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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何德兒拍了拍自己衣襟上並不存在的塵土,慢悠悠的開口,「若真是重視,又豈會讓他在成親前就隨軍?」說完,也不等小全子明白,便轉身朝院子外走。

這七阿哥有沒有命回來都是難說,又何談軍功?就算建了軍功,會不會死在軍中,誰又能料得到?

胤禛帶著茶葉還沒有到胤祐的住所,便已經知道了三道旨意的內容,他死死的握著手裡裝著茶葉的描花紫砂茶罐,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壓下心裡所有的情緒,才加快步伐朝胤祐的住所走去。

他不想胤祐成親,但是若是以這樣的代價讓那些女人晚些到胤祐的身邊,他寧可胤祐娶了那些女人。至少,他還在自己的眼下,至少他不會有可能再也回不來。

到了胤祐的住所,院子裡很安靜,有兩個太監在打掃的院子,只是臉色看起來沒有半分的喜色。又何來的喜,雖說主子被賜了婚,可是卻要去邊關,這一去,不知又會是何種變故?

到了主屋,門外站著兩個太監,其中一個正是胤祐身邊的伺候的福多。見到他來,福多似乎鬆了口氣,「給四爺請安。」

「七阿哥在屋子裡麼?」胤禛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面色冷靜得沒有絲毫的情緒。

「主子在屋裡呢,」福多狀似無意道,「都在屋子裡待了一個多時辰了,這也快到午時了,也不知主子要用些什麼膳食。」

胤禛眼神微黯,對身後的小路子道,「你們全部候在門外,爺去問問。」

推開門,胤禛腳下頓了頓,抬腳進了屋,反身關上了門,只覺得熏香有些刺鼻,胤祐正靜靜的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見到他進來,抬了抬頭,「四哥。」臉上竟有著一絲笑意。

胤禛心頭不是滋味,走到胤祐身邊,才發現擱在他手邊的茶已經沒有一絲熱氣,他把茶罐放到桌上,「今年新得的龍井茶。」然後,安靜的坐在一邊。

「多謝四哥每年都惦記著我了,」胤祐笑了笑,拿過茶罐,揭開蓋子聞了聞,「清新淡雅,果真是好東西。」

胤禛想伸手觸摸他臉上的笑意,卻只能把手藏在袖中,苦笑道,「你喜歡就好。」

「嗯,」胤祐仍舊是笑,把茶罐輕輕放回原處。

胤禛見他這樣,終究還是忍不住,伸手把胤祐輕輕的攬到懷裡,「別怕,費揚古是你四嫂的阿瑪,他會照顧你的。」

胤祐聞著胤禛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四哥,費揚古大人畢竟是臣,你不要因為我做對你不利之事。無論什麼時候,皇子與外臣走得太近,都是麻煩。」

「不過是幾句話而已,你不用擔心太多,」胤禛輕輕的拍著胤祐的後背,「我不會讓你出什麼事的,絕對不會。」

胤祐心頭一暖,他此生本就是撿來的,卻不想讓這樣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因為自己染上麻煩,他抬頭看著胤禛,眼中沒有半分的怯意與退縮,「四哥,我是愛新覺羅。胤祐,是大清的七阿哥。」

胤禛心頭一疼,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胤祐輕笑出聲,「我以為自己看清了一切,卻不知道一切都有變數。擔憂過,退縮過,現在想來,也不過如此,即便自己在戰場上真不爭氣,也只是放心不下生育我的額娘。」

「你所牽掛的…」只有成妃一人嗎?胤禛手心冰涼,話到嘴邊硬生生的嚥了下去,「不會有什麼事的。」

「昨天皇阿瑪告訴我這事的時候,我還沒想明白。如今想了整整一夜,有些事情我才漸漸的想了清楚,無論皇阿瑪是何種心思,過程不會有什麼變化。」胤祐見胤禛蒼白,知道他在為自己擔憂,便道,「四哥,你也不必為我擔憂。」歷史上的七阿哥沒有戰死,如今他成為七阿哥,或許運氣不好,就這麼沒了。運氣若是好,回來之時,便會助身邊之人登上那個想要位置。

若是一個人對自己擔憂的程度超過自己,他又怎能不真心以報。胤祐突然俯首,在胤禛耳邊輕聲道,「四哥,若是我回不來,日後請你照拂我的額娘。」

「你若是回不來,我照顧你額娘有什麼用,」胤禛沉下臉,眼若寒星,「你一定要給我回來,聽到沒有,一定要回來!」手緊緊的箍住胤祐的手腕,「你是大清的皇子,沒有誰敢讓你陷於危險之地,你有沒有軍功沒有關係,只要你好好的回來,知道不知道?!」

手腕被箍得發疼,胤祐心頭卻是一片暖意,這樣的四哥,又有幾時可見?他彎起嘴角,「好,我一定會回來。」

胤禛慢慢的鬆開手,「我信你這句話。」儘管手在發抖,儘管恨不得身邊之人永遠處於自己的庇護之下,他仍是壓下心頭所有的不安,「我相信你。」只是這句相信,不知是真的相信對方,還是想要說服自己?

見胤禛這個樣子,胤祐心裡反倒沒有了擔心,他不相信自己會倒霉到在知道歷史的情況下還不能好好活著。

不就是上戰場麼?好男兒就是該保家衛國。

上輩子生活在和平年代,沒有機會讓自己一展宏圖,如今到了這裡,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四哥,待我回來之時,你一定要請我好好的喝一頓酒,」他偏頭看向胤禛微笑,原本略顯柔和的臉竟是多了幾分耀眼與堅毅。

胤禛看著這張微笑的臉,原本的恐懼不安,似乎真的一點點消去。

他緩緩的開口,「我等你。」手指慢慢的闔上,彷彿是要抓緊某種東西。

第37章 豪氣沖天七阿哥

「李德全,什麼時辰了?」康熙放下手中的奏折,看著門外的日頭。

「回皇上,已經未時了,」李德全捧上一杯熱茶,也看了眼門外。

「未時了啊,」康熙看了眼冒著水汽的熱茶,「去邊關的大軍此時應該也啟程了?」

李德全道,「差不多是這個時辰了吧,太子殿下去送行,此刻怕是快要回宮了。」

康熙端起茶碗,揭開茶碗蓋卻沒有喝,良久後,放下茶,緩緩的歎口氣,「那個孩子,會不會怨朕?」

李德全心裡明白萬歲爺說的誰,也知道這個問題誰也回答不了,萬歲爺也不需要有人回答,他把頭埋得更低,整個御書房裡安靜得沒有半絲聲響。

康熙也沒想得到一個答案,他揉著隱隱發疼的額際,慢慢的靠在椅背上。那個孩子他一直刻意的忽略著,作為一個阿瑪,他不忍看到自己的孩子殘疾,作為一個帝王,不想承認自己有個天生腳跛的兒子,這讓他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是上天在懲罰他,所以除了宮宴上,他很少去看那個孩子,甚至連他的額娘也很少寵幸。

可是這個孩子行止有度,在這後宮裡好好的活下來了,雖然耿直了些,但卻從未出過差錯。他本可以讓這個孩子無用一輩子,在他百年後,讓這孩子做一個閒散的郡王或者貝勒,可是不曾想這個孩子卻想做一位大將軍。

「罷了,」歎息一聲,他放下手,臉上不見半點疲倦,仍舊是那睿智的帝王,「傳成妃殿前侍奉。」

「庶,」李德全躬身退了出去,到了門口微微抬頭,只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挺直著背脊坐在那雕著飛龍的椅子上,神色冰涼。

夕陽下,胤禛站在如同被火染紅的紫禁城內的宮道上,慢慢的閉上眼,似乎想起幾年前,還是小孩子的七弟握著自己手認真的模樣。

「回吧,」他睜開眼,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晚風吹動起他的袍腳,抬頭看了眼西邊的落日,「日子長著呢。」

小路子莫名的看了眼那天邊如火燒般的雲彩,跟在了自家也身後,亦步亦趨的出了紫禁城。

角落裡,胤祀淡漠的看著離去的胤禛背影,夕陽映紅了他淺色的衣袍——

此次費揚古帶去的一萬兵力大多是滿蒙八旗子弟,而這些滿蒙子弟大多都是在軍營裡摸爬滾打過,所以這些士兵對這個連毛都沒有長全的七阿哥同行並沒有太大的歡迎之意。

胤祐也不傻,他自然明白這些人的態度,好在前世他也是吃過苦的人,與這些同吃同住同行也不是太難做到的事情。他一路上也沒有擺阿哥的架子,該他做的事情毫不猶豫的做,不該他做的事情連一句話也不多說,慢慢的讓這些士兵對他這個沒有實權的阿哥也沒有排斥的態度。

原本還有些擔憂七阿哥不能融入軍隊的費揚古見到這個情況,也放心的撒手不管了。一直到駐紮的邊關時,這位他原本以為不堪大用的七阿哥竟是與身邊的一些士兵相處得十分融洽了。

胤祐雖說是來跟著費揚古見識學習,但是誰也不敢真的讓這位阿哥做普通士兵的事情,所以也給他安排了一個獨立的營帳,甚至還派了兩名小兵近身照顧他。胤祐沒有拒絕,這是他阿哥身份必須要的,但是每日清早起床並不要人伺候,也不用人叫自己,自覺的跟著其他士兵一起操練。

他心裡明白,在軍隊裡,實力有時候比所謂的身份更有說話權,他若是要好好的混下去,就要先讓這些士兵接受自己。

在教場上,大部分士兵並不認識胤祐,雙方有時候比賽對打起來,對方也不毫不留情。甚至有人拿他跛腳開玩笑,胤祐也毫不在意,跟著這些人水裡爬,泥裡滾,幾日後,漸漸的在一些下層士兵裡混了個臉熟,一些士兵開始叫他「七小子」或者「跛腳小子」。

這日,費揚古來到胤祐軍帳前,沒有找到他的身影,問守賬的士兵道,「七阿哥呢?」

「回將軍,七阿哥這幾日天剛亮就出賬,下令不要人跟著,所以屬下也不清楚,」作為小兵哪敢違抗阿哥的命令,既然阿哥開口叫他們不跟,他們自然乖乖的待著。

費揚古皺著眉,本以為這個阿哥是個省心的,沒有想到來了這不到幾天就不像樣了。不管心裡有多不滿,他的也不好發作,只能命令小兵堅守崗位,轉身就要離開。

與費揚古一道的馬思喀見他這個表情,便笑著道,「那拉將軍可否聽聞七阿哥身邊有個擅騎射的小兵?」

費揚古愣了愣,「小兵,七阿哥身邊的?」他怎麼沒有印象?

馬思喀笑而不答,帶著費揚古來到一個教場,這裡是士兵平日裡自由操練的地方,他們還沒有走近,就聽到連綿不斷的叫好聲。

「七小子,給他一下。」

「阿爾漢,你行不行啊,該不會就這麼被跛腳小子揍趴下了吧!」

聽到「七小子」時,費揚古本來嘴角抽了抽,聽到「跛腳小子」時,他原本嚴肅的臉已經變了色,倒是他身邊的馬思喀笑著指著士兵圍成的小圈道,「將軍,不若我們走近瞧瞧?」

胤祐並不知道兩位清朝的名將正往自己走來,此時的他臉正挨了對手一拳,疼得面容扭曲。他擦了擦挨揍的地方,腳下一個用力,人高馬大的對手被自己絆倒在地,他翻身壓下,得意的看著被自己壓得動彈不得的阿爾漢,「怎麼樣,小爺贏了,願賭服輸,你去圍著教場跑十圈!」

四周的士兵紛紛起哄,「快跑,快跑!」

「跑就跑,」阿爾漢氣喘吁吁的趴在地上,「那你也要先放開老子才行。」

胤祐翻了一個身,躺在地上,看著藍藍的天空,笑得得意,身後有幾個士兵把他從地上拖了起來,不是扶,是拖,這就是軍隊裡爺們的豪氣與粗魯。

「呸,」阿爾漢吐出口裡的沙子,伸手拍拍胤祐的肩,笑得一臉憨厚:「看不出你小子跛著腳還這麼厲害,難怪能近身保護七阿哥,別的不說,我阿爾漢服了!」說著,當真轉身開始跑圈起來。

費揚古聽著這些士兵左一個跛腳,右一個小子,面色扭曲得厲害,不過當他看到這位跛腳七阿哥一臉沙土還笑得一臉燦爛時,默默的扭開臉,乾咳一聲:「馬思喀大人,我們還是回營帳吧。」

「將軍!」有士兵看到二人,立馬規規矩矩的站好,勾肩搭背的,罵娘的,對打的全部快速站好隊形,速度快得還沒有讓胤祐反應過來。

胤祐看著旁邊那整齊的隊形,再看看空蕩蕩的四周,拍拍身上的塵土,朝費揚古與馬思喀打了個千,「那拉將軍,馬思喀將軍。」

按理說,胤祐本不用對兩位將軍行禮,但是這是軍營,他又是跟著兩位將軍出來增長見識的,所以這個禮二人倒也受得。

費揚古與馬思喀也不是二愣子,見此回了一個禮,馬思喀道:「七阿哥身手了得。」心裡卻高看了胤祐兩分,會尊敬別人的人,往往也會得到別人的尊敬。

「啪嗒!」幾個叫過胤祐跛腳小子的士兵手中的刀掉到了地上,心頭涼了大半截,罵一個阿哥是跛子,這可是對皇室不敬的大罪。

「馬思喀將軍謬讚了,」胤祐看著身後整齊的軍隊,「在場的每一個士兵兄弟都比胤祐辛苦,胤祐不過佔著身手靈活而已,若是上了戰場,怕是比不上在場任何一個人。」在他心目中,這些人都是用命來拼,吃得是最簡單的食物,上戰場時卻衝在最前面,自己這個阿哥,躲在他們保護著的後方,無論哪一個地方都比不上他們。

就像前世的那些人民子弟兵般,用身體去堵洪水,用自己的命去搶險救災,風裡來,火裡去,他們或許不是最有文化最優素質的人,但是確實值得他尊敬的人。

胤祐朝諸位將士抱拳道:「這幾日胤祐不曾告訴各位兄弟自己的身份,還請各位兄弟抱歉。在場各位都是咱們大清的好兒郎,在這裡沒有誰是阿哥,誰是小兵,我們都是守護大清邊關的好兄弟。只是胤祐年幼,還請各位兄弟操練時手下不要留情,也請各位兄弟原諒胤祐隱瞞之罪。」

這席話讓原本擔心自己有不敬之罪的士兵放了大半的心,心裡也對這位阿哥有了不少好感。

站在一旁的費揚古心裡隱隱有些明白聖上為什麼派這位阿哥來邊關,也明白四阿哥為何與這位阿哥交好了。這位默默無聞的七阿哥是在內心深處喜歡這些士兵,也把自己放到了一個後輩的位置上。

接下來的幾天,士兵們與胤祐相處有些拘謹,久而久之後,這些人雖然仍舊叫胤祐一聲七阿哥,但是教場上對練時卻毫不留情,就算各自打得鼻青臉腫結束後也是豪爽一笑。

胤祐漸漸適應了軍營裡的生活,雖然比起皇宮裡的日子苦了很多,他卻有種豪氣沖天的感覺,這大概就是軍隊帶來的感覺吧。

而最大的將領費揚古將軍也沒有對七阿哥這種「不務正業」的行為表示什麼不滿,於是胤祐的在軍隊裡的日子就這麼美好和諧下去了。

乾清宮裡,康熙打開一道來自邊關的折子,臉上漸漸的露出一絲笑意,「好,很好。」費揚古在折子裡寫了七阿哥近日來的言行,這讓康熙十分的滿意。

坐在下首的胤禛看了眼康熙臉上的喜色,卻不敢開口問。

「老四啊,看來胤祐倒是爭氣的,」康熙把折子遞給李德全,示意他交給胤禛,「朕知道你與小七兄弟情深,瞧瞧他最近幹了些什麼混事。」嘴上雖說著混事,臉上的笑意與眼中的讚賞之意卻是半點不掩飾。

胤禛雙手接過折子,心裡雖然著急,但是也不敢細看,大致掃了一眼,只見上面說了七阿哥與士兵一個鍋裡搶飯,七阿哥與士兵在教場練手,輸了抱著石頭跑了幾十圈,還有其他一些讓人好笑又心疼的行為,粗粗的看完後,胤禛把折子還給李德全,面向康熙道:「七弟與士兵同甘共苦,兒臣不及幼弟,有愧。」

「你又沒去軍營,愧什麼愧,」康熙心情頗好,喝了一口茶道,「行了,行了,你退下,朕可是聽聞小七叫人捎了信給你,滾回去看去罷。」

「兒臣告退,」胤禛聽了這話,出了乾清宮就加快了回府的腳步。

康熙從折子下面抽出一封普通的信件,放下手裡的茶杯,抽出信紙,笑著開口:「去了軍隊兩個月,老七的字也多了分剛勁,很是不錯。」

李德全趁著這當頭,替康熙換了一杯熱茶,瞅了眼康熙臉上的笑意,心裡便明白過來,這位七阿哥在軍隊的表現怕是很得萬歲爺的意了。

第38章 兄弟重逢

[四哥:

展信晤。]

胤禛看到這熟悉的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繼續看了下去,裡面絮絮叨叨的說了些軍營裡的小事,但是他似乎看到胤祐在軍營裡的樣子。

[前兩日與人比箭,拿了頭籌,贏了他偷藏的醃鹹菜,味道不錯。撫遠將軍言我得士兵吃食,沒了臉皮。我倒是覺得,漢子間的戰利品,何來沒臉皮,能輸能贏,當是真漢子也]

胤禛笑得開懷,怎麼也想不到原本在自己身邊肉丸子般的小孩子竟然與士兵打賭,贏的還是半碗醃鹹菜,這種東西他雖未吃過,但是卻看到過,黑乎乎的,賣相極為不好。

[昨日敗於魁梧漢子之手,抱石跑了幾十圈,當真臊臉皮,待我今日贏回去。兩月餘不曾見,不知四哥可好,軍營裡雖苦寒些,倒也頗有趣,四哥無須擔憂,切注意冷熱之時,切記切記。]

[時辰不早,明日一早還需操練,弟歇之,也願兄你一切安好,待再見時,且記得胖上幾斤。弟於七月初十夜筆。]

手中的紙張比不上自己平日用的,甚至還有墨跡侵染透紙張,讓信面看起來有些不整潔,胤禛卻覺得自己心情極好,想著胤祐趴在軍帳中寫信的樣子,他臉上的笑意怎麼也忍不住。

把信紙裝進信封,胤禛看向站在角落裡的小路子,「伺候筆墨。」

寫回信的當頭,胤禛決定讓人捎些肉乾給胤祐帶去,免得他連人家那點鹹菜也稀罕,實在是不像樣子,難怪皇阿瑪笑罵他做了些混事。

康熙三十四年秋,噶爾丹率領三萬騎兵東進,並借沙俄槍兵,揚言將大舉進犯,費揚古與馬思喀忙率兵鎮守克魯倫河,胤祐也前往,當時邊關僅不到兩萬士兵,一時間全軍上下嚴陣以待。

軍情上達天廳,自六年前一役,噶爾丹大敗後竟又捲土重來,康熙自是震怒,立刻與眾阿哥臣子商量對策。

眼下狀況必須是戰,但是鑒於清兵對地形不熟悉,康熙決定以一兵一農夫一馬的對策,籌集十萬人準備親征,在人數上大大的超過噶爾丹,成年皇子中,除太子留下處理政務,其他皇子全部隨軍前行。

康熙三十五年正月,大阿哥領正黃旗,三阿哥領鑲紅旗,四阿哥領正紅旗,五阿哥領鑲藍旗,八阿哥領正藍旗,兵分三路趕往克魯倫河。

費揚古接到旨意,讓他與七阿哥與西路軍匯合,當下不敢大意,立馬帶了幾千人趕往寧夏。馬思喀率兵與中路匯合。

胤祐騎在馬上,看著身後面露疲倦的士兵,心裡隱隱有些擔憂,他知道這次戰役會獲得很大的勝利,可是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報,前方十里處,出現我軍近五萬兵力。」

「很好,」如今天色已晚,如今自己手下只有三千多兵馬,一路上擔心遇到噶爾丹的兵馬,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如果遇到西路軍,也能鬆口氣了,至少今夜大家都能好好休息一下,費揚古揚手,「下令全軍全速前進。」

正紅旗與正藍旗的人都分到西路軍,夜裡胤禛等人剛紮好營帳,就聽到士兵來報,說是撫遠將軍與七阿哥趕到了,他聞言疾步走出帳子,正好遇到同時出來的胤祀,兩人客套一笑,齊齊上前迎接撫遠將軍。

胤禛遠遠便看到與費揚古一道出現的身影,銀色的盔甲穿在他身上,在夜裡散發著銀光,他似乎長高了,但似乎仍舊還是那麼瘦。原本的不安,在看到真人的那一刻,才算真正的放下心來。

「四阿哥,八阿哥。」費揚古下了馬,下面的士兵自覺的安排為趕來的士兵安排住帳。

胤禛與胤祀見一行人面容疲憊,知道他們是一路疾行趕來的,胤禛上前扶住費揚古,與胤祀親自領了他去一個帳子,「那拉將軍,時候不早,你我都無需客套,好好安歇不玩,明日一早啟程。」

「有勞四阿哥八阿哥了,」費揚古看了眼跟在二人身後的胤祐,笑著道,「七阿哥,我便先去休息了。」

胤祐抱拳,「那拉將軍,您先請吧。」看著費揚古進了軍帳,胤祐才取下頭盔,抹了一把臉上的沙塵,「四哥,什麼都別說,先安排我洗漱吧,最近一個月我一直守著,就怕噶爾丹突襲,身上臭的已經夠熏死蚊子了。」

胤祀聞言,笑著道,「七哥能不能熏死蚊子我不知道,半年不見,七哥似乎黑了些。」

「天天在泥裡打滾,能不黑,」胤祐覺得自己頭盔都有股子酸味,半邊身子靠在胤禛身上,「四哥,我又累又渴,把我撿到你帳子你去。」

見到胤禛的一刻,胤祐全身就放鬆了下來,原本繃緊的神經此刻也放了下來,才覺得自己全身都酸得發疼,恨不得此時就躺著睡過去。

「熱水我已經準備好了,」胤禛找了一個小兵道,「叫人打兩桶水,一桶送到那拉將軍帳子,一桶送到我帳子裡來。」

湊近了聞,的確在胤祐身上聞到酸味,往日在宮裡,胤祐哪受過這種苦,胤禛扶著半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對一邊的胤祀道:「八弟,我先送七弟回帳子,你且自便。」

胤祀打了個千,「四哥,七哥慢走。」目送著兄弟二人走開,胤祀微微垂下眼瞼,如今西路軍主力軍是費揚古,四哥與七哥向來交好,反倒是自己在這裡討不了好,這種情形是不是就是皇阿瑪想要的?眼裡露出一絲嘲諷,看著兩個士兵抬著一大桶水往這邊走來,他笑了笑,轉身回了自己帳子。

看到冒著些微熱氣清澈的水時,胤祐總算有了些活力,他一邊解著身上的盔甲,一邊道:「四哥,總算與你勝利會師了,不然我還要多折騰好幾天。」

原本白皙現在變成麥色的上半身露了出來,下半身也只剩了條短褲出門在外,也不講究用一個大桶裝水泡澡了,取了一旁的布巾打濕,就往身上戳,水流到汗津津的身上時,他舒服的哼哼出聲。

原本坐在簡易木榻上的胤禛聽到胤祐的呻吟聲,原本瞟向帳頂的視線終於認不出往胤祐瞅去,淺麥色的肌膚,還有那被水打濕貼在臀部上的短褲,圓俏的臀部,還有隨意披散在後背的青絲…

胤祐猛的回頭,正對上胤禛看著他的視線,胤禛心頭一慌,感覺自己內心深處那不堪的秘密被察覺了般。

「四哥,你沒事吧?」胤祐問。

胤禛搖頭。

「那給我搓背吧,我手酸。」

胤禛:…

所謂的依賴心理就是這個樣子,獨自一人時,也苦過來了,如今見到往日總照顧自己的人,骨子裡的懶勁兒便上來了。

胤祐坐在一根小凳子上,半瞇著眼打瞌睡,而大清朝的四阿哥任勞任怨的半蹲著身子替他擦背,還小心的注意力道,另一隻隨時準備因為打瞌睡有可能往地上躺的某人。

手小心的滑過脊背,胤禛又小心的替胤祐洗了頭,「伸右手。」

右邊胳膊伸了出來,暖暖的帕子覆了上去。

「左手。」

「腿。」

「腿我自己來,」胤祐瞌睡醒了大半,實在不好意思讓未來的雍正皇帝為自己洗大腿,他的良心會被貓爪子撓的:「四哥,你幫我找條乾淨褲子就行,剩下的我很快搞定。」

「好吧,你早點洗碗,現在天兒涼,別感冒了,」胤禛也不堅持,以免對方起疑心,他可惜的看了眼胤祐光裸的後背手臂腰以及…腰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