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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兩個侍妾忙行了一禮退了下去,倒是同為側妃的江詠絮緩緩的開口道:「妹妹也早些回屋,我便先走了。」說完,也不看馮子矜的臉色,轉身就離開了。

「曲輕裾!」馮子矜沉著臉把地上的手絹碾了好幾腳,才帶著滿腹怒火回了西苑。

「王妃,你今日這般可是大大打了馮側妃的臉。」金盞既解氣既擔憂,「若是王爺知道,問責於你……」

「不必擔心,」曲輕裾輕笑,視線望向書房方向,「王爺不是庸人。」這樣的男人,不會去管這些小事,她這個王妃只要不去損害端王的利益,端王這會兒就會敬著自己這個王妃。

昌德公府雖不待見她,但她的舅舅身居侯爵之位,又領職大理石少卿,舅母的父親是兵部尚書,兩人膝下無女只有兩子,對自己這位外甥女頗為照顧,若不是二人,原身哪裡能護著娘親的嫁妝?

端王或許不用靠著王妃辦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會因為寵妾滅妻與這些人有矛盾。如今各個皇子已經開始蠢蠢欲動,端王不是沒有野心的人。

她不是愛委屈自己的人,若真要她憋憋屈屈的過一輩子,還不如這會兒就跳進池子裡。至於若是端王真的得了皇位,會對她如何,她懶得想那麼多,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反正就算自己賢良淑德,這位端王也不見得會多喜歡自己。

金盞不明白王妃話裡的意思,不過王妃不解釋,她也不敢問,與木槿等人小心伺候著王妃回了正院,就見廚房管事早早候著了。

廚房管事一見到她們,便上前行了大禮,一個勁兒的告罪。

他們也是倒霉,往日給王妃呈膳食一向如此,誰知今日王妃便發作了,若只是這樣也罷了,方才連王爺身邊的明和公公也來罵了他們一頓,原先的管事還被擼了下去,他本是副管事,這會兒撿了個漏,成了總管事,卻不敢大意,早早來了正院等著請罪。

曲輕裾看了眼這個管事,個子不高,一副憨厚模樣,瞧著挺老實,不過這王府裡能混到管事,哪裡會是老實人。懶得聽這些請罪的廢話,她道:「廚房如何,我是不管的,只是日後我若是發現你們不盡心,你連跪在這裡也不必了。」

管事連連點頭,又呈了膳食單子,說是讓王妃點今日以及明早的膳食。

「往日你們說按著份例來,原也是能點單子的。」曲輕裾也不接單子,只似笑非笑的看著管事。

管事聞言立馬道:「想是傳話的小子出了岔子,王妃膳食卻是要按份例來,不過是能在份例內點單子的。」說完,又大罵傳話的人糊塗,傳錯了話云云。

曲輕裾懶得聽這些混話,開口道:「罷了,我也知你盡心,銀柳,把單子呈上來。」

單子一拿到手裡,只見上面蒸炸煎炒煮,什麼菜都有,她點了些愛吃的菜後開口:「早上我不愛用膩的東西,你們膳房的人瞧著做,若是做得合我意,自有你們的賞賜。」

管事暗暗叫苦,誰知哪些東西合這位王妃的胃口,口裡卻不停說王妃寬容大度云云。

送走膳房的管事,銀柳替曲輕裾按捏著肩膀,暗恨道:「這群欺軟怕硬的狗東西。

銀柳力度拿捏得很好,曲輕裾舒適的靠在軟榻上,聽到銀柳這話,便笑著開口道:「這世上芸芸眾生,皆不過如此罷了,一個小小管事哪值得動氣。」

木槿端著一盅貢棗蜂蜜茶走了進來,聽到王妃這話,笑著低聲道:「王妃說得是,奴婢瞧著從今往後這後院裡,再不會有陽奉陰違的奴才。」

聽到這話,曲輕裾睜開眼,歎了口氣:「往日我總把人往善了想,到了今日倒是覺得,以善報善,以惡報惡才能在這皇室站穩腳跟。」

木槿笑了笑,把手裡的茶盅放到紅木圓几上,又替曲輕裾蓋上薄被:「王妃能這樣想,也是大善。」在幾個一等丫頭中,她年紀最大。當初夫人買下她進府,小姐不過一歲,如今小姐成了王妃,她也已年過雙十。她早便說過不願嫁人,好好守著王妃已經是她所有念想,王妃能有這番轉變,實是再好不過。

曲輕裾看著木槿,突然想到木槿花的話語是溫柔的堅持,這個名字於眼前的女子再合適不過。前身的身邊有這麼一個全心全意為她的丫頭,也算是一大幸。

閉上眼睛,曲輕裾不去看對方眼中真摯的關切,「木槿的心意,我是懂得。」

木槿眼眶微紅,卻是笑著道:「王妃這話可是羞煞奴婢了。」說完,便掩著臉走了出去。

王府書房裡,賀珩合上一封密信,把它浸入一盆水中,才對明和道:「南邊的事不去管,大哥與三弟鬧得火熱,我還是看著好。」

明和點了點頭,看了眼盆中已經花掉的信,轉而道:「王爺,膳房的人已經敲打了,新上來的管事是個聰明的,已經去正院請了罪。」

賀珩點了點頭,對這件事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只是道:「曲氏乃是本往嫡妻,該有的體面不能少。」想起曲氏一反往日素淡的華麗打扮,眉梢微動,「至於王妃日後行事如何,就先瞧著。」

明和沉默點頭,這主子與女主子的事,他做下人的自然無法多言,不過他總覺得今日的王妃與往日大不一樣,不僅僅是穿衣打扮,就連眼神也變了。他身為府中總管,也見過王妃不少次,總覺得王妃似乎由一隻不起眼的灰毛兔變成了……凶悍的母狐狸?

意識到自己在妄測主子,明和頭埋得更低,阿彌陀佛,該打該打。

☆、難堪

新的一天到來,王府裡的側妃妾侍們皆老老實實到了正院請安,結果等了近半個時辰,也沒見到王妃的面。

其他三人倒還好,只是木然的坐著,只有馮子矜面上露出了一絲不耐,但即便如此,也不敢做出拂袖便走的事。

喝了一口茶壓下心頭的焦躁,馮子矜壓低聲音問身後的丫頭:「春雨,這都什麼時辰了?」

春雨看了眼門外,太陽已經升起,只好道:「主子已過了辰時。」

江詠絮冷眼瞧著馮子矜主僕兩的動作,垂眼看著自己藕色裙擺,仿似一根沒有知覺的木頭,只等著王妃到來。

又過了小半柱香的時間,幾人才看到王妃身邊的大丫頭木槿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一臉歉意的對四人深深一福:「側妃姨娘們請回吧,王妃說了日日請安未免折騰,日後三日請安一次便足夠。」

「王妃體恤。」等了大半天,沒想到就得了這麼幾句話,在場四人心情五味雜陳,表情各一,年紀教為年長身份又是側妃的江詠絮上前笑道,「既如此,我們便不叨擾王妃。」

「王妃日理萬機,若是昨日通知我等,也不必今日再叨擾一回,是我等魯莽了。」馮子矜皮笑肉不笑的接了一句,「我等粗野之人,散漫慣了,總歸不夠細心,還請王妃多多包涵。」

聽著馮側妃不陰不陽的話,木槿面上笑意不變,只是再次對其福身一禮:「馮側妃不必多慮,王妃素來寬和,必不會因這等小事動怒。」

兩人四目相對,木槿眼帶笑意,略略低著下巴,擺出恭謹的模樣。馮側妃笑容越來越冷,最終不過是帶著貼身丫頭春雨與夏雲拂袖離開。

其他三人倒是謙遜客氣許多,皆帶著笑意離開正院。

出了正院,三人才鬆了口氣,羅吟袖忍不住低聲道:「如今正院的氣勢愈發嚇人了。」

江詠絮掩嘴一笑,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那位可是王妃,我等受寵與否,也怠慢不得。」

韓清荷在四人中年紀最長,也是由殿中省安排到王爺身邊通人事的丫頭,聽到江詠絮的話雖不喜,內心卻不得不承認,她原以為王妃今日還會讓她布菜,誰知竟是連面都沒露便讓她們回去了。

「若是得王爺看重倒還好,若沒了寵…」她苦笑著開口,回頭看了眼正院,「日後還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這話一出,三人都沉默了,如今她們沒有子嗣,日後會如何誰也料不到,王妃若要拿捏她們,也不過兩句話的事。

正院中,曲輕裾梳洗完端坐在銅鏡前,把玩著一柄玉如意。見到木槿進來,才懶懶站起身,扶著銀柳的手在外間的桌前坐下,才開口問道:「她們可有誰不滿?」

「其他幾位倒還好,只是馮側妃刺了幾句,」木槿上前給她挑了幾筷子菜,笑著道,「奴婢對她也沒有太客氣,所以馮側妃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

示意不用人布菜,曲輕裾漱口後開口道:「這樣做很好,世人常說宰相面前七品官,你是我面前的大丫頭,一言一行便是我們正院的臉面,你可以知禮,但不可以退縮懦弱,當初我退了一步,也不見她們誰敬了我半分。」

聽聞王妃這話,木槿明白王妃這是要把自己放在首位了,心頭激動,面上卻仍是笑著:「奴婢謹記。」

曲輕裾點了點頭,便埋首用起早膳,待放下筷子,便又是漱口洗手,待一切收拾好,便是新一天的開始。

「王妃,奴婢不明白,怎麼讓側妃侍妾們三日一次請安,」銀柳不解道,「不說其他府上,便說原來昌德公府上,繼夫人也是讓姨娘們日日請安的。」

「她們日日來於我又有好處,省得我用不好一頓早飯,」曲輕裾扶著她的手邁出門檻,看著院子裡一片綠意,心情頗好道:「我也懶得日日早起梳妝等著她們請安。」

銀柳恍然點頭,小心扶著王妃的手走到院子裡,這個院子不小,假山水池拱橋鮮花一樣不少,下人們也各司其職,但是銀柳總覺得,這個院子冷清了些。

「王妃,昨日您說要收進內院用的小太監可要讓他來磕個頭?」木槿見王妃站在橋上用魚食逗弄水中的魚兒,輕聲開口,「若是不見,可又安排他做何事?」

把手裡的魚食全部扔到水裡,看著這些金色小魚蜂擁而來,曲輕裾笑著道:「讓他過來吧。」

不一會兒,便見那個被自己改名為黃楊的太監跪在自己面前,曲輕裾仔細打量他,面容清秀,瞧著挺老實的模樣,她頓時一笑:「起來吧,院子裡伺候的太監也個領頭人,日後你便管著這些人,至於還要做什麼,你心裡有數便是。」說完這話,就見這個黃楊再度重重跪下謝恩,曲輕裾笑看一眼木槿:「木槿是我身邊伺候多年的人,你若不明白的事,便去請教她。」

黃楊口中說是,又給木槿行了一個禮。木槿回禮笑道:「王妃見你聽話,才抬舉了你,你別浪費王妃一番心意便是。」

「木槿姑娘請放心,奴才定會小心伺候王妃。」黃楊倒沒說些有的沒的,可見也知道王妃不愛聽那沒用的話。木槿見狀在心裡點了點頭,雖不知有多大用處,但至少有些眼力,不算蠢笨。王妃方才說了這些話,便是表明日後內院所有下人以她為首了,她無以為報,只能以事事小心處處留意來回報王妃看重了。

黃楊本沒有料到自己會得王妃看重,心裡狂喜,別說這會兒只給木槿行了一個禮,便是再讓他磕幾個響頭也使得。待退下後,他臉上才露出幾分狂喜之態,回頭看了眼還在橋上的王妃。誰說王妃是個木頭人呢,他瞧著府裡再沒女人比得過王妃娘娘了。

眼見黃楊退了下去,曲輕裾歎了口氣,頗有些無聊的靠著橋柱,忽聽著遠處傳來幽幽笛聲,笛聲似憂似歎,又似一個女子的哭訴,她看著笛聲傳來的方向,有些疑惑的問:「這個時候哪來的笛聲?」

木槿等人臉色微微一變,竟無人開口。

曲輕裾見狀,輕笑道:「難不成這人我不能知曉?」

「王妃,那邊是翠幽苑,聽說住的是一位大人送給王爺的花魁。」木槿見王妃面色如常,才繼續開口道,「奴婢聽聞這個叫雲傾花魁名動京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王爺常去她那裡坐坐,只是雲傾姑娘性子清高,至今還是姑娘。」

意思是王爺至今沒有把這位花魁吃到嘴裡?曲輕裾笑出了聲,頓時對那笛聲興趣少了大半,若真是清高之人,哪裡會任由別人送到王府來後才擺出這種姿態,欲拒還迎總歸是美人經久不衰的好手段。

拍了拍手,曲輕裾扶著銀柳的手:「去別處瞧瞧。」

幾人還沒走出幾步遠,便見一個有些眼生的小太監朝這邊跑來,他一見曲輕裾便行了大禮:「奴才小甘子見過王妃,王爺使奴才來跟王妃說一聲,午膳王爺要來正院裡用。」

「本王妃知道了,」曲輕裾在腦子裡轉了好幾圈,才想起這小甘子是端王身邊常用的太監,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清楚,「王爺已經回府了?」

小甘子回道:「原已回了,只是還未進府,便遇到誠王殿下,便讓奴才來傳了話,想是要晚一會再回府。」

既然這樣,方才翠幽苑裡的笛聲便不是因為端王在才響起了,這個時候恰是端王回府的時間,笛聲響起得也太湊巧了些。

這麼美好的笛聲無人欣賞也太寂寞了些,不如自己去欣賞一二?

「既然王爺還有一會兒回府,那讓膳房的人備好午膳,讓人去翠幽苑說一聲,本王妃甚喜雲傾姑娘的笛聲,一會兒便去拜訪。」曲輕裾扶了扶鬢邊的蝴蝶雙飛翅步搖,笑瞇瞇的開口。

小甘子聞言一愣,隨即行了一禮退下,轉身往翠幽苑走去。王爺雖對翠幽苑的女人有一兩分興趣,但在王爺身邊伺候多年的他心裡明白,一個小小花魁,是比不得王妃貴重的。

一進翠幽苑,便見到倚著葡萄架吹笛的雲傾姑娘,顧不得欣賞對方的笛聲,小甘子上前道:「雲傾姑娘,王妃甚是喜歡你的笛聲,等會便要屈尊過來,還請你好好備著。」

笛聲頓時停了下來,雲傾冷冷看著小甘子,淡淡開口道:「我這兒地方狹小,哪裡值得王妃屈尊降貴。」

聽到這話,小甘子怪笑一聲:「你這地兒好與不好,小的是不知,但是王妃要來便是給你臉面,你只管好好備著便是,難不成王妃如何還得跟你報備不成?」不過是個玩意兒,還真當自己是人物了?這府裡上下,除了王爺身邊得用幾人,誰敢跟自己擺這個譜,當真是給臉不要臉。

雲傾見小甘子拂袖便走,一張芙蓉面青青白白,說不出的難堪。

☆、我是憐惜美人的人

翠幽苑在王府的西面,雖說偏了些,但環境很清幽,曲輕裾扶著木槿的手,穿過一個半月門,翠幽苑的大門近在眼前,守門的嬤嬤以及翠幽苑的管事早早的候在了門口,見到曲輕裾,忙帶著一臉笑迎了上去。

膳房裡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王府,一夕之間,再無人敢給王妃沒臉,君不見就連王爺也站在王妃一邊,他們不過是些下人,哪裡敢開罪主子。

「奴婢們見過王妃,」管事嬤嬤笑著上前,給曲輕裾行了一個大禮,又討好的對幾個大丫頭一笑,「裡面備好了茶點,王妃快歇歇。」

「勞煩,」曲輕裾微微頷首,不去看管事嬤嬤以及看門嬤嬤臉上討好的笑,蓮步輕移進了翠幽苑。

王妃明明待她們客氣,但是兩個嬤嬤偏偏覺得王妃滿身貴氣,把姿態壓得更低了。

翠幽苑並不大,但是勝在精緻,曲輕裾掃了眼四周,最終視線落在院中的白衣女子身上。手執竹笛的女子確實很美,一身白色廣袖裙更是把她陪襯得纖塵不染,瞧著還真不像是樓裡出來的花魁。

雲傾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並不受王爺寵愛的王妃,原以為是個普通的女人,誰知竟是如此奪目的美人。鳳目柳眉,梳著漂亮的飛仙髻,垂額墜著的紅寶石恰恰落在眉間,更是讓那白皙的皮膚顯得吹彈可破。一襲華貴的月色蜀錦廣袖飛仙裙穿在她身上,仿似專為她才做出這種裙子,說不出的好看。只那腰間的壓裙角玉珮,便比她自己所有東西都貴重。

這便是傳說中的端王妃了?

雲傾有些愣神,莫名覺得有些自慚形穢,捏著竹笛的手緊了緊,她柔柔的道了一個萬福:「雲傾見過王妃娘娘。」

「雲傾姑娘不必多禮,」扶著木槿在葡萄架下的雕花紅木椅上坐下,喝了一口小丫鬟呈上的茶,「這茶倒不錯。」

「這茶的水是我每日清晨採集的露水所泡,能入王妃眼,我也不算白弄一遭,王爺也甚是喜歡這茶。」雲傾向前走了兩步,笑著答道。

木槿聽到她的自稱,皺了皺眉,埋首見王妃神色如常,面色便恢復如常。

端著茶盞的手一頓,曲輕裾擱下茶盞,用手絹試了試嘴角,「想必雲傾姑娘知道本王妃所為何來,不知是否有幸欣賞一下雲傾姑娘的笛聲。」她可沒有興趣喝什麼花兒草兒上的露水,誰知乾淨不乾淨。

「王妃,我並不是貴府的樂姬,」雲傾面色蒼白,一副受辱的模樣看著曲輕裾,「雲傾技藝拙劣,不敢入王妃娘娘的尊耳。」

這話一出,整個院子頓時安靜下來,伺候雲傾的丫鬟更是嚇得瑟瑟發抖,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就連看一眼曲輕裾方向的勇氣也沒有。

笑看著對方寧死不屈的高潔模樣,木槿把擦拭過嘴角的手絹扔到桌上,單手襯著下巴,纖細的手指捻起一塊精緻的糕點。

「放肆!」木槿沉下臉,「不過一個別人送到王府的花魁,竟然敢這麼對王妃說話。當真是從腌臢地方出來的,半點規矩都沒有,來人,掌嘴。」

雲傾驀地睜大眼,不敢相信王妃敢這麼對她,難道她不怕王爺覺得她不賢惠?

還不等雲傾想明白,只覺得左臉火辣辣的疼,打她的竟是之前一直討好她的管事嬤嬤,她捂著臉頰顫聲道:「你敢…」

「雲傾姑娘,得罪了。」管事嬤嬤哭著臉上前給雲傾幾個耳光,心裡卻暗暗叫苦,如今她動了雲傾,可能惹得王爺動怒,可若不動雲傾,是必要開罪王妃的。怪只怪她不走運,偏偏被分到這個地方伺候。原想著能有油水可撈,誰知這次竟要做那照鏡子的豬八戒了。

眼見美人挨了幾個嘴巴,原本漂亮的臉蛋也變得狼狽,曲輕裾抬起頭,挑眉道:「這是做什麼呢,本王妃素來是愛憐美人的人,雲傾姑娘品性高潔,你們不可與她為難。」說完,嬌嬌俏俏的斜睨了木槿一眼,「木槿,還不給雲傾姑娘道個不是,我往日瞧著銀柳是個急躁的,怎麼你這個丫頭也學著銀柳了?」

在場眾人默默垂首,聽著王妃「責備」木槿姑娘,心下不由得想,這把人打了踩了臉反說自己是愛憐美人,王妃這般的手段,哪裡像是木頭人。便是木頭,也是要柔韌的柳樹,讓人挨了打,還要怨風太大,才讓柳樹不小心刮了人。

木槿聽了曲輕裾的話,便往前幾步,在離雲傾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屈膝一禮:「還請雲傾姑娘見諒,奴婢今日冒犯了。」

雲傾一把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老婆子,用手捂著臉頰恨恨的看了曲輕裾一眼:「木槿姑娘言重了,你是王妃娘娘面前第一紅人,雲傾不過低賤之人,哪裡敢怪你。」

曲輕裾食指輕輕點著桌面,聽到雲傾這話,挑眉笑了笑:「雲傾姑娘深得王爺喜愛,豈會不如木槿一個小丫頭。」說完,讓人賞下傷藥,見雲傾一副受辱的模樣,笑得儀態萬千,「既然雲傾姑娘覺得本王妃不配聽你的笛聲,那便罷了。」

被推到一邊的管事嬤嬤鼻子裡重重呼出一道氣,不識抬舉的東西,在王妃面前擺什麼譜兒,當真以為自己是王爺心頭好不成?

雲傾身後的丫頭臉色越來越白,待曲輕裾這話說出後,已經嚇得噗通一聲跪下了,這個王府裡除了王爺便是王妃最尊貴,自家主子這般行事,那是明晃晃的不把王妃放在眼裡。莫說王爺對主子不過抱著玩玩的心思,便是真寵愛主子,今日這事主子也落不下一個好。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丫鬟嚇得連連磕頭,「雲傾姑娘不懂府裡的規矩,請王妃恕罪。」

「剪雲,你這是做什麼,」雲傾捂著臉,眼淚倒是一滴也沒有掉,她倔強的睜大眼,「你沒有錯,跪什麼?!」

「姑娘,你便少說兩句吧。」跪著的丫鬟也便是剪雲心裡暗暗叫苦,自從這幾日分到雲傾姑娘伺候,她便覺得雲傾行事在王府會惹事,忐忑不安好幾日,果真引來了禍事。想到這她只好又重重磕了兩個頭,不敢再發一言。

曲輕裾歎了一口氣,她見這個剪雲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或許這個丫頭是在王府裡待的時間久了,倒比雲傾看得明白。無意為難這個小丫頭,曲輕裾示意身後的丫頭把這個剪雲扶起來,不再有興趣去瞧雲傾忠貞又倔強的模樣,站起身對旁邊的木槿道,「回吧。雲傾姑娘既然不稀罕王府,日後這翠幽苑的用度減一半。」說完,又指了指把額頭都磕破的剪雲,「這個丫頭也不必在此處伺候了,本王妃瞧著她長得齊整,去茶房伺候吧。」

剪雲聞言一喜,她這是成王妃的人了?當下大喜,一個勁兒謝恩。

「這院子今天可真熱鬧。」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曲輕裾朝門口望去,就見到端王帶著兩個太監走進來,這兩個太監曲輕裾記憶裡有些印象,正是端王跟前得用的明和與錢常信,比之前的小甘子更得端王臉面。

曲輕裾剛張嘴,便聽到雲傾悲悲切切的開口了:「王爺。」

這聲王爺聲音柔和,如鶯輕啼,又如銀鈴叮噹,偏偏又帶著一分戀,兩分怨,三分悲,四分堅強,實在讓人一聽便心頭清顫,心生憐惜。

勾起唇角笑了笑,這雲傾不愧是名動一時的花魁,難怪那官員巴巴送了進來,這本事一般人還真抵擋不住。前世她見多了娛樂圈的真真假假,一眼便看出這位冰清玉潔的雲傾姑娘帶著什麼心思。

賀珩聽到雲傾的呼喚,淡淡的看了眼,便移開視線向曲輕裾看去,「本王聽小甘子說王妃到這裡賞曲,怎麼不聞曲聲?」

雲傾意識到不對,神色微變,面色更加楚楚可憐的看向賀珩,誰知對方視線落在王妃身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方纔不知王爺也來賞曲,倒是妾的不是了,」曲輕裾走到賀珩身邊,可惜的看了雲傾那張微腫的臉,「這下可怎麼是好?」

賀珩這才看向雲傾那有些可憐又有些狼狽的臉,不甚在意道:「罷了,這個樣子也無賞曲的興致,本王還是回了。」說完,見曲輕裾淺笑的模樣,只覺得對方鬢邊的步搖微微晃著,讓自己眼睛發癢,便補充道,「等下早些回正院,本王還等著與王妃一道用膳。」

「王爺的話妾怎麼會忘,」曲輕裾輕聲一笑,眼波流轉帶了些魅惑的味道,「王爺別忘了才是。」

賀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顫動的步搖,才笑著離開,出了翠幽苑,他回頭看了眼翠幽苑,對錢常信與明和道:「本王記得庫裡有一枚鸞鳥展翅金步搖做得十分精巧,你們讓人送到正院去給王妃戴著玩。」

錢常信與明和二人換了個眼神,口中忙應下了。只是皆有些感慨,往日瞧著王妃柔柔弱弱的模樣,今日才知看走了眼,這手段還真是又辣又利落。更想不到的是,王爺竟然也不動怒,眼瞧著是要隨王妃任意管理後院了。

賀珩走後,曲輕裾看著面色晦暗的雲傾,笑吟吟的扶著木槿,視線掃過整個院子,開口道:「本王妃早便說了,本王妃是個講理又憐惜美人的,今日你以下犯上雖是大錯,不過美人難得,便饒了你吧。」說完,懶懶的掀了掀眼皮,看向管事嬤嬤,「日後這翠幽苑你要好好打理,雖降了雲傾姑娘一半用度,但別怠慢了她。」

管事嬤嬤滿口稱是,但等王妃一行人離開,管事嬤嬤便對雲傾啐了一口,揚聲道:「還不好好伺候咱們高貴的雲傾姑娘回房,人家可是連王妃也配不得她伺候的仙子,咱們這些俗人可要好好伺候著,免得王爺責罰。」

這話一出,四周便有人小聲笑了,王爺方才正眼也沒瞧雲傾,管事嬤嬤這話說得真夠剜心的。

☆、美好午餐時光

出了翠幽苑,曲輕裾伸手撫了撫鬢邊的步搖,扯了扯嘴角,沒有想到這個端王對女人的玩意兒感興趣。剛才他摸這步搖時的眼神,還真有些讓她不忍直視。這王爺也真可憐,這麼點癖好還躲躲藏藏。

不知自家王妃已經把王爺想成冬天地裡的一顆小白菜,銀柳道:「王妃,奴婢不明白,為何要把剪雲弄到正院。」

「你這蠢材,這麼淺顯的事還不明白?」木槿看了眼四周,輕聲道,「那剪雲是府裡的人,對雲傾必不會有多大的忠心。今日王妃能把剪雲弄到正院,明日就會有其他人動心思。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誰知道其他妾侍身邊有沒有想往高處走的呢。」

銀柳一時恍然,又吃驚於木槿對王妃心思的瞭解,她有些明白王妃為何隱隱把木槿放在第一得用的位置了,她看了看王妃與木槿,第一次認真的意識到,王妃與往日已經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