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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讓仙子見笑了。」葛巾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百姓送的瓜果蔬菜,「我們很小就入了閣,師長為了鍛煉我們推演能力,常帶我們到街上替百姓免費算卦。街上很多百姓,不是看著我們長大,就是我們看著他長大。今日見到我們從外面歷練回來,難免熱情了些。」

對於修真的人來說,看到剛出生的嬰幼兒漸漸長大變老,而他們還是年輕的模樣,難免會心生感慨。

箜篌理解地點頭,她想到了雍城,雍城的百姓對他們這些雲華門的弟子,不也是如此。

與精緻講究的和風齋相比,吉祥閣的建築就樸實很多,不過閣內的氣氛卻同樣溫馨。閣內的弟子見到葛巾,都很高興,得知箜篌與桓宗的身份後,又恭敬不失熱情地引他們去了閣主所在的院子。

身為主宗派來的使者,成易在吉祥閣地位很高,但凡有弟子路過,都會向他恭敬行禮。但不管行禮的弟子修為如何,成易都會認真回禮,跟在他後面的箜篌,也會笑瞇瞇地跟著一起回禮,並沒有因為他們是主宗的親傳弟子,產生半分傲慢之情。

跟在他們後面的林斛看著這一幕,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理解,為何加入雲華門後的附屬門派,幾乎沒有半句對雲華門不好的話傳出。要知道,即使是威望最高的琉光宗,也會有附屬門派弟子抱怨他們主宗的規矩太嚴苛。

進了主殿,林斛等人見到了吉祥閣的閣主。

閣主是個微胖的老者,笑起來時一團和氣,就像是街頭巷尾最常見的熱心大爺。若不是他身上帶著元嬰老祖才能有的靈壓,恐怕誰也看不出他是一位閣主。

看到他們進來,閣主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還讓弟子端來了大盤的瓜果點心。看著桌上碩大的盤子,還有盤子裡幾乎快要溢出來的瓜果,箜篌趕緊把邊緣處的靈果取下來,免得它們滾到桌子下面去。吉祥閣待客的心意太實誠了,這麼多靈果,他們哪裡能吃完?

「這種果子甜中帶著些奶香,箜篌仙子嘗嘗可還喜歡?」閣主望向箜篌的眼神十分慈祥,就像是老爺爺看到了可愛的孫女,想把所有好吃的東西都給她。

箜篌也不客氣,拿著靈果啃了一口,對閣主點頭讚道:「很好吃,多謝閣主。」

「這種靈果是我們豐城的特產,其他地方就算能夠栽種出來,味道也不正宗。」閣主給箜篌講解這種靈果對栽種環境有多挑剔,又說外面有很多假冒偽劣產品,只是外形像,實際並沒有真正靈果的功效。

眼見閣主馬上就要給箜篌仙子講解如何移種靈果苗,葛巾有些坐不住,開口道:「閣主,箜篌仙子與桓宗真人一路上為了護我們周全,舟車勞頓,我們先安排他們休息吧。」

「對,葛巾說得對。」閣主站起身,「箜篌仙子你也累了,先去休息,明日我再跟你細說。」

葛巾:「……」

她沒有想到師父竟然揪著一個小姑娘講什麼種樹,這哪是年輕姑娘感興趣的事?扭頭去看箜篌,對方臉上不僅沒有不耐,反而連連點頭道:「好呀,好呀。」

葛巾:「……」

現在的年輕小姑娘,她也是看不懂了。

凌憂界以東面為尊,所以箜篌、桓宗住的院子與成易相鄰,都在東邊。桓宗想像往日一樣送箜篌回房間,轉頭卻看到成易已經領著箜篌進了她的院子。他腳下一頓,立在原地看著箜篌的背影,沒有追上去。

「桓宗。」跨進院門的箜篌回頭,對上桓宗的視線,「不要忘了吃固元丹。」

「好。」桓宗眉眼舒展開,眼中蘊滿了溫柔。

成易的眼神落到桓宗身上,然而本該反應很靈敏的劍修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

「大師兄。」箜篌伸出手指戳成易手臂,「走啦。」

「琉光宗近來往宗門連送了兩次厚禮,說是為了感謝你對他宗門弟子的照顧。」成易推開房門,檢查了一遍房屋,在床上替箜篌多鋪了兩層被子,把屋裡的香換成了箜篌常用的凝神香,「我觀這位桓宗真人身體好像不太好?」

「嗯。」箜篌沒有說桓宗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只是道,「不過他並沒有麻煩過我什麼,倒是我常常受他與林前輩照顧。」

成易歎息:「很喜歡這個桓宗?」

「喜歡呀。」箜篌點頭,見成易好像不太高興,眼珠一轉抱住成易手臂搖來搖去,「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師兄,真的。」

「不是最喜歡師父跟你二師兄?」成易挑眉看她,原本他以為箜篌對桓宗有男女之情,聽到她這麼回答,他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箜篌才多大,又被他們養得天真活潑,哪會這麼早就懂得男女之情?

「他們又不在這裡,哄你開心最重要。」箜篌吃吃的笑,鬆開成易的手臂,從收納戒裡取出一枚不太好看的男用扳指,「這是我煉製出來的法器,雖然沒太大用處……」

「很好看。」成易把扳指戴在了大拇指上,「沒想到你出來這一段時間,連煉器都已經學會了。」

「是桓宗教我的,剛開始那兩天,我用普通的真火煉製,就煉出一個灰撲撲的鐵環。後來桓宗拿精火給我練手,我就把這個扳指煉製出來了,這可是我第一件成品。」看著黯淡的扳指戴在師兄乾淨修長的手指上,箜篌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醜了些。」

「胡說,我們家箜篌煉製出來的東西,怎麼會丑。」成易笑了,「我當初學煉器,花了足足三個月,才煉製出一件半成品,你比師兄出息多了。」

「你又哄我。」箜篌哼了哼,「我學不好掐算的時候,你說你也學了好久都算不好,結果靈慧師姐告訴我,你只花了一個月就學得很好了。」

成易失笑,他這次並未哄騙箜篌,當年他學煉器,確實是花了好幾個月時間。像箜篌這種僅僅學習幾天時間,就能煉製出法器的修士,實在太少了。幸好裴懷師叔還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他肯定會生出把箜篌搶到午陽峰的心思。

不過箜篌說,那個桓宗真人拿精火給她練習煉器?精火難得,很多煉器師在煉製普通法器時,根本捨不得用精火,更別提拿來練手,看得出這一路上,桓宗真的很照顧師妹了。

「你先休息,明天早上我再來叫你用飯。」成易調好香爐蓋子,「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師兄親手做的都好吃。」箜篌至今還記得,當年剛到雲華山時,師兄擔心她剛來山上,不習慣去膳食堂與其他弟子一起用飯,又覺得吃辟榖丹對她不好,每天都會在棲月峰親手給她做飯,直到她與宗門裡的師姐師兄們都熟悉以後,師兄才漸漸不做了。但即便如此,她也能常常吃到師兄做的飯菜。

「嘴巴這麼甜,幸好你不是男兒郎,不然多少女子被你這張嘴哄騙去。」成易失笑,「休息吧。」

「你怎麼就不擔心好兒郎都被我這張嘴哄騙?」箜篌打個哈欠,「那我去睡了,明天早上一定要叫我。」

「好。」成易把她摁到床上,替她蓋上被子,「有什麼事可以叫我,我就住在你隔壁。」

「嗯。」箜篌安心的閉上眼,她使用靈力過度,現在還沒完全緩過勁來,確實需要好好休息。

見箜篌閉眼就睡著,成易替她放下紗帳,走到門口時又不放心,怕邪修半夜突襲,於是又在屋子外面加了好幾道結界。

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即使已經長大成人,在他的眼裡還是當年那個小姑娘,總覺得要把一切都安排妥當,才能讓他放心。

深夜,林斛站在院子裡,看著窗戶上的倒影,走到窗邊小聲道:「公子,夜已深,你該睡了。」

門被打開,穿戴得整整齊齊的桓宗走出來:「你為何還沒睡?」

「我見你屋子裡的燈還兩著,就來看看。」林斛見桓宗望著隔壁院子方向,「公子是在擔心箜篌姑娘?」

桓宗沒有說話,這段日子箜篌跟他住一個院子,雖然兩人沒有在一個屋子裡,但是桓宗覺得,有箜篌住在旁邊的屋子裡,彷彿他住的房間也染上了幾分鮮活氣。

「成易是箜篌姑娘的大師兄,聽說自從箜篌姑娘加入雲華門後,這個大師兄就待她極好。箜篌姑娘小時候的頭髮是他梳的,衣裙也是他買的,就連很多修煉術法也是他親手教的。箜篌姑娘與他在一起,是不會受委屈的。」林斛道,「你放心去休息吧。」

「林斛。」桓宗忽然轉頭看他,「我若帶箜篌去琉光宗,收她為我的關門入室大弟子,她會願意嗎?」

林斛:「……」

風吹動樹梢,發出簌簌的聲響。

「公子,這種事先不提箜篌姑娘會不會同意。若你真的這麼做了,我們琉光宗與雲華門恐怕會打起來。」林斛見桓宗不像是在說笑,「奪徒之恨,不共戴天。」

桓宗再度沉默下來。

「箜篌姑娘的性格,也不適合待在琉光宗。」林斛觀察著桓宗的神色,「每日天不亮就需起床練習揮劍,輕口欲重修行,喜怒不能形於色,箜篌姑娘是個愛笑愛玩的性子,讓她去琉光宗,豈不是委屈她?」

「你說得對。」桓宗垂下眼瞼,「琉光宗不適合她。」

月色下,桓宗的臉看起來有些清冷,林斛想要多說幾句,可是看著桓宗沒有絲毫情緒的臉,他沉默了。

即便公子再喜歡箜篌姑娘,他們也有分別的一日。修真無歲月,有時候閉一次關就是幾十年上百年,待兩人再相見時,人還是那個人,然而心境或許早已經不同。

劍修們冷心冷情,並不是他們生來沒有感情,而是感情異變,普通人壽短,生死與時間都是對感情的消磨。心境對劍修的影響太大,若是因為外物毀了道行,一生修為就沒了。

很多劍修為了保持對劍道的純粹之心,變得越來越冷漠,成了高山上的積雪,海底的深淵,終年沒有感情的起伏。這種做法對或是錯,沒有人能夠說明白。

幾千年前,甚至還有劍修殺父殺母殺妻殺子證道,幸而大道不成,才沒讓更多的劍修效仿。

公子可知道,他對箜篌姑娘的態度,早已經超過了往日對待他人的態度?

「你去睡吧。」桓宗抬了抬手,「我在這裡坐一會。」

「公子。」林斛欲言又止,半晌後道,「箜篌姑娘早晚會回雲華門的。」

桓宗轉頭看他,眼瞳在夜色下黑得不見底:「我知道。」

林斛朝他行了一禮,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桓宗抬頭望天,烏雲靠近彎月,試圖遮住它的光彩。他朝空中一揮,烏雲散去,月輝灑滿整座吉祥閣。他腳尖一點,站在圍牆之上,望著箜篌房屋的方向。

房間外,被下了好幾道結界,似乎在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主院,閣主關上窗戶,搖頭歎息:「現在的小年輕,一個比一個奇怪。」好好的一個劍修,大半夜不睡覺,穿著白色錦衣站在牆頭吹冷風,這是什麼癖好?

就像他那幾個不成器的徒弟,天地大道算不出什麼,每天穿什麼衣服,吃什麼飯,反而要算上幾卦,都是古古怪怪的毛病。

第二天早上,箜篌聽到門外的敲門聲,以為是大師兄叫她起床,睡眼惺忪的打開門,站在門外的人是桓宗,他手裡還端著一碗靈氣四溢的靈果,靈果紅紅綠綠的煞是好看。

「桓宗真人?」成易端著盛滿早餐的托盤走進院子,在箜篌門口來來去去看了好幾眼,桓宗真人怎麼能靠近師妹的屋子?

他立下的結界呢?

第61章 告密

內心雖然充滿了疑惑,但是在外人面前,成易還是維持著雲華門棲月峰大弟子的穩重氣質,雖然雲華門在外面的名聲,與穩重已經沒有太大干係。

「桓宗道友,這麼早就起了?」成易走到箜篌面前,把托盤放到她懷中,「喏,你想吃的早餐。」

「謝謝大師兄。」箜篌端著托盤朝成易笑了笑,桓宗把遞出去的靈果收回來,被箜篌一把抓住了碗,「我還沒吃呢。」

「我幫你拿進去。」桓宗看了眼她手裡的托盤,「小心別把早飯弄倒了。」

「飯食我準備了兩份,桓宗道友與箜篌一起用。」成易看著桓宗碗裡那些珍稀靈果,不想讓琉光宗弟子覺得他們雲華門連一頓早飯都捨不得請。

只可惜他本來準備跟箜篌一起用早飯的,只能把這個機會讓給桓宗了。

「多謝道友,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桓宗連委婉的拒絕都沒有,直接答應了下來。

「不客氣。」成易維持著微笑,內心毫無波動。

「大師兄,你也一起啊。」箜篌道,「這裡有點心靈果還有你做的早餐,我們三個人吃綽綽有餘。」箜篌轉身把門大打開,讓桓宗與成易進門,「你們不要站在門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門口有花兒呢。」

門口是沒有花,但原本是有結界的。成易走到桌邊坐下,揭開托盤上的蓋子,裡面擺著一罐肉粥,一籠蒸餃,幾道小菜。

把粥分成三份用碗裝好,成易問箜篌:「昨夜睡得可好?」

箜篌點頭,端起肉粥喝了口。

成易與桓宗的視線對上,桓宗對成易點了點頭,成易對桓宗禮貌微笑,兩個陌生的男人面對面坐著,寂靜的氣氛中帶著幾分尷尬。

「箜篌,方纔我看到你屋子外面有結界,就順手撤去了。抱歉,我這麼做可能有些失禮。」桓宗對箜篌歉然道,「我忘了這裡不是我們平時住的時候。」

「結界?」箜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扭頭問成易,「師兄,是你立的?」

「這裡畢竟不是雲華山上,所以我就在門外立了幾個防禦結界。」成易之前就猜測結界是被桓宗毀去的,但又覺得琉光宗的弟子做不出這種事,沒想到對方真幹得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人不可無。就算這裡是我們的附屬門派,多保持幾分警惕是沒有錯的。」成易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若是不喜歡,今晚我就不立結界了。」

「還是師兄想得周到。」箜篌連忙道,「沒有不喜歡。」

三人用完飯,成易見桓宗坐著不離開,想著自己說的話也不算什麼宗門機密,便直接開口道:「近來修真界不夠太平,你在修行方面也有所突破,不如等此事了了,與我一起回雲華山?」

箜篌啃靈果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抬頭看向桓宗,桓宗垂眼瞼沒有表情。

「你出門以後,師父與幾位師叔都很想你,就連青元師叔都像我問了幾句你什麼時候回去。」成易原本也不想這麼早就把箜篌叫回去,但是近來修真界不太平,他無法放心。

「師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現在暫時還不想回去。」箜篌放下靈果,「還請師兄轉告諸位長輩,讓他們不要為我擔心。」

成易擔憂地看著箜篌,師妹該不是看多了話本,產生了拯救修真界的念頭,準備與邪修們一決雌雄,所以才不願意回去?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內容,成易既覺得師妹不會如此幼稚,又擔心她真的受到了話本影響。

在不危害宗門的前提下,雲華門的長輩並不愛做為難後輩的事。聽到箜篌拒絕,成易心中雖然還有疑惑與擔憂,卻沒有強行要她回去,只是歎氣道:「你若是現在不想回去也沒關係,只是在外面千萬要注意安全。遇到壞人先不要衝動,一定分辨他還有沒有幫手,能不能打得過他們才出手。」

「師兄你放心,我知道的。」

「外出遊歷手冊看完了沒有?」

箜篌繼續點頭:「全都記住了,一條都不會忘。」

「記住了沒用,還要活學活用。」成易把收納戒裡的符篆法器等物拿了出來,「這些是我出門前長老與峰主們交給我的,他們跟我說,若是在豐城遇到你,就轉交給你。」

「這麼多?」箜篌一邊把桌上的東西往自己收納戒裡掃,一邊問諸位師叔師伯的近況。

「他們都很好,就是青元師叔與師父還是老鬧口角,我出門前他們比劃了一場,毀了五行堂幾樣法器。珩彥師伯動怒,罰了師叔與師父幾十年的月俸。」成易知道自家師父有多窮困,財運有多差。之前因為周興在雍城鬧事,周倉為了弟弟,賠了雲華門很多東西。師父也趁此機會,把欠賬還了大半。好不容易手裡不再拮据,他就又惹出事來,這分明就是天生不帶財的命。

「師父與青元師叔鬧了這麼多年,還沒消停?」箜篌嘀咕了兩句,想起桓宗還在,為了給宗門長輩留幾分顏面,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成易乾咳一聲,看師妹在桓宗跟前隨意的模樣,可見兩人交情確實不錯。他扭頭去看桓宗,對方果然神情如常,彷彿什麼也沒聽見。事實上,從他見到桓宗以後,就沒見過他變臉色。

「我已經與閣主在吉祥閣內部排查了一遍,暫時還未發現被邪修滲透的疑點。師妹趕來這邊,也是想讓吉祥閣查一查這個事?」成易知道箜篌的性格,不會沒事找事,但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壞事發生不去管。

「嗯。」箜篌點頭,「這一路上,我遇到好幾個用心險惡的邪修。他們大多修為普通,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挑撥修士之間的關係。」

「想要高樓倒塌,便要讓它從內部開始爛起,邪修界野心甚大。」成易見師妹神情凝重,笑著勸道,「你也不用太過焦慮,有琉光宗、昭晗宗、九鳳門這些大宗派在,我們修真界不會有事的。」

委婉地在桓宗面前拍了一下琉光宗的馬屁,成易道:「我等下要陪閣主去加固吉祥閣的防禦法陣,你若是無聊便在豐城裡面四處轉一轉。我們師兄妹多日未見,你在豐城多留幾日再走,可好?」

「好。」拒絕成易回宗門的提議,箜篌已有所愧疚,現在成易讓她在豐城多待幾日,她哪裡還捨得拒絕。

知道成易確實有事要做,箜篌便帶著桓宗逛豐城。

豐城地界算不上大,但是整座城被管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從外地來的修士,也都遵守豐城的規矩,並沒有做出過火的事情。最大的問題就是街上總有鶴髮童顏的老人自稱「鐵口神算」,拉著路人相面算卦。

「公子姑娘請留步。」一個身穿青衫,手持算命幡的乾瘦老頭叫住箜篌與桓宗,「二位不是豐城本地人吧?」

「你怎麼知道?」箜篌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算命幡上「胡半仙」三個字,對這個假算命先生勇氣報以很高的評價。

「我是豐城有名的鐵口神算,城裡的人雖然不能認周全,但是像二位這般出眾的人,若是見過一面就絕對不會忘記。」胡半仙道,「但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二位,說明兩個定不是本地人。」

「我還以為你是算出來的。」箜篌見胡半仙時不時捋鬍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下巴上的山羊鬚。

「小老兒能力有限,並不能看姑娘一眼,就算盡你的前塵未來。」胡半仙嚴肅道,「若真有人這麼說,只有少部分是真正的高手,而大部分都是騙子。」

「那你算命需要什麼?」箜篌問。

胡半仙認真的看了他們很久,忽然搖頭:「二位的命我算不了。」

「為何?」箜篌追問。

「孤龍哀鳴,獨鳳泣血,龍鳳呈祥,二位命格太尊貴,老朽算不了。」胡半仙滿臉震驚,對箜篌與桓宗的好命格是誇了又誇,實際算出來的東西卻沒多少。

這位「胡半仙」吹得實在太過,箜篌聽得臉都發紅了,塞給他一把玉幣,拉著桓宗的袖擺就走。這哪裡是算命,分明就是變著花樣拍馬屁。

路過一家書齋,箜篌走進店:「老闆,近來可有妙筆客的新書?」

「妙筆客,誰啊?」書齋老闆仔細回想著近幾年賣得比較好的話本,好像沒有哪個作者叫妙筆客。

「就是《風雨錄》《劍修實錄》《修仙記》的作者。」箜篌見老闆連妙筆客的名字都沒記住,就知道這裡肯定沒有妙筆客新寫的話本。

「你說他啊。」聽到這些話本名字,書齋老闆就知道是哪位作者了,他從角落書架上取出一冊書,「這是送到這邊的最後一冊,沒有其他新的了。」

箜篌接過來一看,這套書她在離開雍城的時候,就已經買了:「這套書後面,就沒有出新的了?」

「沒有了。」書齋老闆搖頭,「這幾個月一直沒有新書送過來,怕是不再寫了。」每年花錢送書到他們這些書齋裡寄賣,怕是已經知道自己的書並不受歡迎,所以放棄了。

「我知道了,多謝老闆。」箜篌把話本還給書齋老闆,早就習慣了到書齋買妙筆客新出的話本,現在得知他有可能已經不再寫了,她心裡很是失落。

走出書齋,箜篌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兒:「桓宗,妙筆客該不會真的不寫了?」

桓宗看著被箜篌踢得翻了個面的石頭,沉默著。

「也許他近來有事耽擱,暫時不能寫書。」箜篌不敢想另外一種可能,比如說妙筆客是個普通人,現在已經垂垂老矣,手顫眼花不能再提筆寫字,或是已經……

連忙搖頭把這種念頭從腦海中趕出去,箜篌摸著下巴道:「桓宗,你說吉祥閣弟子能夠算出妙筆客什麼時候出新話本嗎?」

桓宗:「……」

「還是讓他們幫著算上哪兒能找到妙筆客吧。」箜篌很認真的思考著這個可能性,「這樣我也知道,他究竟是誰。」

「不過一個寫書人,何須知道他是誰?」桓宗道,「若是一個形容醜陋之人,豈不是壞了你們這段緣分。」

「嗯?」箜篌問,「此話從何而起?」

「他寫書,卻無人賞識。你喜歡看書,又剛好欣賞他的作品,那便是一段緣分。緣分到如此地步,便是剛剛好,若是強求反生不美。」桓宗看著箜篌,「留有想像的緣分,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