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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箜篌嘴唇動了動,桓宗上前兩步,擋在了她面前。

九宿一掌拍在自己腹間,龍吟劍發出嗡嗡的聲響,最終還是被逼出了九宿的身體。仲璽收回龍吟劍時,龍吟在他手中不斷的顫抖,他往劍身輸入一股靈力後,才恢復原本的平靜。

金岳與秋霜拋出手中的法器,把準備逃走的九宿攔下來。九宿冷笑一聲,無視身上不停往下流淌的鮮血,「就憑你們這點本事,也想攔住我。」

他這話說得太過倨傲,金岳與秋霜提高了警惕。哪知道就在這個時候,九宿竟然抓過躺在地上的紅言,一掌拍在她身上,把她當做法器般丟給了金岳與秋霜。

秋霜飛身接住紅言,九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黑夜中。

「吱?」趴在地上的小眼雜毛狐狸往後退了一步,扭頭看了眼已經消失不見的九宿,轉身就準備跑。

一道金光纏住它的腰,它在原地撲騰兩下,裝死般趴在了地上。箜篌把雜毛狐狸扔進籠子裡,快步走到紅言身邊。

紅言面色蠟黃,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生氣,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還能證明她還活著。

秋霜把靈氣輸入她的身體,卻被給她伸手攔住:「不必了……」

秋霜手頓住,她也知道紅言如今已經燈盡油枯,她擦去紅言臉上的血:「你這又是何必?」當年那些恩恩怨怨,對於外人而言,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對於當事人而言,卻是一輩子的回憶。

紅言真人卻是笑了,她把手探到秋霜心口,片刻後,秋霜的面色變了。在後面輕輕托著紅言真人腦袋的箜篌,隱隱覺得紅言似乎對秋霜說了什麼,只是對方用了傳心術,她無法聽見。

「我這輩子,犯過兩次傻。第一次以為自己能夠掙脫命運,卻遇人不淑,讓他害了我的同門。第二次以為能有人伴我走出既定的命運,哪知他心中最重要的是佛,不是我。」紅言微笑,不再瘋狂的她,就像是抓不住的春風,隨時都有可能消散。

盤腿坐著的圓塵睜開眼,他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走到紅言面前,眼瞳顫抖,沉默了良久,仍舊只是唸了一聲佛。

紅言靠著箜篌的胸口,神情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和尚,那年與這個小和尚相遇時,他還是個小沙彌,光溜溜的腦袋,靈動的大眼睛,偷偷看她一眼,臉都會紅成誘人的水蜜桃。

她坐在枯寂的星寰宮與他論佛,論人生,這個小和尚跟她說,他要回師門褪去袈裟,陪伴到她身邊。

後來她等啊等,等到星軌變幻,等到小和尚被清淨寺方丈收為入室弟子的消息。她就知道,那個小和尚不回再回來了。

捧著小和尚給她的信,信中沒有一個佛字,但是每一句都在說著佛。她不過是他歷練佛性中的一場情劫,情劫過了,自然要皈依在佛主的慈悲之下。

「圓塵大師。」她輕聲喚著他的稱號,眼神開始渙散,「小和尚,我快要死了,你的心終於獲得自由了。」

箜篌抬頭看向圓塵,想在他眼中看到悲傷或是遺憾,可是這雙眼睛裡什麼都沒有。他是如此的平靜,如此的慈和。紅塵在他眼中,與所有修士沒有不同。他是佛,而她是需要超度,即將邁向死亡的女修。

她心裡哽得有些難受,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甚至連說一句話的立場都沒有。

「我讓你用百年修為替我打開星辰大陣,你我之間,互不相欠了。」紅言再度睜開眼,眼睛亮得驚人,就像是星盤上被點亮的星辰,箜篌卻感覺到她的呼吸越來越弱。

「若是當年我能乖乖聽從師父命令,不隨意下山就好了。」紅言溫溫柔柔一笑,「好在我終於完成了師門遺訓,有臉再見他們。」

圓塵緩緩閉上眼,雙手合十,沒有說話,也不再看紅言。不知是心如止水,還是不敢看她。

就在他閉上眼那一刻,紅言忽然一章拍在圓塵的胸口,離她很近的箜篌察覺到有一股靈氣從紅言身上流入圓塵體內。紅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她收回手,冷漠道,「我不想欠別人的債,尤其是負我之人。圓塵,祝你早登極樂,得見真佛。」

她死死拽住箜篌的手腕:「記住,不要輕易相信男人。人生一生,心意可貴,不要輕易交付了。」

說完這句話,紅言手一鬆,彷彿完成了人生中所有的事,閉上了眼睛。

「她隕落了。」寂靜中,秋霜開口道,「通知月星門的人吧。」若是紅言方才不把身上最後些許修為傳給圓塵,她還能拖延一會兒,至少能看到她的弟子,能夠維持著年輕漂亮的樣子隕落。

看著懷中蒼老的女人,箜篌從收納戒中取出一條華麗的琉錦緞蓋了紅言全身,扭頭看了看閉眼的圓塵,又看了眼身邊陪伴著她的桓宗,心中忽然湧出無數想法,四周的靈氣都朝她湧來。

「箜篌要晉陞修為了。」秋霜剛才就察覺到箜篌身上的靈氣濃郁得讓她心驚,現在察覺到四周的靈氣竄動,她彎腰抱起紅言的屍首,「全都退開。」

修士晉陞修為時,最忌諱他人打擾。

金岳一把拖走徒弟,把他丟在院門口:「若是不放心,就留在此處護法。」

仲璽想也不想,盤腿坐了下來。金岳歎了口氣,今夜出了這麼多事,等到天亮以後,誰也不能安心下來。昨日箜篌還只是心動期修為,怎麼會忽然晉陞了修為,紅言究竟在幻境中做了什麼?

「紅言她打開了星宿之門。」秋霜彎腰替紅言整理好頭髮,彷彿她只是優雅的老去,然後靜靜的安睡。

金岳聞言大震,身為琉光宗的宗主,他自然知道星宿之門是什麼。那是歷代月星門修士創造出來的小世界,輕易不能打開。若是在危機之時,可以把命格奇特的弟子送入星宿之門後,提升修為與心境,但是每開一次門的代價極大。每一代門主都是守門人,也是打開門的祭品,幸而近千年來這道門從未打開過。

他轉身看了眼桓宗,紅言口口聲聲說仲璽是拯救修真界的命運之子,但是被她送進星宿之門的人卻是箜篌,難道……

空中的劫雲滾滾,根本不像是心動期晉陞金丹期的動靜,倒是更像碎丹成嬰,越階晉陞。

星宿之門後面究竟有什麼,月星門的人從未對外明言,記載中也從未這方面的描寫。箜篌姑娘從幻境出來的時候,他並沒有察覺到太多怪異之處,沒想到竟然有這番際遇。

想明白這點,金岳沒有不滿或是艷羨,反而有種鬆口氣的感覺。擔負整個修真界命運對於修士而言,太沉重太難熬,自己的徒弟不用承擔這樣的重擔,他又怎能不高興。

月星門歷代門主過著深居淺出的日子,也不敢與其他人產生太過親近的感情,不就是怕感情影響了自身的判斷?

「師父……」月星門的弟子匆匆趕來,目光在眾人掃過,最後落在了地上。

為首的女修面上露出悲慼之色,很快又恢復正常。她走到紅言的遺體前,跪下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她身後的其他弟子也如她一般,明明悲痛至極,面上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秋霜看著這些面色慘白的弟子,把已經收起來的星盤交到為首的弟子手上。

為首的女弟子看了眼星盤,面色微微一變,星盤啟動了,師父打開了星宿之門?她抬頭看了眼秋霜真人,強忍著心頭的悲痛,朝秋霜拜了拜:「多謝真人。」

她沒有問秋霜,為什麼師父會突然大開星盤,她甚至沒有問師父為何會死?

月星門的人能夠算到他人的命格,唯獨看不透自己的命格。但是在入門之時,他們就要明白一個道理,生死有天定,強求無益。

「請諸位節哀。」面對這些弟子,秋霜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勸慰的話,「若是有什麼需要,請儘管開口。」

「昨天早上師父曾對我說過,若是有什麼困難,向雲華門長老求助,定不會被拒絕。」為首的女弟子彎腰抱起紅言,「也許師父早就算到有今日,我等雖不捨師父離開,卻要尊重她的選擇。」

她抬頭看了眼空中彙集的劫雲,朝秋霜拜了拜:「請恕晚輩們先行告退。」

她們來得很快,走得也很快,從頭到尾都沒有看站在旁邊的圓塵一眼,或許她們不知道紅言與圓塵之間的那些過往,又或許知道。

然而人已死,往事不再重要了。

圓塵朝月星門弟子離開的方向踏了一步,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下。

那是一件染上了塵土的袈裟。

第135章 她

圓塵彎下腰,撿起了這件袈裟,把它掛在手臂上。艷紅的袈裟在他手臂上飛舞,發出簌簌聲響。

「師叔。」聽到這邊出了事的僧人趕過來,見師叔站在台階上,身上的僧袍染著血跡,袈裟鬆鬆垮垮掛在手臂上,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刮走。

聽到他們的呼喚聲,圓塵沉默的看了他們一眼,對修為最高的僧人道:「留在此處護法。」

「是。」僧人雙手合十,盤腿在西位坐下。

忽然風起,把圓塵手臂上的袈裟刮走,它飛過院牆,消失在黑夜中。

「師叔,我去替你尋回來。」

「不用了。」圓塵雙手緩緩合十,仰頭看著空中的劫雲,又重複了一遍,「不用了。」

僧人愣愣看著圓塵,片刻後才點頭道:「是、是的。」

圓塵沒再說話,他轉身走入黑夜之中,微胖的身軀似乎已經被黑夜吞噬。僧人看著他的背影,想要追過去,可是看到天上的滾滾劫雲,他還是盤腿坐下,為正在渡劫的修士護法。

身為出家僧人,便抱著一顆慈悲的心,看到別人落入困難,很難心安理得的裝作一切都沒發生。

劫雲漸多,整個天空似乎都要傾倒下來。

桓宗睜開眼,他心煩意亂得無法安坐。秋霜靜靜站在一旁,觀察著他一舉一動。見他向來平靜穩重的臉上露出驚慌,秋霜臉上露出了笑意。雲華門的弟子不一定需要一個完美無缺道侶,但做雲華門弟子道侶的人,就算完美無缺,心中無愛,也算不上什麼好人選。

第一道劫雷落到身上時,箜篌疑惑地抬頭看天,雷劫這麼溫柔嗎?這可比在幻境塔中那些將軍傀儡打她時,溫柔多了。

然而接二連三的雷落下,箜篌就明白這不是溫柔,而是在先禮後兵。用劍擋下幾道雷劫,她摸了摸搭在腦門上凌亂的頭髮,一般雷劫只有九道,為何她都被劈了十幾下了?

仰頭看著如同巨龍一般的雷光,箜篌倒吸一口冷氣,這是要劈死她啊。不敢再拿水霜劍來擋,箜篌拋出手中鳳首釵,鳳首釵飛至空中,幻化成漂亮的七色綵鳳,仰頭暢鳴一聲,直直朝巨雷迎了上去。

「鳳凰……」琉光宗的眾人看著空中與雷劫撞在一起的鳳凰,怔忪許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管是在修真界還是凡塵界,龍鳳都有很特殊的含義,大多修士的本命法器,就算開了靈智,也大多以氣體或是看不見的意識存在,像這樣凝結出幻影的法器並不多。

前有仲璽真人,現在這個……又是誰?

雲華門弟子排排坐在屋簷上,看著遠處飛舞的鳳凰與巨大的雷光,一起沉默了。

「我覺得……這種雷劫有些眼熟。」靈慧小聲道,「勿川師兄,你覺得呢?」

勿川盯著漸漸消失的鳳凰虛影:「箜篌她還不到心動期大圓滿。」又怎麼可能渡劫。

靈慧再次沉默,這種事發生在其他人身上可能不太常見。但若是箜篌師妹,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兩位同行的峰主想得更多,劫雷連劈了十八道,這不是普通的晉陞修為劫雷。秋霜長老一直未歸,地牢那邊也不知怎麼樣了,邪修的尊主究竟有沒有現身?

「你們在這邊等一會兒,我過去看看。」青元放心不下秋霜與箜篌,對同是峰主的裴懷道:「裴師弟,你……一切小心。」

幾個時辰前的動靜,讓修為低的弟子直接暈了過去,邪修的修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性格就算再灑脫,也忍不住生出擔憂之意。

裴懷點頭:「你也要多加留意。」

雲華門其他弟子從兩位峰主的臉色上,猜出事態有些嚴重,頓時沒了看熱鬧的心情。勿川看了眼師弟師妹們,歎氣道:「都隨我下去吧。」

弟子們乖乖點頭,跟在勿川身後跳下了屋頂。

青元一路飛了過去,半路上遇到了圓塵大師,從空中飛了下來:「圓塵大師,地牢那邊如何了?」

「請青元仙長不要擔心,魔尊九宿受了重傷逃走,短時間內不敢來騷擾修真界了。」圓塵愣愣看了青元片刻,彷彿才認出他是誰,雙手合十,「箜篌姑娘正在晉陞修為。」

「多謝大師告知。」青元隱隱察覺到圓塵不太對勁,便多看了他幾眼,發現他僧袍上染著血跡,袖袍也被刮破,似是經過了一場激戰。

「大師的傷可要緊?」青元取出一瓶丹藥遞到圓塵大師面前,「大師先吃兩粒丹藥緩一緩。」

「多謝青元仙長,貧僧無事。」圓塵沒有接丹藥,念了佛號後轉身往前走,胸前的佛珠發出輕響。

青元緊皺眉頭,清淨寺的這位大師是怎麼了?

最後一道雷劈下來以後,箜篌只覺得自己全身酥麻,內臟都被劈碎了,靈台處的氣團凝結成了金色的丹體,很快這枚金丹在洶湧的靈氣衝擊下潰不成軍,碎成一片又一片。

箜篌覺得自己全身每一處都在痛,身上的經脈與骨骼被強行折來彎去,還有靈氣源源不斷朝她身體裡湧來,恨不得把她全身塞得不剩一絲縫隙。

若是以往,她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痛苦。但是自從被紅言真人扔進星宿之門,經受了各種考驗後,箜篌發現自己不僅伸手快了,連承受痛苦的能力都增強了。

金丹碎片越來越碎,甚至變成了金色的粉末,箜篌往地上一躺,這下好了,內丹都被劈成了渣。

然而當金丹變成粉末以後,又再次凝聚在了一起,慢慢幻化了蜷縮在一起的人形,箜篌的神識與這個人形內丹相聯,她看到了人形內丹睜開了眼,這雙眼睛……就是她自己的眼。

猛地睜開眼,一滴雨落在她的臉上,她伸手摸了一下臉頰,這是……靈雨?她修為晉陞成功了?

抬頭看天,她能夠看清每一滴雨的軌跡,甚至能夠判斷處它們降落的地點。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晰不少,她甚至能夠借用神識,判斷出琉光宗地牢裡關押了多少活物。

拍了拍身上已經被雷劈得破破爛爛的衣衫,箜篌給自己用了幾個清潔術,從收納戒裡取出一套乾淨裙衫換上。起身走到角落,看著渾身漆黑的狐妖紅綿,她嫌棄狐妖身上太髒,用一根棍子戳了戳。狐狸尾巴抖了一下,沒敢逃走。

「原來還活著……」箜篌扔掉小棍,拍了拍手,「你的未婚夫,扔下你獨自逃走了。」

方纔還沒反應的狐妖忽然扭頭朝她凶狠的咧嘴。

「本來就丑,沒了毛還做這種動作,就更醜了。」箜篌用特製的籠子把狐狸關了起來,起身走到院子門口,與桓宗抬起來的雙眼對上。

桓宗眼瞳微顫,起身牽住她的手,沒有提修為的事:「人沒事就好。」

「箜篌結嬰了?」匆匆趕過來的青元看到完好無缺的箜篌鬆了口氣,但是察覺到箜篌身上濃郁的靈氣後,他忍不住驚訝道,「這是怎麼回事?」

秋霜搖了搖頭,她看了眼旁邊幫著護法的清淨寺弟子:「先回去再說。」

青元見狀點頭。箜篌結嬰都不能讓秋霜師叔心情好起來,看來發生了不小的事情。

紅綿趴在籠子裡,安靜得彷彿她是一隻普通的狐狸,而不是狐狸精。她看著院門口的這些修士,眼神有些黯淡。

身為尊主的未婚妻,邪修界第一美人,紅綿怎麼都沒有想到,她會被拋棄。尊主走得那麼決絕,沒有猶豫,沒有為難,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

以往的寵溺似乎化為了泡影,她終於明白尊主為何喜歡叫她的名字,還說她的嘴巴最小巧可愛。原來紅綿與紅言的讀音相近,她還長著與紅言真人相似的嘴唇。

他從未喜歡過她,他喜歡的是她的名字,還有她的這張嘴。

可是尊主的喜歡,又能有多深情呢?逃命時,可以把曾經愛過的女人當做武器。口口聲聲說著愛,生死關頭最愛的還是他自己。

所以他們混邪修界的人或者妖,從來不輕易相信情愛。平日裡說著的情啊愛,都是淬毒的蜜糖,若是有人信了,那就是無可救藥的傻子。

她甩了甩尾巴,把頭埋了下去。

因月星門紅言門主的隕落,交流會沒有繼續下去。箜篌結嬰的消息,也暫時被瞞了下來。為了掩蓋這個消息,雲華門甚至放出消息說,箜篌修行出了些問題,需要暫時閉關修真。

至於那天晚上晉陞修為的人,自然是琉光宗某位弟子。

三日後,月星門另一位門主望宿到了琉光宗。

他已經得知了紅言的死訊,臉上無悲無喜,但是卻穿了一身素白,連束髮的髮冠也是最簡單的素銀冠。跟在他身後的還有月星門兩位少主,他們跟在望宿身後,就像是另外一個望宿與紅言,渾身上下都是沒有活氣的冷意。

琉光宗的賓客已經走了大半,留在這裡的,只剩下雲華門、九鳳門、昭晗宗、清淨寺四個宗門的弟子。迎接望宿時,他們也都來了。

看著渾身素白的月星門人,眾修士沉默著朝望宿彎腰行禮。

「請望宿道友節哀。」金岳有些愧疚,紅言真人死在琉光宗,他無顏面對望宿。

「死亡是生的開始,金宗主不要擔心,我明白。」望宿給眾人回了一個大禮,「在下今日便迎師妹回家。」

「請。」金岳側身迎望宿進正殿。

「她在哪兒?」望宿沒有移步,而是看著金岳道,「在下想見她。」

金岳知道,望宿口中的「她」,指的並不是紅言真人。

第136章 道侶

金岳回身後望,看到了與自己徒弟站在一起的箜篌。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望宿就先取消了這個打算:「算了。」邪修界小動作頻頻,他要小心為上。

猜到望宿可能不打算暴露箜篌身上的機緣,金岳鬆了一口氣,名聲太過,對那個小姑娘不是什麼好事。

紅言真人的隕落,對於整個修真界而言都是巨大的損失,平日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修們,紛紛換下了五顏六色的流仙裙,穿上了素色裙衫,珠翠首飾也都收了起來。

望宿看著這些神色悲傷,安靜立在堂外的修士,神情略有些動容。

紅言的遺體放在琉光宗英靈殿上,這裡是琉光宗歷代先祖隕落後的靈堂,紅言在此處安睡,足顯琉光宗的敬意與誠意。

月星門弟子身著素衣跪在靈堂外,沒有哭泣聲,只有無言的寂寞。

望宿的到來,並沒有讓她們情緒轉變很多,她們換了一個跪拜的方向,無聲朝望宿行禮。

「我來……接紅言門主回家。」望宿抬腳走進靈台,看著躺在玉棺中的紅言,把手搭在棺蓋上。

箜篌看到望宿的手在微微顫抖,儘管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語氣也淡漠無情。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湧出無言的難過,不知道是在為月星門的命運難過,還是在為紅言真人一生的難過。

她扭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清淨寺僧人,這些僧人雙手合十,默默念著往生咒,臉上滿是虔誠與慈悲。

圓塵真人今日也沒有穿他的袈裟,他站在所有僧人的最前面,手捻佛珠,眼神像是浩瀚的大海,似平靜,似藏著無限的情緒。

箜篌想,也許圓塵真人心裡是難過的。

棺蓋一點點合攏,紅言真人終於獲得了她的安寧。望宿點燃一炷香,朝玉棺拜了三次:「八仙起棺。」

四男四女,都是月星門傑出的弟子,他們彎腰抬起玉棺,齊聲大吼:「請門主歸宗。」

「請門主歸宗!」

香火的青煙在大殿上盤旋,繞著玉棺轉圈,最後消散在空中。彷彿紅言的魂靈聽到了他們的呼喚,來到了他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