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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生機

「睡著了還能說話?」道年看著床上裹得像個蠶寶寶的沈長安, 走到床邊拉了拉他的被子,「把腦袋伸出來,別悶著自己。」

「我連臉都不要了, 還怕什麼悶。」沈長安在被窩裡拱了拱, 「我累, 想休息。」

道年聞言有些失笑, 拍著被窩裡鼓起來的包,「那你先睡一會兒,我去樓下給你拿早餐。」

等了一分鐘, 沒有聽到沈長安反對的話,道年輕笑一聲, 轉身往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 他停下腳步轉身往後看,就看到被窩掀開了一道縫, 沈長安正在偷偷看他。

見他轉過身, 這條縫又合了回去。

聽到關門聲響起, 沈長安把腦袋從被窩裡伸出來, 齜牙咧嘴地揉了揉腰,平時不願意運動的人,在某個時候,爆發力跟持久力卻可怕得讓人感到意外。

他趴在床上, 一會兒咧嘴, 一會笑, 掏出手機打開聊天群。

長安:早啊~

張谷:快十一點, 不早了,謝謝。

吳瑋:雖然只有兩個字加一根波浪線,但是我看到了某人的蕩漾,心情這麼好,難道是……

我是一個鬼:什麼?

吳瑋:從此以後,長安就變成一個完整的男人了。

我是一個鬼:……

長安:嘿嘿嘿嘿。

蔡冉:不要炫耀,再炫耀拉黑。

長安:不要小氣嘛。

吳瑋:你有時間跟我們撒狗糧,不如去陪著愛人,老子拒絕吃狗糧。

長安:我家親愛的給我去端早餐了。

吳瑋:滾!

吳瑋退出群聊。

成功逼退一個單身狗,沈長安酸軟的腰跟腿都暢快了,他把手機往旁邊一扔,打了個哈欠,翻身繼續睡了過去。

「先生,熬什麼粥?」老趙聽道年說要吃早餐粥,就開始準備起來。

「什麼粥都可以,長安平時喜歡吃的那些就行。」道年站在門口,微微揚起下巴,「記得要幾顆紅豆。」

「紅豆?」老趙愣住,「可是長安平時喜歡吃的那些粥,如果加紅豆會不太好吃。」

「那就少加幾粒。」道年不打算改變自己的主意,「等下做好以後,送到樓上來。記得敲門。」

老趙:「……」

什麼毛病,喝粥就喝粥,為什麼一定要加紅豆?

等道年離開以後,趙叔找來神荼,把剛才的事情跟他說了:「先生是什麼意思,嫌棄我做的早餐粥沒有新意嗎?」

神荼皺眉,沉思良久後搖頭:「我也不太明白。」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平時想事情喜歡直來直去地鬱壘走過來,「人間界某些地方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男女在第一次□□過後,就要吃一碗紅豆飯。先生這是在向你們炫耀,他跟長安又親近了一步。」

「先生……應該沒有這麼幼稚吧?」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荼沒什麼底氣,因為他也不敢肯定,戀愛中的先生,會不會變得幼稚。

老趙欲言又止,但他覺得,若是先生,做出這種事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你們思考來,思考去有什麼意思?」鬱壘從鍋裡拿出一個蒸好的包子邊啃邊道,「先生怎麼說,你們就怎麼做唄,猜來猜去不累?」

神荼:「……」

要不怎麼說,無知的人最幸福呢。

難怪昨天晚上,這棟房子四周的結界一直不開。結界不散,他們就不敢出門,現在事情清楚了,他們應該能出去瞧一瞧了吧?

神荼深吸一口氣,走到大廳,拉開一直虛掩著的門。

門剛一打開,他就看到垂掛在樹梢上的冰晶,陽光灑在冰晶上,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神荼深吸一口氣,忽然睜大了眼。

整個世界被濃郁的靈氣包裹著,世間所有生物都顯得生機勃勃,彷彿久旱遇到了甘霖,大雨天氣終於見了晴,一切都那麼新鮮與不可思議。

他忍不住多呼吸了幾下,有意識地引導著靈氣進入身體。

近幾百年來,世間的靈氣越來越少,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這種被靈氣包裹的感覺了。

「這是……」跟著出來的老趙也呆住了,這種沐浴在生機中的舒適感,還是近千年前的事了。

「怎麼回事?」

「也許是天道大人初嘗歡愉,心頭大悅後,便降下了靈氣?」鬱壘看著這個與往日格外不同的世界,「不管是怎麼回事,是好事就行。」

老趙與神荼都沒有說話。

這不是天道大人降不降靈氣的問題,而是靈氣陡然變多的問題。世間萬物多與少,都自有規矩,某種東西忽然變多,自然是因為打破了某種規律。

這個規律便是……天道懂得了感情?

如果是這樣,天地的靈氣應該減少,而不是變多才對。

大道留下來的那些規矩,不可能這麼厚道。

沈長安與道年渡過的愉快一夜,對於人間界的修士而言,卻是膽戰心驚地一夜,從昨晚十點過後,他們就發現天象不對,匆匆換上法袍,跑到樓頂,頂著夾著雪的寒風,監測天象。

不僅是他們,就連國家的衛星都開始監測雲層上空,企圖找到天象忽然變化的原因。

他們剛到樓頂,就看到天際黑色的烏雲後,有五彩霞光在閃爍。他們以為這是異像的某種暗示,沒想到這只是開始。

從子時過後,天上就不斷閃現各種霞光,甚至還時不時有神光出現。翻滾的祥雲不斷地飛舞跳躍,彷彿天地在為某一件事瘋狂地慶賀,迎接著什麼的到來。

「師、師伯。」張谷裹著身上不算厚的法袍,抖得牙齒都在打顫,「你覺不覺得這個很像燈光秀?」

張大爺瞪了張谷:「你能不能少說幾句?」

「我再不說幾句話,舌頭都要被凍住了。」張谷看了眼其他風雨不懼的大師,哆嗦得更加厲害了,「不管天色怎麼變,我們又不能決定它的走向,站在這裡吹風受寒圖什麼?」

「圖個心安。」張大爺道,「天下很多事,憑我們之力無法改變。但如果連去改變它的想法都沒有,事情必定沒有半分轉機,但若是願意用心,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那也是用心。」

張谷不懂他們的堅持,在他看來,這些大師們一輩子辛苦操勞,很多事費盡心力也沒有得到一個好結果,可是他們偏偏彷彿忘了過去失敗的經歷,每次遇到吃力不討好的事,都要去操心個焦頭爛額。

圖什麼呢,有什麼用呢?

世人多看結果,不管他們付出了什麼,只要最後沒有成功,在很多人看來,他們的付出與努力都是不存在的。

「人生短短百年,努力朝自己奮鬥的方向前行就夠了。」張大爺扶了扶腦袋上被寒風吹得有些歪的帽子,「你現在還年輕,以後會明白的。」

張谷抬頭看著霞光交織的天際,吸了吸鼻子沒有說話。他才二十歲出頭,就凍得受不了,也不知道這些上了年紀的大師,究竟怎麼熬得住的?

霞光閃爍了大半夜,直到凌晨三四點才結束,當天際亮起第一道朝霞時,張谷忽然覺得,今天的空氣格外清新,他甚至能夠聞到草木的清香,還是冬筍從雪地裡冒出頭的那種生機。

「天降生機。」嚴印看著陽台上被雪凍僵的多肉,一點點長出了片新的嫩葉,雙手合十,朝東方低聲念起經文來。

「天道慈悲,不忍凡間生機斷絕,降下了靈氣無數嗎?」可憐擅卜算的雲豐,哆嗦著凍僵的手,連算了好幾次,都算不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天出吉象,以前都是有預兆的。可是這次忽然降下生機,竟連半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天老爺突然覺得心情好,二話不說就降下靈氣。

「人間靈氣充裕,是好事啊!」眾人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設壇。」

「趕緊訂去泰山的班機。」

「祭天!」

張谷抖著嗓子道:「各位大師,我、我們要不要回屋子裡慢慢談。」

下雪冷,化雪更冷,太陽都出來了,他們還要站在雪地裡商量要不要祭天,這不是自殘嗎?

可惜的是,處於狂喜中的大師們,沒有人理他。

張谷偷偷把藏在法袍下的手機拿出來,國產手機就是強悍,這麼冷的天氣,都沒有把它凍死機。

剛打開手機,他就看到了沈長安發出來的消息。

想到這麼冷的天,沈長安抱著心愛的人在被窩裡做美夢,而他卻站在房頂上吹雪風,張谷就覺得人生充滿了心酸的味道。

「看什麼呢?」張大爺看張谷躲在避風口玩手機,走過去拍他肩膀:「長輩商量大事的時候,你就算聽不進去也要裝個樣子,躲在這裡玩手機像什麼話。」

「不是我想玩手機,是長安給我發了消息過來。」在這種時候,張谷毫不猶豫送給了沈長安一口鍋。

沈長安體質特殊,把鍋送給他背,那就是最好的選擇。

「沈長安那個小子怎麼了?」聽到是沈長安有事,張大爺的語氣果然溫和了很多,「遇到了難事?」

「沒有,他現在有了戀人,正跟我們炫耀呢。」張谷找出沈長安秀恩愛的那條朋友圈,「昨晚那麼冷的天,他還在跟女朋友堆雪人。」

「他有女朋友了?」張大爺神情變得有些奇怪,他拿過張谷的手機看了兩眼,沉默地走到了雲豐與嚴印身邊。

張谷收好手機,見師伯跟幾位大師低聲說了什麼,惹得這幾位大師時不時朝他這邊看,他也不敢繼續玩手機了,努力做出乖巧的模樣。

可惜幾位大師此刻已經注意不到他乖巧的樣子,他們所有注意力都被突降的靈氣與沈長安戀愛這兩件事佔據了。

「十世功德身的人,可有伴侶?」

「沒有。」嚴印搖頭,十世功德身之人,心懷大愛,卻又忘情戒愛。正是因為這樣,嚴印才總想著讓沈長安拜入佛門。

可是現在張谷說,沈長安有了戀人。

「他,可能不是十世功德身。」雲豐沉默很久,說出了那個大家心中默認,卻又不敢說出來的話,「我們一開始就猜錯了。」

「他不是十世功德身,卻能金口玉言,能夠請神,又身帶功德金光,那他是什麼?」張大爺問,「難道是神仙轉世?」

他只是隨口這麼一句,沒想到眾人卻齊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你們這是什麼眼神,我只是隨口一說,你們不要當真啊。」

「未必不是真。」雲豐沉思良久,「以往便有神仙轉世投胎成為,最後歷經考驗後,又重回仙班。以前能有的事,現在為什麼就不能有了?」

張大爺:「……」

你們一個個清醒一點,以前的那些也只是傳言,誰知道是真是假呢?

「你曾經說過,沈長安曾帶回過靈氣充裕的蔬菜,比我們大宗門採摘的茶葉都好,對嗎?」

張大爺點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就是他上輩子的神仙朋友送的?」

「那些神仙見沈長安在凡間過的日子太苦,忍不住幫助一二,便送他些靈菜靈米,你說是不是很正常?」

張大爺:「……」

好像有道理,但又莫名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

「所以你們說這麼多,有沒有考慮邀請沈長安跟他的愛人吃頓飯?」一位沉默很久的大師忍無可忍道,「你們猜來猜去也沒有結果,不如見見他的戀人,說不定就能弄清事情的真相了。」

「說得有道理。」雲豐點頭,「張道友,你跟沈長安比較熟,這件事你來開口。」

張大爺:「……」

沈長安還不知道外面已經變了天,他懶洋洋地靠坐在床頭,被子落在胸口,整個人暖烘烘的。

一勺粥喂到他嘴邊。

「燙。」

道年把粥吹了吹,再次喂到他嘴邊。

沈長安盯著他看了很久,最終還是張開嘴巴把這勺粥吃了下去。

「為什麼有豆子?」沈長安嚼了嚼,皺著眉嚥下這口粥,「我不喜歡吃豆子。」

「老趙非說什麼豆子補充蛋白質,下次讓他不放了。」道年又舀了一勺粥,「不過現在讓他重新熬已經來不及了,你湊合著吃一些。」

「好吧。」好在沈長安並不是太過挑食的人,勉勉強強就著道年的手,把這碗粥吃得乾乾淨淨。

「今天的太陽特別燦爛,你要不要出去看看?」道年很有耐性地幫沈長安擦乾淨嘴角,「我們堆的雪人還沒化。」

「出太陽了?」沈長安瞇著眼睛看了眼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翻身從床上爬起來,結果因為腿酸,差點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都快中午了,先生跟長安不打算吃午飯了?」鬱壘小聲對神荼道,「還是說……」

雖然他能夠理解先生單身無數年,終於有了愛人的心情,但是沈長安肉體凡胎,可能禁不起先生這麼折騰。

來日方長,就不能稍微克制克制麼?

又過了一會,他們看到先生跟長安終於下來了,被先生拋棄已久的輪椅,這次好像又派上了用場,只是坐在輪椅上的人不是先生,而是沈長安。

沒想到啊沒想到,先生長著一張性冷淡的臉,做起事來卻熱情得過分,弄得沈長安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無視其他人奇怪的眼神,道年拿了圍巾與大衣把沈長安包裹得嚴嚴實實,推著沈長安出了門。

或許是因為昨夜風大,養在院子裡的花瓣掉落了很多,奼紫嫣紅地躺在雪地上,有種強烈對比的美。

沈長安深吸一口氣,讓道年推自己到花壇邊。

說來也奇怪,明明昨天的雪這麼大,這些花卻沒有被凍傷,仍舊開得十分美麗。

「這些花……」他撿起一朵落在雪地上的花,塞在道年手裡,笑得一臉促狹,「昨晚辛苦你了。」

花上沾著冰晶,觸手冰涼。道年也不介意沈長安的惡作劇,把花裝進自己的外套口袋裡,「既然你喜歡,那我們今晚繼續?」

沈長安:「……」

「道年,你學壞了,你以前是很純潔的,沒想到短短一夜過去,你就成了油膩的老司機。」

「我是什麼司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個司機,要讓你這個乘客滿意。」見沈長安脖子上的圍巾有些鬆散,道年伸手給他圍好,「不知道乘客願意為我昨晚的車技打幾分?」

「滿分一百的話,你最多只能拿50 分。」沈長安抬頭,見道年正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把伸出去的五根手指收了起來,變成一根豎起的大拇指,「但是看在你的長相上,我可以給你加十分,勉強算及格了。」

「原來我昨晚並沒有滿足你嗎?」道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今晚我會好好努力的。」

「你今晚敢繼續努力,那我就給你扣五十分!」

「沈乘客這麼嚴格的嗎?」

「哼。」

「看來我要好好考慮,該怎麼做才能得到滿分了。」話音一落,道年忽然彎腰抱起了沈長安。

「你幹什麼?!」沈長安趕緊扭頭看四周,他一個大老爺們讓人抱著,像什麼樣子?

「抱你。」道年低頭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冰涼的輪椅配不上你,還是我的懷抱比較溫暖。」

沈長安:「……」

不過是做了幾場運動而已,為什麼道年像是解開了什麼封印,打通了任督二脈,變得如此風騷?

不過男人嘛,既然敢談戀愛,就敢不要臉。沈長安見道年抱都已經抱了,乾脆摟住道年的脖子,問:「既然你不是人,我們整棟別墅裡都不是人,那這個小區……」

「都不是人。」

「小區裡你那個會自動冒蒸汽的池子……」

「那裡面有個聚靈的陣法,你看到的不是水蒸氣,而是濃郁的靈氣。」

「所以什麼人工造霧,什麼綠化好,都是騙人的障眼法?」

「長安,現在的主流是相信科學,我們這是尊重人類的信仰,維護世界和平。」道年苦澀一笑,「你應該知道的,人類已經不需要神了。如果被他們人類知道我們的存在,等待我們的不是人類發自內心的崇拜,而是無盡的貪婪與及戒備。」

「隱瞞你這些事情,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這麼做。」道年看著懷裡的青年,把他放在乾淨的椅子上,「長安,對不起。」

「沒關係。」沈長安看著他笑,伸手捏著道年的嘴角往旁邊扯了扯,「就算是戀人之間,也要維持一點自己的小秘密。」

「有時候無傷大雅的隱瞞,那是情趣。」看著道年那張被自己強行扯出來的微笑,沈長安忍不住笑出聲,「宰相肚裡能撐船,我先原諒你了。」

兩人在外面嘻嘻哈哈鬧了一會,沈長安手機響了起來。

「張大爺?」沈長安接起手機,另一隻手抓著道年的手指頭玩,「是不是陳元又想吃什麼東西了?」

張大爺:「陳元不是想吃你的東西,是我想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沈長安想了想,「張大爺,我不出家,我也不入道。」

「誰跟你說這個了?」張大爺沒好氣道,「我聽說你談戀愛了?」

沈長安低頭看了眼道年:「嗯。」

「你年輕人不懂事,我這個做長輩的不能不懂規矩。」張大爺乾咳一聲,「晚上你帶著戀人一起過來,來我這邊吃頓飯,也算是帶戀人見見親友了,這也能顯示出你對她的誠意,懂不懂?」

沈長安:「張大爺,你們出家人還操心這些?」

「你這話什麼意思,歧視出家人呢?」

「不是,不是,我這不是怕麻煩你嘛。」

「我都敢給你打電話了,還怕什麼麻煩。」張大爺停頓了片刻,「你把人帶過來,我幫你掌掌眼,再給她拿個紅包,也算是正式認定了。」

「我就是怕你後悔……」沈長安欲言又止。

「咋的,你還怕我給不起一個紅包錢?」張大爺嗓門提高了八度,「只要你敢把人帶來,我就敢給。」

沈長安偷偷拿眼神瞥道年,道年輕輕點了一下頭。

「那行,您老說話要算數。」

「呸,我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

沈長安想,您說過多少次「不怎麼樣,就不姓張」的話,現在不還是姓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