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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說句冒犯的話,王妃也算是老身看著長大的,只要您身子康健便好,哪裡用得說謝,」羅老太太指了指跟前一道乳鴿湯,「這乳鴿湯王妃若是用倒很適宜,叫丫頭跟你盛一碗嘗嘗。」

看著木槿去盛湯,曲約素面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意,這番話不僅暗指大姐有病昌德公府上不關心,更是暗諷母親待大姐不慈,連與大姐沒多少干係的羅家都送了補藥,偏偏她母親卻什麼也沒表示,這話傳出去,母親還有什麼賢德之名可言?

曲老太太聽著這些話,面上的笑意不變,但是卻多看了自己的兒媳梁氏幾眼。

坐在一邊的梁氏也聽出這話中之意,她沒有想到曲輕裾如今這般尖利,可偏偏又無法辯駁,她只好笑道:「王妃病了,怎不讓人給府上傳句話,讓為母照顧你兩日也好。」

「哪裡敢讓母親操勞,」曲輕裾洗完手,正擦著手背上的水珠,聽到梁氏的話,扯著嘴角道,「俗言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的水,女兒哪裡能讓母親與父親擔心。王府上伺候的人不少,不過一場小病,哪裡好意思讓所有人都知道。便是羅老太太,也是舅母讓人給我送東西來知曉我病了後,才從舅母口中知道的。」

這話說得就更隱晦也更難聽了,端王妃提到一個「敢」字,足以讓人聯想梁氏在後院如何對待其他人的女兒了。

笑看著梁氏被自己擠兌得無話可說,曲輕裾開始閉口用宴,她不怕壞了娘家的名聲,更不怕夫家因娘家名聲厭棄她。反正一條撿來的命,肆意活到什麼時候就活到哪時。但是她撿了別人的命,至少在她還能肆意前幫別人瞭解往日的恩怨。若是哪天端王真做了皇帝,或是爭位失敗,想要她的命,她也不覺得有什麼遺憾。能得瑟的時候就得瑟吧,沒準哪天就沒命了。

曲約素看著舉止風雅的曲輕裾,心頭有些說不出的複雜。雖然母親非常不喜歡她,但是私下她對這個大姐卻有些同情,所以也送些自己不愛用的首飾玩物給大姐。可是如今需要自己同情的大姐,已經是連祖母都要客氣對待的王妃,而自己日後說不定也會屈居她之下。

想到這,曲約素柳眉微皺,心頭為何有種說不出的焦躁之感?

宴席結束,曲家人引著眾人到外面寬大的院子聽戲。戲台早已經搭好,男女由高高的屏風隔開,雖在同一個院子裡,但只能看到對面的戲台。

第一齣戲便是《麻姑賀壽》,曲輕裾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手托檀香木盒向自己走來的梁氏。

這梁氏是要親自演戲了?

☆、一怒為紅顏

「這個盒子早該交給王妃,只是當初王妃出嫁時,一時忙亂便忘了,」梁氏把盒子交給木槿,見曲輕裾從木槿接過檀木盒後才又繼續語帶哽咽道,「這些年一直收著它,總算等著交給你的一天了。」

紫檀木盒的顏色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但是拿在手上仍帶著淡淡的檀香,鍍金鎖扣做成盤雲形狀,上面的鎖已經打開了,曲輕裾只需要揭開盒蓋,就能知道裡面裝著什麼。

撫著盒蓋的手微微頓住,她的靈魂深處似乎感覺到身體對這個盒子的執念,她能感覺到一個無依無靠小女孩那種無助、怨恨。

緩緩打開盒蓋,裡面鋪著上好的錦緞,錦緞上放著一支玉吊墜,上好的羊脂玉被雕琢成葫蘆模樣,葫蘆上依稀雕刻著花生圖樣,還有百年長生的字樣。她心頭一震,一些類似電影片段的記憶浮現在腦海中。原來的曲輕裾一直想從梁氏拿到這枚玉葫蘆,可是梁氏總是刻意刁難,如今這人竟是主動交出來了,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扮好人,想來她也是怕自己日後為難她了。

「姐姐當年早讓人準備好了這個玉葫蘆,只是後來姐姐仙去了,後來忙亂一番竟是讓玉石鋪子的人把東西送到了我的手上,」梁氏說著眼眶紅了,「姐姐紅顏早逝,獨獨一心掛念著王妃您,往年我擔心王妃年幼丟了姐姐留給你的東西,便替你收撿著,如今王妃已經長大了,這玉葫蘆也該交給王妃您保管了。」她上下打量曲輕裾一眼,有些感慨,「如今見到王妃這番模樣,姐姐在天之靈也是會高興的。」

伸手拿出這枚玉葫蘆,手感十分的膩滑溫潤,因為做得小巧,拿在手裡並沒有多少重量。可以想見當初的田氏是想在曲輕裾百天時,把玉葫蘆掛在她身上的。

這裡貴族皆有給孩子行百歲禮的風俗,在孩子百天時,長輩會親手給孩子親手戴上寓意長命百歲的吉祥物。吉祥物大多制有祥雲花生等吉祥圖案,並印有長命百歲的字樣,這樣就表示能把壽命鎖住,神仙會保佑孩子長命百歲。

可憐天下慈母心,田氏年紀輕輕沒了,外面都言她是被氣病而亡,可是到了最後還惦記著給孩子訂做玉葫蘆的女人,真就那麼脆弱被氣死嗎?所謂為母則強,田氏也並不是悲春傷秋的性子,怎麼就捨得剛出生不久的女兒氣病而亡?

「早就聽高嬤嬤說過,母親在我出生不久便訂做了一枚玉葫蘆做百歲禮。只可惜母親您十年前便讓高嬤嬤回鄉養老,嬤嬤口中的玉葫蘆一直不曾見過,不曾想是母親一直替我好好收著,」捏著玉葫蘆的手一緊,曲輕裾當著所有的女眷的面把玉葫蘆戴在脖子上,眼眶微紅,「身為子女累母親受孕十月,母親至死還掛念我,我卻不能回報一二,是我大大不孝。」前生她父母車禍早亡,但是死前一刻最掛念的仍舊是她。現在看到這枚玉葫蘆,只覺得心裡堵得難受,也就更覺得這昌德公府的人噁心至極,讓人見之欲嘔。

「王妃,」木槿見狀,擔憂的看著曲輕裾,只是她身為奴婢,不能隨便開口勸慰。

「子欲養而親不待……」曲輕裾站起身,看著微笑的梁氏,臉上的情緒一點點散去,漸漸的面無表情,「母親待輕裾心意,輕裾此生不忘,日後輕裾定回報母親這些年慈愛之心。」

曲老太太心頭一直不安,如今見曲輕裾把話說得這般直白,當下臉上的和煦表情再也繃不住,正想開口緩和一二,卻已經來不及開口了。

「今日父親壽辰,本該多留一會兒,只是王府事多,我只得告辭了,」曲輕裾對曲老太太微微屈膝,「孫女這便告辭,諸位夫人我們日後再聚。」

眾人見端王妃臉色不虞,倒也不強留。梁氏這個繼母把事做得這般難看,端王妃哪裡還能忍得住。別說是端王妃,這世間為人子女者遇見這種事,都是忍不下去的。

曲老太太也坐不住,只好了起身親自送曲輕裾,生母早逝的端王妃在父親壽宴上,不聽戲便紅著眼離開,這要是傳到別人耳中,整個昌德公府上下,還有什麼臉面?

眾人皆起身送客,只是送到廳外便讓曲輕裾攔住了,她蒼白的臉上帶著笑意:「諸位夫人來者是客不必客氣,日後我請諸位夫人好好聚一聚。」

眾人皆應了下來,曲老太太還想再送一送,被曲輕裾攔下了,她笑著道:「祖母年紀大了,怎能讓你一直送孫女,這豈不是孫女不孝?」說完,對身邊的木槿吩咐道,「讓人給王爺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曲老太太無法,只能眼看著曲輕裾離開,轉身冷冷看了梁氏一眼,破天荒的扶著庶女曲回雪的手回了戲園子。世人常說娶妻娶賢,如今昌德公有了梁氏這個女人,早晚會敗了家。

曲輕裾一走,好多看在端王府面上來參加壽宴的女眷紛紛起身告辭,不到半個時辰,女眷這邊賓客竟是走了大半。

男客這邊,賀珩作為王爺,自然坐在貴賓座上,後面陪坐的是曲望之,他沒什麼興趣給人做臉,所以並不怎麼搭理對方,但是即便這樣,也有不少人在他面前客氣討好。

一出《麻姑賀壽》還未唱完,錢常信走過來在端王身邊輕聲說了幾句,坐在端王后面的曲望之隱隱聽到「王妃」二字。

「什麼?!」端王眉頭微皺,原本還帶著客套笑意的臉徹底冷了下來,把手中的茶盞往桌上一擱,青花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響。

注意著這邊的昌德公心頭一跳,不知是何時惹得王爺動了怒。其他人也裝作無意的往端王身上看了好幾眼。

「昌德公府上待客之道真是讓本王開了眼界,」端王冷笑著起身,「錢常信,走吧。」

「王爺,這是……」昌德公頓知大事不妙,忙湊上前去陪不是,可是賀珩看也懶得看他一眼,只是冷聲道,「本王今日本是陪王妃而來,也早知道昌德公與貴夫人伉儷情深,不過本王的王妃也是公爺嫡女,貴府如此對待,難不成是瞧不起我端王府上下?!」說完,也不等昌德公反應,拂袖便走。

諸位大人先是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們不少人都聽聞昌德公府的往事,不過大家都是男人,對這種事並不甚關心。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昌德公府的人愚蠢至斯,不管原來府中上下有多慢待亡人田氏的女兒,但人家如今是端王妃,慢待她便是慢待端王,這不是硬生生往端王臉上呼巴掌麼?

即便端王性子比瑞王和善不少,也忍不了這種打臉的事啊。看來這昌德公府,還真是越來越糊塗了。當下眾人紛紛起身告辭,也不管昌德公臉色又如何難看了。連王爺都氣走了,他們這些人還留在這做什麼,難不成告訴端王,王爺你氣你的,咱們與昌德公是好哥們,還要在這裡與昌德公品茶聽戲?

昌德公糊塗,他們腦子還正常著,這種時候,還是早些離開微妙,只可憐端王夫婦巴巴來賀壽,偏偏被蠢人氣得拂袖離席。

原本熱鬧的壽宴瞬間變得冷冷清清,昌德公氣得把手中的茶盞摔到地上,聽著戲台上的咿咿呀呀的聲音,更覺厭煩,怒道:「還唱什麼唱,都滾下去!」

「父親,」曲望之擔憂的扶住他,「您別怒,仔細身體。」

「我還要什麼身體!」昌德公捨不得推開獨子,只好氣得又摔了一個茶杯,「你去問問你母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惹得端王這般動怒?!」

曲望之看了眼四周站著的小廝,不好讓父親提及母親,便勸道:「這會兒祖母與母親想必都在後院,不如我們一道問問去。」

送完人回來站在一邊的梁榮聞言也勸道:「事情還未弄清楚,姑父不必如此動怒,待弄清後再作打算也不遲。」

昌德公勉強壓下怒意,鐵青著臉進了後院。

賀珩一上馬車,就見到自家王妃眼眶微紅,顯然是傷心過,原本壓下的怒意又騰了起來:「王妃受誰委屈了,告訴本王,本王給你出氣。」

曲輕裾抬頭看著他,見他眼中怒意不假,便道:「誰能給端王妃氣受,不過是想起往事意難平罷了。」

「我今日陪你來,本就是為你撐腰,你可不要抹不開臉,」想了想,賀珩又加了一句,「不止今日,日後除了宮裡哪幾位,你也不必特意讓著誰。」說完這話,他發現曲輕裾脖子上多了一隻精緻的玉葫蘆,便多看了兩眼。

「王爺倒是不怕妾日後行事張狂,壞了端王府名聲,」曲輕裾摸著胸口上的玉葫蘆,溫潤的觸感讓她笑了笑。

「王妃豈是無知女人,」賀珩移開視線,撫掌一笑,「更何況,若是輕裾你,張狂也是無礙的。」

四目相對,曲輕裾緩緩移開視線,露出溫婉的笑意。

這話,誰信呢?

☆、敬妃召見

昌德公府發生的事情,最後還是傳遍了京城貴族圈子,這京城上下最不缺的便是達官貴人,事情一傳出去,昌德公實在沒臉去聽別人話中有意無意的暗諷,每次上朝後就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府。

上次去後院問梁氏究竟發生什麼事,結果進去就看到梁氏哭得傷心至極,他也知道為人繼母不好做,如今大丫頭做了王妃,梁氏又只能敬著,即便是受了氣也只能忍著,倒也委屈了她。

都是昌德公府上的姑娘,怎麼三丫頭便那般貼心懂事,大丫頭便這般不省心,如今娘家沒了臉,她一個出嫁女難不成能有什麼好的。

梁榮走在院中,恰好見姑父怒氣匆匆走了過來,忙後退一步給昌德公見禮。昌德公這時候沒有心情理他,對他點點頭便大步走了,引得梁榮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公子,姑老爺這是怎麼回事?」跟在他身後的小廝擔憂道,「瞧著臉色好像不太好。」

想起京中這幾日的傳言 ,梁榮皺了皺眉。因男女有別,他與曲輕裾這位名義上的表妹並沒有見幾面,但是記憶裡每次見到她,她都愛低著頭,也不愛多說話,事情怎麼會鬧到這一步。以姑媽的心性手段,怎麼會拿捏不住這麼一個小女子?

如今昌德公府名聲不好,連帶著有些人傳梁家的女兒不能娶,生生壞了家中姐妹們的名聲,這讓他心裡有些不安。這次得罪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皇二子端王,想要把傳言壓下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過他早聽聞瑞王之母淑妃與端王之母敬妃不對付,若是能搭上瑞王的路子,事情就好辦了。更何況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幾位皇子皆已成年,皇上最偏愛的是瑞王,最近頻頻傳出皇上欲立瑞王為太子的事情若是真的,那走上瑞王路子就是百利無一害了。

曲輕裾聽聞黃楊打聽來昌德公府的笑話後,中午心情很好的多吃了半碗飯,下午又賞了正院下人一通。

王妃這番舉動,讓正院上下忐忑不安的人摸不著頭腦了,按理說這事王妃怎麼也該動怒,怎麼看著不是那麼回事呢?

也有些人跟黃楊打聽,只可惜黃楊這小子看著年輕,腦子卻十分好使,怎麼也撬不開一句話來。

曲輕裾不管這些下人怎麼管,也讓人打發了這兩日其他妾侍們的請安,只是認真梳理了身體原主腦中的記憶,這些記憶畢竟不是自己的,在她心中就像是電影片段,能看得見有印象,卻沒有代入感。

弄清了所有的事情後,曲輕裾也不過是沒事賞花看書嘗點心,直到鍾景宮嬤嬤的到來。

鍾景宮的主人是端王的母妃敬妃住處,而這個嬤嬤就是為了傳敬妃的話而來。大意就是聽聞她這個兒媳婦病已經痊癒,做母妃的想念她了,讓她明天帶著兩個側妃去鍾景宮坐一坐。

說到底不過是敬妃見自己這個兒媳婦久不去給她請安,心裡不舒服了。在這個朝代,做婆婆不在兒媳婦面前擺點譜,怎麼對得起自己做人兒媳婦時受的那些氣?當然也有開明的婆婆,只是她的運氣似乎不那麼好,沒有遇到這種好事。

既然母妃要見,她這個做兒媳婦的當然要遵守長輩的意願,打發了兩個丫頭去兩個側妃處通知了此事,曲輕裾便把這事放到了一邊。

晚上賀珩回到正院後,便與曲輕裾提起了此事。

「我聽說母妃明日想見你?」兩人被翻紅浪後,安穩的躺在被窩裡,賀珩彷彿突然想起般開口,「你這一個多月病了,無法去宮裡請安,這不是你的不是。禮物我已經讓錢常信備好了,明日下朝我也會到母妃那裡去,所以其他的你不必憂心。」

曲輕裾伸出食指捲著賀珩的頭髮,嗯了一聲。記憶中,這位敬妃對自己這個兒媳婦一直不太滿意,不過因為是皇上賜婚,勉強維持著面上情分而已。但即使如此,她言行中,仍舊帶著點瞧不上的意思。

原主記憶中,對敬妃是十分敬畏的,似乎每次進宮都是提心吊膽,現在端王說這些話,難道是想安她的心?不管這話帶了多少真心,曲輕裾接受了他的好意。

「怎麼,還不高興?」賀珩聽出她話中的不在意,便把人往懷中摟了摟,看著她精緻的眉眼笑道,「本王護著你,你還不高興?」

「母妃是王爺你的生母,總不會太過為難妾的,」曲輕裾抬頭看著賀珩,歎了口氣,「妾知道母妃對妾娘家不太滿意,這事怨不得母妃,便是妾也是對母家的人無可奈何。在皇上沒有賜婚前,妾想也不敢想能嫁進皇家的。」她伸手摟住端王的脖子,「幸而王爺不因為昌德公府嫌棄妾,反倒處處護著妾,妾是個幸運的女人。」

賀珩移開與曲輕裾視線相對的雙眼,轉而緊緊把人摟進懷中:「是因為王妃你很好,本王才願意護著你,曲氏那一家子與你又什麼干係,我娶的是你,又不是曲家,他們如何荒唐我不管,只要他們不欺負你,我就當看不見他們。」

「王爺……」曲輕裾把頭埋進賀珩頸間,心裡想,賀珩說這話的時候,不敢看自己的眼睛,看來也是心虛的。昌德公府上下確實讓人看不上眼,但是祥清候府田氏卻不一樣了,田氏雖不是權傾朝野,但是在京城也算是一等人家,而田氏一族對她又好,端王豈會算漏這一點。

「好了,別想那麼多,早些睡吧,」賀珩輕輕拍著曲輕裾後背,像是哄小孩入睡般,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 他原本對曲氏並沒有多少喜愛,所以娶進門後,一直冷著,只是看在田氏一族的面上,讓人好好供著。可是近些日子相處起來,卻發現曲氏並不是寡淡無味的女人。他不是寵妾滅妻的男人,所以更想多與正妃相處,好好培養夫妻感情,就算做不到情深似海,也要做到相敬如賓。

曲輕裾不僅僅是個美人,她的言行很吸引作為男人的他,所以越相處他便對他越滿意,心裡就想對她更好一點,現在說出口的話雖不是全然真實,但多少也代表他的心意。

兩人相擁睡去,明明心思各異,姿勢卻如同世間最親密戀人般,擺出美好的睡覺姿勢。

曲輕裾第二日很早便由人伺候著起床了,用過早膳後便換上華貴的紅色曳地雲錦團花長裙,頭髮裡並著假髮挽作飛仙髻,首飾髮釵也挑揀著精緻漂亮的用,一反往日寡淡的打扮,怎麼順眼怎麼來,至於敬妃會不會嫌棄,她只想說,不喜歡一個人,這個人的呼吸就會是錯,既然討好不了別人,就討好自己吧。

把珍珠香繡鞋穿好,曲輕裾站起身,額前垂著的額墜微動:「走吧,兩個側妃準備好了沒有?」

「兩位側妃已經候著了,」玉簪上前扶住曲輕裾,「車馬已經備好了,王妃是要現在走嗎?」

「時辰差不多了,從這裡趕到鍾景宮還要大半個時辰,讓人去叫兩個側妃。」不過進個宮,敬妃偏要把兩個側妃叫上,還真給自己這個王妃臉面。

馮子矜與江詠絮早早便等在正院門外,見王妃出來,兩人先是一愣,才給曲輕裾見禮。

曲輕裾看了眼兩人,江詠絮穿得中規中矩,不出彩卻也顯得出側妃的身份,馮子矜穿得就漂亮了不少,粉紅的束腰襦裙把她也顯得粉嫩了不少。

兩個側妃就有些意外了,前幾次王妃進宮穿得皆中規中矩得沒有特色,今日突然穿得這麼漂亮,讓兩人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團花圖案繡得那麼栩栩如生 ,是蜀繡工藝吧,只怕繡這東西費時不少。還有那紅寶石製成的滴水額墜,暗金鏈條編在發間,寶石剛好垂在額頭中間,動一動就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漂亮。

王妃穿成這樣進宮,也不怕敬妃娘娘說她奢華?

不管兩人如何想,曲輕裾帶著幾個丫頭走到了前面。

等她上了前面的馬車,兩位側妃也上了後面一輛馬車後,隨行的二等丫頭才敢露出一點驚歎的意思,王妃今日瞧著真是漂亮,也難怪王爺近來越來越愛去正院了。

馬車進了宮門後,就再不能進去了,曲輕裾踩著太監的背下了馬車,看著面前長長的青石走到,還有走道旁邊高高的紅牆,忍不住抬起頭,只看到萬里無雲的藍天。

馮子矜踩著太監的背下了馬車,見到跪在曲輕裾馬車旁的太監,輕輕哼了一聲。前些日子王妃踩著太監的背下馬車滑了一下,便不愛用太監做腳凳。如今到了宮裡,她不一樣要按著皇家規矩來,還真以為她有多膽大呢。

江詠絮淡淡的瞥了馮子矜一眼,加快腳步走到了曲輕裾後面站定。氣得馮子矜又哼了一聲後,才跟著她的腳步走了上去。

☆、豬對手?

大隆朝的皇宮是在前朝的基礎上擴建翻修的,當初賀家人推到前朝昏君後,整頓了不少荒淫的名門望族。所以在修整皇宮上,也盡量往大氣簡約上走。

曲輕裾跟著引路宮女往前走,不停路過一棟棟精緻的建築,不管開國帝王當初如何節約,如今的大隆朝上下雖不似前朝那般奢侈成風,但至少也是華服美食,安於享樂。

「端王妃,請往這邊走,」接引的人是敬妃面前有臉面有品級的宮女,這個宮女態度平平的到來,卻在片刻間換了態度,把自己身段放得極地。從一個小宮女爬到這一步,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雙機靈的眼睛,她從看見端王妃的第一眼就明白過來,端王妃與往日不同了。

不管娘娘是否喜歡端王妃,她一個做宮女的,卻沒有膽子去得罪這樣的端王妃,她恭恭敬敬的把人引進鍾景宮大門後,才退到一邊,由娘娘身邊的丁嬤嬤把人領著進內門。

上好的雲錦劃過光滑的地面無聲無息,她看著那滾紅的裙擺,怔怔的抬頭,只看到逆光中,那緋紅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得穩穩當當。

「王妃與兩位側妃稍坐,娘娘一會兒便出來,」丁嬤嬤指揮著小宮女呈茶,親手把一杯茶端到曲輕裾面前放下,微笑著道:「老奴賀喜王妃病體痊癒。」

「丁嬤嬤客氣,」曲輕裾坐在椅子上,伸手虛扶一把,「托母妃與王爺的福,這些日沒能來母妃面前伺候,是我這個做兒媳的不孝了,娘娘不氣反倒關心,是我的不是。」

丁嬤嬤視線落到那白皙手腕上血紅的鐲子,笑著躬身答道:「娘娘知道王妃身體不適,那裡會因這等小事動怒,王妃身子能好,就是娘娘最盼望的。」

曲輕裾笑了笑,微微垂首,這個丁嬤嬤是敬妃跟前的心腹,平日裡總端著一臉笑,讓人見著便覺得和善。就連原本的曲輕裾也很喜歡她,只是她現在一見,才覺得這個丁嬤嬤不簡單。

後宮中沒有簡單的女人,丁嬤嬤在敬妃身邊多年,又最受器重,依仗的不可能是這份和善。堂堂敬妃身邊,怎麼可能有簡單的人。

「讓母妃擔心了,」曲輕裾歎了口氣,面色微苦道,「前些日子病重,原本以為……幸而康復了。」

丁嬤嬤也聽說過端王妃差點不行的消息,當初還代娘娘出宮賞了不少東西,也難怪今日的端王妃與往日大不一樣,想來是被那場病嚇著了。

這人啊,只要從鬼門關走了一著,便能明白不少事。瞧王妃這幅模樣,只怕也想通了不少事。想必王爺最近也愛她最近這一口,早有人傳來消息說近日王爺日日宿在正院。看她現在這模樣,確實有吸引男人的資本。

「王妃福澤深厚,自然逢凶化吉,」丁嬤嬤笑著接下這話,聽到門外傳來動靜,便閉上嘴往門口迎去。

曲輕裾扭頭看去,就看到一個身著橘色宮裝的美婦人扶著太監的手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美婦人瞧著不過三十餘歲的模樣,儘管面容平板,也掩飾不了眉眼間的美艷。

這就是敬妃了,曲輕裾起身迎了上去:「兒媳見過母妃。」兩個側妃跟在她的身後,跟著一起見禮,只是自稱為「奴」。

「都不必客套,坐下吧,」敬妃腳步放緩,上下打量了一眼曲輕裾,走到上首坐下,接過丁嬤嬤呈上的茶喝了一口,見三人都坐下後,才又開口道,「本宮聽聞輕裾身子痊癒,便想見上一見。這會兒見著,覺得你臉色比往日好了不少。這大紅的雲錦曳地袍繁複奢華,一般人穿不出味道,你穿著倒是很不錯。」

「兒媳謝過母妃誇讚,」曲輕裾滿眼孺慕的看著敬妃,「兒媳原也不敢這麼穿,只是想著這顏色喜慶吉利,兒媳又是大病初癒,來給母妃請安還是喜慶些好。幸而母妃喜歡兒媳這樣穿,不然兒媳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端坐在一旁的馮子矜嘴角微抽,娘娘這可是在暗示她穿著奢華,曲輕裾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還當真以為娘娘是在誇她呢?

敬妃端著茶杯的手微頓,放下茶杯時的動作似乎重了一些,她面色如常的看向曲輕裾,見她笑得一臉開心的模樣,轉而道:「衣服如何不重要,重要的在於心意。本宮昨日聽聞你與娘家昌德公府鬧得不開心,這事弄得滿城風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有這事?」曲輕裾睜大眼,不解道,「京城裡傳什麼了?」

「丁嬤嬤,你給王妃講講,」敬妃端起茶喝了一口,壓下自己心頭那點不淡定,「作為王妃,還是要知道京城的一些事,不然怎麼做王爺的賢內助。」

曲輕裾聞言起身請罪:「是兒媳的錯,這些日子只顧著打理後院,忘了關心府外的事情,請母妃責罰。」

敬妃覺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疼,這話說得怎麼就這麼不對味,大隆朝雖不似前朝對女子禁錮得厲害,但也仍舊是男主外女主內,什麼叫忘了關心府外的事?難不成自己這個婆婆是叫她這個兒媳去插手府外事嗎?

面對這種雞對鴨講的無力感,敬妃最終只是把茶杯推得遠了些,以她往日對曲輕裾的瞭解,這個兒媳是不敢對自己陰奉陽違的,所以對方說的話,她也沒有懷疑,只是這話聽得心頭堵得慌。

「你前些日子身子不好,這兩日忙著整頓後院也是對的,」敬妃笑著讓曲輕裾坐下,也示意不用丁嬤嬤講故事了,「不是多大的事,母妃怎會責罰,更何況此事與你也沒多大干係,本就是昌德公府行事不堪,只是連累你這個好兒媳。」

當著出嫁的兒媳說她娘家的不是,這不是把兒媳的臉往地上踩?可惜曲輕裾沒把昌德公府當自家人,敬妃這些話說得她不痛不癢,就當她真的不介意了。

「母妃待兒媳如此好,實在讓兒媳不知如何是好,」曲輕裾感動的看著敬妃,「這些日子兒媳得了些小玩意兒,便想著讓母妃拿著把玩把玩,還望母妃不要嫌棄。」

這種十分感動然後送上禮物的節奏是怎麼回事?你知道本宮在嘲諷你嗎?你知本宮在瞧不起你嗎?你知道這是本宮在對你不滿嗎?!你究竟在感動什麼?!

敬妃吸了一口氣,笑著道:「來就來,送什麼東西,只要你們好好的,母妃就滿足了。」要淡定,本宮是敬妃,本宮是高高在上的敬妃。

曲輕裾瞧著敬妃面上越來越溫柔的笑,臉上的孺慕之情也越來越明顯:「王爺與兒媳在宮外,不能日日孝順母妃,不過是想著這些小玩意兒能讓母妃開心些。母妃開心,便是王爺與兒媳最好的事了。」

馮子矜見著眼前和煦的場面,心裡有些失望,娘娘不是討厭曲輕裾這個兒媳,怎麼笑得越來越燦爛了?還有那些禮物,有那麼討娘娘喜歡嗎,能讓娘娘高興成那個樣子?以往曲輕裾送的東西也不簡單,怎麼就不見娘娘多露半分笑意。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或許不是被人指桑罵槐,而是你指桑罵槐別人卻聽不懂,反而以為你在誇獎她。敬妃在宮中多年,已經習慣說些九曲十八彎的話,而她的對手們也箇中高手。如今突然遇到一個豬對手,她才明白,一拳打在棉花上這種痛苦領悟。

還是說,曲輕裾以往的木訥都是裝的,今日她是故意做出這幅樣子惹她動怒?敬妃鳳眼微瞇,忍不住認真的打量曲輕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