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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倒是候在門後的錢常信、明和還有木槿等人面色平靜些,他們皆老實的垂著頭,仿似聽不見王爺與王妃說什麼,而他們自己就是那不會聽不會說的木偶。

☆、35·田家

祥清候田晉珂如今年不至五十,為人雖正直但卻知變通,在京城中頗有名望。整個京城他明著不給臉面的恐怕只有昌德公府,京城中不少人礙著他的臉面,與昌德公府疏遠了。如今京城上下誰人不知端王妃與祥清候府這個舅家親近,儼然把祥清候府當成自己的娘家一般對待。

鑒於昌德公做的事實在不厚道,倒有不少人讚田晉珂重情義,不然誰還會管連母親都沒有的外甥女,所謂一報還一報,如今端王府明著與昌德公府疏遠,不也是報應麼,

今日是田家宴請賓客之日,早上過後不久,便開始有賓客斷斷續續的到了,田晉珂帶著兩個兒子田坤與田均迎接男賓,正忙著與賓客們交談時,卻聽到管家匆匆跑來說,端王爺來了。

「端王?」田坤驚訝的看著管家,意識到四周的賓客朝這邊望,才壓低聲音道:「父親,端王怎麼會來?」

田晉珂手一揮:「老大跟我到中門去迎接王爺,老二留在這裡陪客人。」說完,大步匆匆走了出去。

田均看著父親與兄長的背影,轉身見賓客們都一臉好奇的模樣,笑呵呵的與這些人打起哈哈來,心裡也有些意外,他們家與端王並無多少來往,難不成端王爺真為妹妹屈尊紆貴了?

「田二公子,這是有貴客來?」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賓客對他拱手道,「不知是哪位?」

田均笑著回禮道:「諸位都是府上的貴客,待人到了,大家可要多喝幾杯。」

「肯定,肯定。」此人笑著應下了,雖沒打聽到什麼,但至少田均說的話讓他有面子,他也沒有惱恨的情緒。

其他人見沒什麼戲,也都收回了自己的心思,不管怎麼樣,等會就能見到了。這人在尊貴,總不可能是皇上。

田坤站在父親身後,看著那印著端王府字樣的八抬華蓋大轎停在府門口,便舉步走至門外,躬身道:「下官恭迎王爺、王妃。」

錢常信上前給田坤作了個揖,躬身上前打開簾子。田坤就見到賀珩與曲輕裾並肩而坐,兩人間似乎帶著些親密的味道,他忙把頭低了下來,不再多看。

「表兄不必多禮,」賀珩攜了曲輕裾的手出了轎子,笑道,「都是一家人,哪裡就這麼客氣了。」說完,伸手讓田坤站直身後,才與曲輕裾一起走進侯府大門。

「舅舅。」曲輕裾深深一個福身,她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容貌端正身姿挺拔,是個極易讓人產生好感的男人。

作為舅舅田晉珂見曲輕裾的時候不多,他虛扶了一下曲輕裾,快速打量她一眼,見外甥女似乎過得不錯,才作揖道:「王爺,王妃。」

「請侯爺不必多禮,您是王妃的舅舅,便也是本王的舅舅,」賀珩還了一禮,「請無需如此客氣。」

田晉珂笑著站直身,語氣溫和道:「既然如此,下官便只好逾禮了,王爺請隨下官來。」他面上的笑意雖和善了不少,但言行卻仍舊遵守著尊卑。可即便這樣,仍會讓人覺得,他的態度確實親近了不少。

曲輕裾看著自己這位舅舅,難怪能在京城裡混得風生水起,這般行事誰不讚聲好,可見情商這種東西有多重要。

男賓與女眷是分開用宴的,待賀珩隨著田晉珂離開後,曲輕裾對距自己五步遠的田坤笑了笑,才轉身上了早備好的轎子。

看著轎子被大力嬤嬤抬起走遠,田坤面上露出笑意,瞧著自己這個妹子似乎過得還不錯,他們一家人也算放下了些心。把手背在身後,他慢慢往裡走,隨即臉上的笑意又淡了些,只是這皇家人心思多變,也不知端王待妹子是否能一如現在的好。

他自己就是男人,自然明白男人的那些心思,更何況端王那種見慣美色的男人呢?

轎子抬進二門後便停下了,曲輕裾下了轎,就見到羅氏帶著一個年輕姑娘站在不遠處,她疾走幾步到了羅氏面前,福身道:「見過舅母。」

羅氏帶著身後的姑娘忙回了一個禮後,才伸手拉住她的手道:「瞧著瘦了些,快快隨我一道進去,這剛開春的倒春寒厲害著呢。」

天下的長輩都一樣,見到久不相見的晚輩,總要覺得對方瘦了。曲輕裾聞言笑著親熱的挽住羅氏的手:「哪裡就瘦了,整個王府都由我管著,下面的人可不敢慢待我。」

羅氏把她當半個女兒疼,見她親近自自己,心裡自然高興,拍著她的手慈愛道:「你管那麼大個王府,豈有不累的,吃得再好那也是沒有用的。」說完,就開始問她府裡人是不是好管,又問她吃住上有沒有不順心的,這樣子與敬貴妃問賀珩的模樣也差不了多少了。

曲輕裾一一回答後,見羅氏身後跟著的姑娘始終靜靜的,便問道:「舅母,這般標誌的姑娘是哪家的,瞧著讓人忍不住喜歡。」

羅氏腳下一停,看了眼曲輕裾說的姑娘,見她臉已經通紅,才道:「說來她與你同年,只比你小上月餘,你叫她聲妹妹倒也合適。這是我娘家的大侄女文瑤,日後你們相處的時日多,所以就讓你們見見。」

文瑤,羅文瑤?曲輕裾頓時明白過來,這位就是指婚給賀明的那位羅家嫡孫女了?她見羅文瑤此時已經紅霞滿天,也不把話說破,只是笑著道:「這個妹妹我喜歡。」

羅氏聽她說得不像話,笑歎道:「一些日子不見,越發的促狹了。」說完,拉了羅文瑤過來,讓兩人一左一右走在自己身邊,「不過,你喜歡這個妹妹,我也便放心了。」

曲輕裾明白羅氏的意思,好好的一個姑娘被指給不得寵的皇子,不是哪家都願意的。皇室水渾,夫君不得寵,妯娌又各個不簡單,若無人照應著,不定得吃多少虧。

想到這裡,她面上露出笑意,「舅母只管放心,我定會把文瑤妹妹當親妹妹疼的。」皇家四個兒媳婦,偏偏有三個互相擠兌,她與羅文瑤親近,也不是什麼壞事。不過她倒是沒有想到,羅家的人會真的走這一步,可見是真心疼愛這個姑娘。

羅文瑤靜靜的聽著姑母與端王妃的談話,她往日聽過不少端王妃未出閣前被繼母慢待的事,今日一見真人,卻覺得這是個極耀眼的女人,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讓她莫名有種嚮往與親近之意。

人極易被與自己不同的人所吸引,羅文瑤性子文靜淡雅,未來夫君與端王又無衝突,見到曲輕裾待她友好後,自然容易生出親近之意,所以待進了屋子後,兩人已經開始說上話了。

已經坐在屋裡的羅老太太見到這個情景,露出一個放心的笑意,看了這端王妃還是隨田家的性子多些。

在場女眷都是與田羅兩家比較親近的,與曲輕裾相處起來也不至於太過拘謹,只是在聽聞端王隨曲輕裾一塊來時,感慨了幾句。

有人察覺到端王妃與羅家姑娘一起進來,心裡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也沒有人說破,只說些京中的趣事打發時間。

「聽說五莊觀來了一位高人,解籤非常靈驗,待花朝後,我帶家裡的人去求一求。」

「五莊觀不就在京郊麼,你什麼時候去,咱們一道去求個簽。」

曲輕裾聽著這段交談,擱下手裡的茶盞,大隆朝佛道皆盛行,朝廷並未扶持哪一種,倒是百姓各有信仰。

羅氏見曲輕裾似乎對五莊觀感興趣,便道:「那五莊觀是京中最大的道觀,就在京郊的白雲山上,她們說得厲害真人想必是玄靈真人,你若是有興趣,也可以去求一求。」

曲輕裾笑了笑:「倒是不必,人的命運如何,老天早已經注定,算來算去反倒折了福氣。」她雖不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是卻相信福氣會越算越薄這種說法,所以對求籤這種事情並不感興趣。

沒有想到曲輕裾會這麼說,羅氏詫異的愣了愣,才點頭道:「這話也有理。」

羅文瑤在旁邊聽得心頭一跳,看著曲輕裾的眼神帶了絲敬意,有這般豁達的心胸,世間有多少女子能做到?這時她才覺得自己日日擔憂出嫁以後有多麼自尋煩惱,早已經注定的事情多思無異,不如想著怎麼過好日子,這才是最大的福氣。

想到這,羅文瑤看曲輕裾的眼神帶了一絲感激,臉上也多了幾絲笑意。

宴席過後,眾人聽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告辭,曲輕裾在人走得差不多後,才起身攜著羅氏的手道:「舅母,我也該回府了。」

羅氏有些不捨,卻不得不道:「在府裡顧著自己的身子,府裡的人多,你要多注意些。」這是在提醒那些側室了,但是以羅氏的身份,卻不好多說。

曲輕裾點了點頭,才彎腰進了轎子,看了羅氏一眼後,才讓人放下簾子。

看著轎子消失在二門外,羅文瑤低聲歎道:「端王妃實是個妙人。」

羅氏看了侄女一眼,想起曾經在昌德公府受盡欺負的外甥女,歎了一口氣,希望端王能一直待她這般好。

「你要記得,女人要過好日子,首先要對自己好一點,連自個兒都委屈自己,別人就更要委屈你了。」羅氏語重心長的開口,「誠王雖不受皇上寵愛,但我曾見過他,是個寬和的性子,你不用太過憂心。」

「姑母……」羅文瑤臉頓時紅了起來,羞澀中卻含了幾絲期待。

祥清候府門口,賀珩看到曲輕裾從轎子裡走出來,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讓陪站一旁的田坤忍不住跟著望了過去。

他看著端王走向表妹,或許是因為兩人容貌太好,或許是兩人笑得醉人,這個畫面顯得十分美麗,可是卻美麗得不夠真實。

田坤眨了眨眼,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36·爭鋒

正月初八,朝廷開朝,京城中來來往往的車馬轎子總算少了些,街道兩旁小攤販也漸漸多了起來。

不過這剛開朝,朝堂上就鬧出一件大事來,因為有官員參瑞王在江南放高利貸、參與鹽政並開賭坊的事情,這事一出,頓時引得軒然大波。就在這事鬧得越來越大的第三天,這個官員竟然怒斥瑞王做賊心虛,甚至威脅他的家人,說完後,竟是當著滿朝上下一頭撞死在大殿上的金色盤龍承重柱上。

這一下子簡直是水滾進了油鍋裡,炸得整個京城都翻了天,皇上生生被氣暈在大殿上。一時間,京城裡人人自危,生怕牽連到自己身上。

端王府中,曲輕裾翻著近來越來越多的拜帖,皺眉道:「以後若是有人再來拜訪,就說我病了,王爺事務繁忙,並不在府中,無法接待來客。」這會兒賀麒與賀淵正在鬥法,端王府用不著去湊這個熱鬧。

京城裡夠聰明的官員應該已經發現,撞死的官員與寧王有干係,寧王與瑞王兩邊的人這會兒正掐得厲害,其他人這會兒是樂得看熱鬧,何必去趟這灘渾水?

木槿點頭表示記下了,見王妃面色伺深沉,便道:「上午昌德公府的人來過,說是老太太想念您了。」

曲輕裾聞言諷刺的笑道:「當年我在昌德公府也不見老太太想我,這會兒倒是想起來了,」她看不得昌德公府那種做派,「他們如今朝上沒人,無非是想打著老太太的旗號來探聽消息,告訴傳話的人,就說我往年受了寒,如今一冷便受不得病了。」

反正昌德公府名聲已經夠差,她也就不介意多添點壞名聲,反正梁氏虐待嫡妻遺女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這樣好,免得這些人不要臉的纏上來,」旁邊的銀柳給角落裡的銅獅炭盆中添上一些銀絲無煙碳,有些義憤填膺,「奴婢就怕給了他們幾分顏面,日後就跟著往上粘。」

曲輕裾聽到這種說法,忍不住笑了笑,「你想太多了,昌德公府雖然不要臉,但還不至於上趕著來。」以昌德公的性子,怎麼捨得委屈梁氏,至於梁氏更不可能想見到自己,唯一真正想和端王府弄好關係的可能是曲老太太了,可惜她如今年紀大了,昌德公府早已經不是她的天下。

木槿看了銀柳一眼,不讓她再說一些不該說的話,銀柳近來越來越沒有規矩了,便是王妃為人寬厚,她也不該仗著王妃看重,而忘了自己的本分。

在木槿的瞪視下,銀柳知道自己失了規矩,忙閉了嘴,再不敢胡言亂語。

看見兩人間的動靜,曲輕裾笑了笑卻沒有說話,銀柳性子確實急了些,由木槿管教一下,也免得以後在這性子上吃虧。

瑞王府中,賀淵陰沉著臉砸碎一個茶杯:「賀麒這次可真是玩了一個好手段!」想到那一頭撞死在大殿上的官員,賀淵便覺得憤怒倒極點,他何時需要去威脅這麼一個小官員?!如今事情已經鬧得無法開交,父皇為了平息天下悠悠眾口,竟是免了他上朝資格,甚至連王府也不讓出了。

他一直與老大不對盤,但因為父皇的偏愛,朝堂上的爭鬥甚少吃過虧,沒有料到這次會栽這麼大個跟頭。

「王爺,此事只怕有些棘手,依在下所想,現在當務之急便是把江南的事抹乾淨,」一個門客勸慰道,「這事被寧王鬧得這般大,皇上定會派人去江南查證,只要這些事沒有證據,那麼就算再死幾個人也不是什麼大事。」他心裡其實清楚,這事不管王爺能不能摘清,於名聲上總是有礙。

世人往往相信壞事,不去相信好事,就算到時候證明事情與王爺無關,在其他人眼中也不過是皇上想維護王爺,才故意赦免王爺無罪罷了。更何況,王爺本就做下了這些事。

「再死幾個人不是大事?」賀淵冷笑著看了眼這個門客,轉而看向另外一個門客,「高鐸,你說這次父皇會派誰去江南查案?」

被成為高鐸的門客並沒有因為賀淵點名而急急開口,他沉吟半晌後,才道:「王爺,您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這對於您來說,比什麼都有利。如今寧王動作越來越大,已經引起皇上的忌憚,在下若是沒有料錯的話,皇上會派誠王與一位皇上偏愛的官員去江南。」

「老四?」賀淵挑了挑眉,「老四向來膽小沒主見,不需要太過擔心,唯一擔心的便是陪行的官員。」

「如今朝堂上最受皇上信任的官員有四,一是祥清候田晉珂忍大理寺少卿,但是此人是端王妃舅舅,皇上不會派他去;二是兵部尚書羅長青,但是此人是誠王殿下未來岳父,皇上更不可能派他;三是已經擔任本次科舉主考的洪元閣大學士陸景宏;所以排除這三人,只剩下右丞魏炆廣最有可能隨行,而魏炆廣此人手段圓能耐雖不多,但十分識時務,做事向來受皇上喜愛。」高鐸作了一個揖,意味深長道,「王爺,在下這一切推測,全部皆建立在皇上對您的偏愛上面。」

賀淵聽完這話,坐回椅子上沉思了一會兒,面上的焦急漸漸平靜下來:「高先生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你們都退下吧。」

聽到王爺對自己稱呼的變化,高鐸神色平靜的與其他門客退了出去,待出了正院,他才捋著自己不算多的鬍鬚,笑瞇瞇的盯著其他門客嫉妒的視線出了王府。

天啟宮的正殿中,賀珩等三兄弟站在下方,左右還站著幾個官員,或許是因為龍座上的慶德帝臉色太過難看,他們的臉色都一個比一個沉重。

朝堂上關於徹查瑞王的折子已經不下百份,慶德帝就算有心也壓不下來,他略顯老態的臉這會兒顯得更加滄桑,看著下面的兒子與臣子們也有些無奈:「瑞王之事,朕心中仍有疑慮,待查清事實後再作定奪。」

儘管眾人皆知此乃事實,但這會兒不得不大呼皇上英明,然後開始為派誰去江南而爭嘴。

「好了,你們說的事情朕心裡有數,明日朝堂上朕自會下旨意,都退下吧。」慶德帝心裡或許也是明白這事是真的的,只是捨不得治罪於最偏愛的兒子,便心煩意亂的把人趕了出去。

賀麒面色有些不好看的出了正殿,看也不看賀珩與賀明二人,拂袖便走了,可見其心裡有多惱火。

賀明眨巴著眼看了看匆匆離開的大哥,又轉頭看身邊的二哥,似乎在等他的意思。

「天不早了,咱們哥倆也回府吧,」賀珩笑得十分隨性,「四弟與二哥一道走?」

「二哥先請,」賀明聞言,禮貌的請賀珩先行。

「咱們兄弟何必講究這些,」賀珩拍了拍他的肩,率先踏出步子,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總是盡量與賀明比肩前行。

二人走到宮門口,就遇到下了馬車的賀淵,賀淵身上穿著一件寶藍緞袍,看起來比往日沉靜了兩分,似乎瞧著連臉也白了不少。

三人見面相互見禮後,賀淵看著兩人道:「二哥與四弟這是準備出宮?」

賀珩心裡雖清楚賀明此時應該待在府中,而不是出現在宮門口,面上卻一派自然道:「正是如此。」

「那弟弟就先告辭了,」賀淵面上露出一絲笑意,「二哥與四弟慢走。」

「三哥請,」因為平日賀淵不大搭理自己,突然聽到賀淵提到他,賀明面上露出一絲訝異,隨即笑著回了一個禮,「弟弟就不叨擾三哥了。」

賀淵點了點頭,才帶著一個太監大步往天啟宮方向行去,那寶藍色的背影顯得有些焦急。

看著這一幕,賀珩看向賀明時,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待二人分開上馬車時,賀珩拍了拍他的肩:「四弟,保重。」

賀明笑著作揖道:「二哥,慢走。」

看著印著端王府字樣的馬車出了宮門,賀明才上了自家馬車,等車簾放下後,他臉上的笑慢慢消失了,眼中多了幾分無奈與苦澀。

一下馬車,賀珩剛踏進府門,抬頭便看到飛翔在空中的紙鳶,他瞇眼看了下,皺眉看向跟在身後的明和:「查清是誰在放,日後府裡不許人放這等東西。」前朝就有人用放紙鳶往外面傳遞消息,如今京城正是人心惶惶之時,他端王府可不想出個探子。

「是,」明和對身後的幾個太監一個招手,幾個太監忙快速退了下去,爭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放紙鳶的人。

正院中,曲輕裾含笑看著那飛揚的美人紙鳶,轉頭對木槿道:「瞧瞧,這不是有人用上這手段了?」

木槿亦笑得溫和:「王妃料事如神。」

只是不知是誰這麼不長腦子,偏偏在這個時候做出此等蠢事?

☆、37·可疑

曲輕裾見那紙鳶飄了一會兒,就沒了影兒,有些可惜道,「唉,這天還沒有回暖,就有閒情逸致放風箏,可真是一個雅人。」

「什麼雅人,」賀珩大步走了進來,恰好聽到這一句,似笑非笑道,「輕裾若是喜歡,帶天暖後我帶你去別莊去玩,想放什麼都行。」

「跑著累,」曲輕裾有些嫌棄,「王爺若是真的心疼我,不如多給我找幾個廚子進府,讓我嘗盡天下美食。」

「那也好,等段日子我帶你去別莊嘗嘗地道的農家菜,」賀珩拉著她進門,解下披風隨手遞給一個丫頭,「那些東西雖不似府中精緻,但是別有一番風味。」

「嗯,前些日子別莊送來的臘肉很是不錯,」曲輕裾給他倒了一杯茶,等賀珩接過後,才在他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我讓人多弄了些進府。」

「這些醃熏之物味道雖好,但是吃多了對身子不好,你還是要忌口,」賀珩喝了一口茶,聽到曲輕裾這話,便放下茶盞道,「可別由著你性子來。」

曲輕裾聞言笑了笑,轉身修剪起一盆矮松來:「王爺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看來飲食方面,古人很早就開始精通了。只是賀珩這話,不知是不是一語雙關?

「罷了,我知你好口食之欲,但還不至於傷著自己身子,」賀珩覺得曲輕裾雖仍舊在笑,但笑意卻淡了,只好無奈換了一個話題,「方纔在府裡放紙鳶的,無論是誰,你定要把她關押起來。」

曲輕裾見他面色有些嚴肅,緩緩點了點頭:「王爺的意思是……」

「先查清楚了再說,」賀珩再次端起茶杯卻沒有喝,他看著曲輕裾認真道,「王府中總有些不屬於你我的人。」

沒有料到賀珩會把這些事情告訴自己,曲輕裾倒是對這個男人有些另眼相看了,此人絕對是個行事果決的人,只是平日裡一派溫文爾雅的樣子,讓人降低了防備,「王爺是懷疑此人別有用心。」

「吸引我注意有很多方法,這種方法並不高明,」賀珩淡笑,「我瞧那紙鳶飛得並不太高,沒一會兒卻斷了引線飛到了府外,這可不是吸引我注意的樣子。」

曲輕裾輕輕佻眉,她以為是有人用這種方法吸引賀珩注意,沒有想到還真有人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法傳訊。想到這,她淡笑道,「也許只是巧合?」

「巧合也好,有意也罷,」賀珩平靜地開口,「這個人是留不得了。」

曲輕裾剪矮松的手歪了歪,多剪了一截枝椏,她有些可惜的撿起松枝,這盆景又被她剪廢了。她上輩子學的舞蹈專業,後來舞蹈圈子難混做了經紀人,好歹也算得上心靈手巧,怎麼就成了個盆景殺手了?

擱下手裡的剪刀,她轉身在丫鬟端來的銅盆中洗了手,便擦手便道:「這些事王爺你決定便好,我能做的只能是替你管好這個後院。」

賀珩見她白皙細長的手指在柔軟的絲帛上擦拭著,不知怎麼的,竟覺得這雙手無比的誘惑,他愣了愣才道:「你做的很好,有了你後院也安靜了不少。」

把絲帛放回托盤中,示意丫鬟退下,曲輕裾轉頭對賀珩笑道,「王爺這是嫌後院太過安靜了?」

「不是安靜,是寧靜,」賀珩笑著站起身,把人往自己面前拉了拉,「我甚是喜歡後院現在這個樣子。」

斜飛了一個媚眼給對方,曲輕裾一個轉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王爺喜歡便好,我就怕王爺覺得院子裡美人少,怨我不夠大度不夠賢惠呢。」

賀珩走到她旁邊,在她腮邊偷了一個香才道:「本王的輕裾再賢良淑德、恭順敏慧不過了。」

伸出兩根手指把人的臉撥開一些,曲輕裾抬著下巴輕笑出聲:「王爺可要記得這話。」說完,見對方面上笑意滿滿,才彷彿恩賜般的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賀珩被這個舉動勾得心癢癢,不是沒有女人主動親吻他,可是他偏偏覺得只有眼前這個女人動作最勾人,當下也就不想再忍,彎腰便要把人抱進懷中。

「王爺,放紙鳶的人已經捉到了,請王爺定奪。」

賀珩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錢常信沒眼色,他深深呼了一口氣,才站直身在上首坐下,「進來。」

曲輕裾端起青花白瓷盞遮住半邊臉頰,笑意盈盈的偏頭看著賀珩。

賀珩恰好看到這個眼神,心裡又是一癢,深深看了她一眼,無奈的歎息一聲,才不捨的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