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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仙長請稍等。」掌櫃快速作好登記,招手讓一個穿著灰色布衣的大嬸領箜篌去房間,順手把桌上值錢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做他們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眼力勁兒。杜京公子與這位仙長,說不定要打起來。

「站住!」杜京從椅子上站起來,用扇子指著箜篌,「我讓你走了?」

「好吧。」箜篌停下腳步,「既然你堅持想讓我知道你是誰,那你說,你是哪位?」

「我是邱城城主之子,杜京。」杜京轉著手裡的扇子,「看你孤身一人在外,也不像是大門派子弟,在外面亂晃什麼呢?」

「孤身一人與門派有什麼關係?」箜篌嘖了一聲,「修行又不是講排場,難道還要一群人抬轎撒花,你以為是在戲台上唱戲呢?」

「掌櫃,把你們這裡最好的小院收出來。」風起,夾帶著雪與花瓣飄落,幾個綵衣女婢走進來。她們身上帶著幽幽花香,面冷如霜,彷彿此刻四周其他人根本不存在。

走在她們中間的女人輕紗覆面,煙霞色流仙裙上流光湧動,美得仿如仙人下凡。

整個大廳的食客都沉默了,婢女們似乎早已經習慣庸俗凡人們驚呆的模樣,嗤笑一聲,把靈石扔給掌櫃,「收拾乾淨些,我們家仙子受不得半點髒污。」

吩咐完這些,她躬身在前面提著銅花熏球,引著主人往後院走去,留下滿地的花瓣與暗香。

「咳。」杜京乾咳一聲,把腦子裡「戲台上唱戲」五個字趕出去,朝後院方向抬了抬下巴,「看到沒有,這才是大宗門的氣派。」

箜篌低頭看著地上的花瓣,思考著一個嚴峻的問題,這要采多少花,才能走一路飄一路花瓣?

「喂。」杜京用扇子敲了敲桌子,「女人,要不要跟我走?」

「剛才大美人從你眼前走過去,你怎麼不叫她跟你走?」箜篌眨了眨眼,「難道我比她更美?」

「瞎想什麼,這種大宗門的弟子,我惹得起嗎?」杜京十分誠實道,「我又不傻。」就算是紈褲,他也是一個識趣有腦子的紈褲,惹不起的堅決不惹,欺軟怕硬是他人生格言。

「那你還很了不起哦?」箜篌翻了一個白眼,懶得再理他,轉身往樓上走。

「喂喂喂,我跟你說了,你今天必須跟我走……」

杜京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這個看起來可愛活潑的少女袖中飛出一把劍,劍身散發著瑩瑩金光,劍尖直直指著他,離他的腦袋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是上品法器!」膩在杜京身邊的女人飛快地收回手,嚇得往旁邊躲了躲,不敢再靠近他。

「有、有話好好說,舞刀弄劍多不文雅。」杜京往旁邊躲了躲,劍尖跟著移了移,寒冷的劍氣刺得他眼睛澀澀的疼,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竟然出手就是上品法器?

「是嘛?」箜篌捧臉,「但是我覺得調戲女孩子更不文雅,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說得對!」大滴大滴冷汗朝脖子裡流,杜京就怕這把劍不小心抖一抖,就嗖的一下飛進他腦子裡。

「細說起來你們邱城還是依附在雲華門下,雲華門可是向來厭惡調戲良家女子這種事。」箜篌手一揮,收起飛劍,「知道兩年前一個元嬰老祖調戲雲華門弟子的事情嗎?」

杜京一邊擦汗,一邊連連點頭。

「他最後是什麼下場,你知道嗎?」箜篌笑瞇瞇地問。

杜京全身一僵,汗也不敢擦了,「仙子見諒,仙子見諒,在下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告辭。」說完,連滾帶爬衝出客棧,連頭都不回一下。就怕跑慢了,箜篌手裡的劍就戳到了他們身上。

客棧老闆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打起來。他彎下腰,把藏進抽屜裡的招財貔貅擺件又放了出來。

箜篌回到房間,把床上的被子枕頭全都收起來放到一邊,從收納戒裡取出被子枕頭鋪上。靈慧師姐跟她說過,客棧裡很多被子枕頭不乾淨,用自己帶的比較放心。

還是修真界好,這麼多東西都可以塞進收納戒裡,若是在凡塵界,她出門帶的那些東西,肯定要裝好幾輛馬車。

躺在陌生的床上,箜篌有些睡不著,乾脆起身打了一會坐,讓靈氣運轉週身。這個客棧非常安靜,安靜得彷彿整個世界沒有半點聲音。

「啊!」

淒厲的尖叫聲劃破黑夜,也打破了客棧的寂靜。箜篌披上外衣,也不顧披散著頭髮,拉開門跑了出去。到了樓下,就見一個女人倒在地上,她身上的綵衣被血染紅了很大一片。最可怕的不是她身上恐怖的傷口,而是她臉上怪異僵硬的笑。

這個女人,是今天那個跟掌櫃高傲說話的婢女,現在她死了。

「月蓮。」趕來的綵衣婢女們臉色非常難看,她們轉身看著客棧裡趕過來的住客們,冷聲道:「兇手就在你們裡面。」

「姐姐,月蓮的心臟沒有有了。」一個婢女驚慌道,「還有身上的血……」

屋內盈滿血腥味以及死人的味道,箜篌看著這幾位神情憤怒的綵衣婢女,皺了皺眉,莫名想到了那個調戲她,還說要帶她走的紈褲。那個紈褲是知道什麼,還是說這只是巧合?

「發生了什麼事?」穿著流仙裙的女人走出來,她頭髮鬆鬆垮垮的挽著,不過沒有再戴面紗,露出了漂亮的臉龐。只是這個時候,客棧裡的人都被月蓮恐怖的死法震驚,來不及為她的容顏震驚。

「姑娘,月蓮死了。」一個婢女紅著眼眶回答。

女人皺了皺眉,快步走上前,彎腰在月蓮手腕上探了探,用手帕擦乾淨手,轉身對眾人道:「諸位,在下是昭晗宗的綾波,在下婢女的死因十分可疑,還請諸位給我幾分薄面,回答我幾個問題。」

「原來仙子竟是昭晗宗的綾波仙子,失敬失敬。貴派的人死因如此淒慘,確實應該查清楚。」

「仙子請問,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多謝諸位。」見眾人如此給面子,綾波臉色好看了幾分,她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不知諸位可有覺得你們中間哪位行跡可疑?」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雖然不敢得罪昭晗宗,但也做不出得罪人的事,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綾波也知道他們在顧慮什麼,讓幾個婢女守住門,才道:「那麼請問,今晚有哪些人進了房間以後,又出來過?」

箜篌怔怔地看著綾波,覺得這位女修真是好看,鬆鬆垮垮的髮髻好看,手也好看,全身上下都好看,生起氣來的樣子,都自帶風流。這樣一個大美人提問,就算她的問題有些可笑,大概也沒有人捨得不回答她。

果不其然,眾人對綾波的問題很配合,紛紛表示自己沒有出過門,還拉旁邊的住客來為自己證明。

殺人者不僅僅殺了月蓮,還挖去了她的心臟,吸乾了她身上的血,這絕對不能是正統修士的手段。但是壞人不會在臉上刻字,若是有意隱瞞,誰也看不出來。

「哎呀!」聽到動靜的大嬸跑出來,看到地上的屍首,嚇得往後退了幾步:「怎麼又、又死人了?」

「又?」箜篌抓住這句話的重點,看向普通婦人,「這個客棧,發生過類似的事?」

意識到自己說漏嘴,婦人臉色發青,不敢靠近屍首:「不不不,不是我們客棧。一個月前,也就是十一月十五的晚上,有個姑娘死在鳳祥客棧裡面,據說內臟都沒有,身上的血被吸得一乾二淨,他們都說,這是妖魔鬧事。城主派人巡查全城,沒有發現可疑之人,沒想到……」

是邪修干的?

可若是邪修拿人練功,他也應該挑不起眼的人下手,為何偏偏挑昭晗宗的婢女,這不是讓事情鬧得更大?

難不成,這還是一個喜歡引起轟動的邪修?

師父說過,好人千篇一律,壞人千奇百怪。他們的想法與手段,是正常人無法理解的。只可惜如花似的女子,就這麼喪生於魔爪。

第27章 孫子

綾波早就注意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箜篌,在一群相貌普通的人裡面,若有一個姿色出眾的少女,自然會比其他人顯眼。只是她看出對方骨齡不過十五六歲,卻已經是築基五階修為,便沒有把目光過多的放在她身上。

見箜篌主動幫她向客棧裡的人提問,綾波才主動開口道:「不知姑娘是?」

「在下雲華宗弟子箜篌。」箜篌向綾波行了一禮,「綾波仙子有禮了。」

「箜篌仙子好。」綾波回了一禮,臉上的表情鄭重了幾分。她聽說過箜篌的名字,兩年前師父跟她說,雲華門出了個跟她一樣的修煉天才,年僅十四便已經築基,沒想到她們會在這裡相見。對於箜篌,綾波心情有些複雜,既欣賞對方的天分,又不喜歡一個比她小的姑娘搶去她的風頭,所以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少女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其他人在心中暗暗吃驚,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一下子就遇到兩個大宗門的弟子。還有人想到白天時,有紈褲子弟調戲箜篌,如果那個紈褲子弟知道這位姑娘是雲華門弟子,恐怕早就嚇得腿軟了。

「不知箜篌姑娘晚上睡覺時,可曾察覺到什麼異動?」綾波問。

箜篌搖了搖頭:「今晚格外安靜,我也是聽到尖叫聲後,才出來的。」她在四周望了一眼,「尖叫聲是誰發出來的?」

那個尖叫聲格外淒厲,甚至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

讓箜篌意外的是,在場所有人都說,他們也是聽到尖叫聲以後才跟著下樓的,沒有一個人承認是自己先發現了屍首。

見此情景,綾波臉色再度變得難看,那個尖叫聲是故意引他們出來的,也許這個人正裝作不知情的住客,得意洋洋地看著她束手無策,來嘲笑他們昭晗宗的無能。

他是在落昭晗宗的顏面。

想到這點,綾波美麗的臉上染上怒意:「兇手是想與我們昭晗宗為敵嗎?」很多事她可以忍,但是宗門的顏面,半點都不能丟。

其他人見綾波動了怒,心裡暗罵那個藏在他們中間的邪修,又怕死的下一個是自己,開始懷疑起身邊的人來。

「綾波仙子,既然此事發生在邱城,不如派人去通知邱城的城主,讓他一起來協助查案。」箜篌見綾波的婢女堵住了大門口,不讓任何人離開,「這樣你也能多幾個幫手。」

「若是他們能查出兇手,上個月便把人抓住,今天又怎麼會再發生這種事?」綾波語氣有些淡淡,「箜篌仙子,此乃我昭晗宗的事,請仙子由在下自己做主。」

這是嫌她多管閒事咯?

箜篌往樓梯圍欄上一靠,雙手環胸,懶洋洋道:「綾波仙子請便。」說完,雙眼一閉,開始養起神來。

明明對方沒有跟她爭鋒相對,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但是綾波莫名覺得,自己心頭上有口氣被堵住了,偏偏她還不能發火。沉著臉對手下的婢女道,「把月蓮的屍骨收好,明日就地安葬。」

「姑娘,月蓮祖籍在平城,奴婢想把她的骨灰帶回平城安葬。」與月蓮交好的婢女硬著頭皮跪下,「求姑娘允許。」

綾波面無表情看了婢女一眼,冷聲道:「好。」

說完,她看了眼眾人:「在事情沒有查清楚前,還請諸位在客棧多住幾日,費用由在下承擔。」

眾人雖然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但是綾波開了口,誰也不敢反駁,只得稀稀拉拉有氣無力地應了。偶有幾個膽子大的,也只敢小聲嘀咕幾句,卻不敢當著綾波的面反駁。

按照規矩,客棧裡出了命案,確實不能輕易離開。但若查清身份,證明自己清白後,是可以離開的。昭晗宗的這位綾波仙子,分明是把他們所有人都當做懷疑對象了。

綾波才不管這些人怎麼想,她入昭晗宗不足二十年,已是金丹期修為,在宗門內受足了寵愛,是聞名整個修真界的天才,誰不給她幾分顏面?至於這些修為平平甚至是普通人類的住客,她也只是面上客氣,實際根本沒有把他們看在眼裡。

這些人私下裡抱怨就抱怨了,當著她的面,不還是恭恭敬敬稱她一聲仙子?

就在大家準備回房間休息時,城主杜彬帶著人過來了,他一進門就向眾人致歉:「杜某管理不嚴,讓諸位受驚了。」說完,朝眾人行了一個大禮。

眾人連連還禮,說這是邪修作亂,不怪杜城主云云。邱城雖不大,但與雲華門相鄰,屬於雲華門的附屬城。雲華門平日雖然不愛插手管附屬城的事,但若是鬧大了,雲華門絕對不會坐視不理,所以惹不起惹不起。

「弟子見過箜篌師叔。」杜彬穿過人群,來到箜篌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個晚輩禮。

「不用多禮,不用多禮。」箜篌站直身體,指了指下面,「這裡的事情你來解決,我去睡覺。」她打了個哈欠,轉身準備回房間。

忽然,她腳下一頓,指著縮在門口的華服青年,「這位是?」

「回師叔的話,這是犬子杜京。」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年沒有通過入門考核,所以還沒有機會加入門派,但是按照輩分,他是您的徒孫輩。」

「哦,徒孫啊。」箜篌似笑非笑地看著杜京,「瞧著……還挺精神。」

「師叔過獎了,這個孽障整日招貓逗狗,不做正事,二十好幾的人,也沒多少修為,讓您看笑話了。」他轉身朝杜京呵斥道,「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過來給你師叔祖見禮。」

杜京心裡暗暗叫苦,早知道他剛才就不該跟過來,簡直就是自取其辱。世間怎麼就有這麼寸的事情,一時頭腦發熱,嘴巴上沒把門,就招惹上了一位師叔祖。

雲華門究竟是怎麼搞的,這麼小的姑娘,怎麼就成了他師叔祖了?

「晚輩……見過師叔祖。」

「大聲點,平時嗓門不是挺大嗎,怎麼這會兒像沒吃飯似的?」杜彬看到兒子那縮頭縮腦的樣子就來氣,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沒規矩!」

杜京幽幽地看了杜彬一眼,這可真是他親爹,不遺餘力地坑親兒子。他老人家要是知道,做兒子的他今天把師叔祖給調戲了,會不會氣得當場宰了他?

「師侄不必如此客氣,自家人不講究這些虛禮。」箜篌笑瞇瞇的看著站在台階下的杜京,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頂:「孫兒乖。」

杜京:……

堂堂邱城無敵小霸王,竟然淪落到給十六歲小姑娘當孫子的地步,他還有什麼臉做紈褲?他就是紈褲界的恥辱,小霸王團體中的失敗者。

正在暗自痛苦時,他手裡多了一個紅色錦囊,是箜篌塞給他的。他不解地抬頭看箜篌,這是啥意思,給他毒藥讓他自行了斷嗎?

雖然他是紈褲界的恥辱,但也不想死啊,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他這個人沒啥優點,就是臉皮厚,為了能好好活著,臉也可以不要的。

「徒孫乖,這是師叔祖給你的見面禮。」箜篌拍了拍他的肩,心情愉悅道,「明天見。」

「恭送師叔。」杜彬見自家兒子沒反應,伸腿踢了他一腳。

杜京連忙鞠躬:「恭送師叔祖。」

「孫子乖。」

杜彬望著箜篌離去的背影,在心中暗自感慨,不愧是雲華門親傳弟子,五靈根天才,這身氣度就是不同。再看看身邊不成器的兒子,他歎了口氣,算了算了,這是親生的,就不拿來比了。

再比下去,他會忍不住動手抽這個不成器的玩意兒。

看到杜彬向箜篌走去時,綾波就猜到是箜篌用傳音符通知了他過來。心裡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人既然已經過來了,她也不想把氣氛弄得太僵,留下婢女跟杜彬交流,自己轉身回了後院。

杜京小聲對杜彬道:「這位昭晗宗的凌波仙子可真沉得住氣,婢女被殺,還能回去睡覺。」

「閉嘴。」杜彬瞪了他一眼,吩咐手下把客棧圍攏起來,以免兇手從其他方向逃走。在他去察看屍首時,昭晗宗的婢女卻不讓,說月蓮是個女子,不宜讓其他男人觸碰。

「人都死了,你們不讓她安安心心走,還講究這些俗禮,是不是有毛病?」杜京嘲諷道,「難不成兇手是你們自己人,怕我們發現,才故意找借口不讓我們靠近?」

「胡言亂語!」婢女們氣得柳眉倒豎,拔出劍來。

「你們想幹什麼?」杜京扯開嗓子大喊,「昭晗宗仗勢欺人啦,要殺人滅口啦!」

「杜城主,杜公子如此抹黑我派,怕是不妥吧?」為首的婢女臉色陰沉,恨不能一劍戳死大喊大叫的杜京。

「姑娘見諒,犬子素來無狀,在下一定帶他回去嚴加管教。」杜彬歉然一笑,那張臉要多老實就有多老實。但是口口聲聲說要管教兒子的他,此時卻沒有阻攔杜京的大聲叫喊。

叩叩叩。

一個黑衣男人站在客棧門口,敲了三下門。

「不好意思,還有空房間嗎?」

眾人齊齊回頭,看到了門外紛飛大雪中白衣勝雪的男人,剎那間屋子裡安靜下來。燭火被夜風吹得輕輕晃動,在死者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黑衣男人看到擺在地上的屍首,轉身對男人道:「公子,這店裡死了人,不能住人。」

客棧裡的住客們:「……」

難道他們這些站在屋裡的都不是人哦?

第28章 愛好

箜篌回到房間以後,並沒有睡著。她打開窗戶,看了眼樓下圍攏住客棧的邱城護衛,靠在窗戶上單手托腮,另外一隻手去接飄揚下來的雪花。

一輛馬車從街頭東邊徐徐而來,然後停在了這家客棧門口。

穿著錦衣,披著純色白狐毛斗篷的男人從馬車中下來,抬頭與她四目相對。

桓宗取下戴在頭上的斗篷兜帽,對箜篌展顏一笑,在這瞬間,紅梅綻放、冬日初陽,都不及這個笑好看。箜篌忍不住回了對方一個笑,朝他揮了揮手。

「公子,這店裡死了人,不能住人。」

黑衣中年男人走回桓宗身邊:「公子,我們換一家店吧。」

桓宗抬頭看樓上的少女:「姑娘,你不換一家客棧住嗎?」

黑衣男人往樓上看去,才看到有個姑娘趴在窗戶邊,正笑瞇瞇地跟自家公子對視。他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桓宗,神情有些微妙,這寒夜雪天的,公子什麼時候養成跟人樓上樓下對話的習慣?

「客棧裡死人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出去了,今晚其他客棧恐怕也不敢收客人。」箜篌從窗戶裡爬出來,飛身跳到桓宗面前,「我旁邊的房間還空著,桓宗公子若不嫌棄客棧裡晦氣,可以暫時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走。」

身邊有個至少金丹期以上修為的人做馬伕,這個叫桓宗的美男子肯定不是普通家庭出身,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害怕客棧裡一具屍體。

「生死乃天理循環,對於我而言,並無晦氣可言。」桓宗笑了笑,「多謝姑娘告知,今晚便打擾了。」

守在客棧門口的護衛覺得桓宗腦子可能有些毛病,知道客棧裡死了人,還要住進去。雖說修道者不拘小節,但這也太不講究了。邱城那麼多家客棧,就算晚上不願意接待客人,但是只要多花一點錢,就沒有辦不成的事。這位俊美公子衣衫華麗,也不像是沒錢的人,何須如此委屈自己?

「桓宗公子,你的這位護衛,修為應該很高吧?」箜篌對桓宗不好意思一笑,「等下可不可以拜託二位幫我一個小小的忙?」

出門守則第二條,需要求人辦事的時候就求人,臉皮要厚,心要寬。

「嗯?」桓宗看了眼自己身後的黑衣男人,「他叫林斛,姑娘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

「林斛先生。」箜篌對黑衣男人行了一禮,「客棧裡現在人心惶惶,等下若是兩邊起了爭端,還請先生出手平息一下爭端。我修為淺薄,到時候鬧起事來,怕是壓不住。」

黑衣男人看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