏,可是知道了還不打壓下去,不是告訴這些人,皇上不會管這樣的事,他們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想到這,她莫名心生一種噁心之感,這樣的人當皇帝,真是害了天下百姓。先皇若是多生一個兒子,只怕帝位也不會落在這樣的人頭上。

這時一個太監匆匆走了出來,說是皇上召瑞王進去覲見。

曲輕裾看著這個小太監點頭哈腰的把賀淵迎了進去,移開視線跟著賀珩下了漢白玉階,直到坐到回端王府馬車上前行一段路後,她才看著賀珩道:「王爺,世間百姓不易。」說完,她伸手掀起簾子,路旁穿著麻布衣服老百姓正退讓著他們的馬車,臉上都帶著木然的敬畏與小心。

她不是真正的世家小姐,雖然喜歡華服美食,但也不會覺得欺壓別人,犧牲大堆人來滿足個人小慾望是理所當然。

賀珩沒有想到曲輕裾會對自己說這樣一句話,他靜靜看著這個女人,在這一刻她的臉上沒有嫵媚,沒有笑容,甚至連視線也沒有放到他身上,但是他卻前所未有的覺得她是如此的值得人尊重。

他順著她的手看著街旁的人群,眼神漸漸沉靜下來,半晌後他垂下眼瞼道:「正是他們不易,上位者才更加需要勤政嚴明。」

曲輕裾放下簾子,偏頭看著賀珩,突然笑開,彷彿決定了什麼似的,她點了點頭,「王爺高見,我信你。」

賀珩沉默的看著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歎息一聲:「你啊。」

曲輕裾低頭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眼前這個人或許不是好男人,但是能成為一個好皇帝。原本她不在意誰做皇帝,可是今天之後,她卻希望這個男人成為帝王了。

她不是聖母,可是她還是一個人,所以她無法接受慶德帝與賀淵那樣的行事,無法贊同他們那種做法是理所應當。

所以……若是賀珩想做皇帝,她也就不坑他了。

誠王府與端王府隔了一條街,賀明跟二哥二嫂告辭時,莫名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什麼不一樣了,雖然仍舊親密,但是卻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回到誠王府後,便收到了禮部呈來的單子,單子上寫著的是禮部給羅尚書府下的聘禮,意思表示這些全部是皇家出的東西了,若是自己不想添東西進去,他們就這麼準備了。

把單子放到一旁,賀明憶起二哥二嫂之間的相處,叫來了孫海,增添了不少東西進去,他雖不受寵,但總歸是王爺,還不至於落魄到自己掏不出半點好東西。

第二天禮部的官員拿到誠王府返還的單子,看完後不由得感慨,這誠王倒是大手筆,羅尚書也算有福了。

沒過幾日,春闈的榜單出來了,中榜著大多是世家弟子,有聰明的人發現,這次中榜的名單中,排在前幾名的沒有寧王派系舉薦的人,瑞王派系的也沒有幾個人,這些名列榜首者竟大多是世家中不甚有名的次子庶子。

寧王如今已經關押起來,沒有他的人自然正常,可是瑞王的人也沒有幾個,這就有些意思了?

很快就有人打聽到前幾日瑞王與庶母在天啟宮門口起了口角的事情,一些守舊的官員不禁在心裡大歎,這瑞王實在太過猖狂,即便庶母身份不高,但是好歹還是寧王的生母,瑞王這般行事實在太目中無人了些。

放榜後不久便是殿試,這個時候賀珩仍舊在府裡養傷,府上隔三差五便能接到皇上、皇后還有敬貴妃的賞賜,這些東西曲輕裾一律讓人鎖進了庫房。

她記得當時去宮裡拜見皇帝時,皇帝暗示過賀珩早點養好傷去上朝,不過瞧賀珩悠閒的樣子,顯然是想拖過科舉,才會去上朝。

「王爺瞧我這盆栽修剪得如何?」曲輕裾放下手裡的剪刀,見賀珩走了進來,便招手讓他過來欣賞自己的新作品。

朝那盆景看了一眼,賀珩一時間竟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因為盆景講究一個意境,而他的王妃卻硬生生修剪出一個元寶出來。

「這形狀倒是挺別緻,」賀珩笑著伸手摸了摸那元寶的中間,見滿桌的碎葉殘枝也不嫌棄,直接挨著桌子坐了,他道:「今日我陪四弟去羅尚書府上下聘,羅老太太問起了你。」

「羅老太太照顧我頗多,想來是見到王爺便念起我了。」曲輕裾笑了笑,扭身在金盞端上來的盆中洗完手,邊擦手邊道,「我可是連給羅姑娘添妝的東西都備好了。」

賀珩對女人的事情並不感興趣,聽到這話也只是笑笑。對於信任自家女人的男人來說,後院是交給女人的,他不必管太多。

「不久四弟便要成婚了,」他皺著眉頭道,「今年宮裡進了不少選女,也不知道父皇作何打算。」

曲輕裾擦手的動作一頓,隨即把布帛遞給身後的丫鬟,她眉梢微微一動,「王爺的意思是,府裡會有新人進來?」

賀珩小心看了眼她的臉色,乍一看倒正常,只是莫名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猶豫了一下才道:「這事我說不準,但是你放心,我不會瞧上她們的。」

「誰管你看上誰,反正日後美人還多著呢,」曲輕裾站起身,斜了他一眼,扶著額頭道,「王爺,妾有些不舒服,先進去休息一會兒。」說完,扶著木槿轉身便走。

賀珩摸著鼻子無奈一笑,起身跟在她身後往屋裡走,莫名覺得自己被曲輕裾的視線瞪著通體舒暢。

☆、66·心意?

曲輕裾進了內室並沒有真的睡覺,而是拿了一本書靠窗坐著,見賀珩進來了,也不搭理他,徑直翻看著手裡的書。

賀珩一步一步蹭到她身後,看了眼她手上的書:「這本《千散記》比不得《婀娜傳》有新意,不如換一本看看。」

「什麼婀娜不婀娜,常言說美人婀娜多姿,王爺這話可是此意?」曲輕裾斜眼看他,把手裡的書放到一邊,「想來王爺定喜歡《萬紅傳記》《和春殿》這類書籍了。」這兩本書都是寫男人如何取得好幾個美人歡心的故事。

「這可是大大的冤枉,有嬌妻在懷,我何需看這些,」賀珩笑著在她面前半蹲下,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帶著別樣的認真,「我是何種想法,輕裾你還不知嗎?」

曲輕裾看著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面色漸漸平靜下來,她微微移開視線:「王爺可知,人心難測,世間沒有誰完完全全知道另一個人的心思。」

賀珩笑了笑,伸手把旁邊的圓凳拖過來坐著,再把曲輕裾的手環到自己的掌心,「我不需要真的有人完完全全懂我,但是我知道你明白我的心思,明白我想要的,也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這就足夠了。」

曲輕裾第一次真正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那麼一點點的順眼,她與他的視線對視半晌後才道:「王爺,我不過是個俗人,別人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了什麼。」

「我明白,」賀珩站起身,在她額角親了親,「皇室的人生來比別人想得更多,可是除開這些,他們與常人沒有差別。」

曲輕裾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便笑開了,不說相信也不說不相信,只是起身到床頭取了一個荷包遞給賀珩,指了指他腰間:「我前些日子縫的荷包舊了,換了吧。」

賀珩笑著接過荷包,小心換上後把舊的荷包握在手中,站起身道:「等下我還要去四弟府上一趟,晚上盡量早些回來。」

曲輕裾點了點頭,見他步履匆匆的出了內室的房門,面上的表情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起身走到窗前,看著賀珩走到院子裡,邊走邊把舊荷包揣進懷中,她皺了皺眉,眼神有些複雜。

「王妃,王爺對您真好,剛才出門時還特意吩咐了奴婢要好好伺候您呢,」銀柳從外室走了進來,見曲輕裾站在窗前,便道,「方纔廚房的管事遞了單子來,您可要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