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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勿擾飛昇 作者:月下蝶影

文案

你想太多了,修仙並不是這樣的……

當箜篌踏上修仙之路,她才知道,仙俠話本裡都是騙人的。

掉崖沒有修真秘籍,更沒有美人。

但是,她覺得自己一定有話本主角一樣的實力與運氣!

一篇輕鬆風格的修仙文,希望大家會喜歡

箜篌(kong hou),一種傳統樂器,女主就是這個名字啦。

內容標籤: 天之驕子 仙俠修真 爽文

作品簡評:

本文講述的是一位凡塵界亡國公主,因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修真界,發生了種種趣事的故事。修真界裡就一定是喊打喊殺,殺人奪寶,一言不合就殺人,普通百姓如草芥嗎?這篇文寫出了一個不一樣的修真世界,妙趣橫生。作者文筆嫻熟,借用女主的視覺,寫出了一個生動活潑,充滿正義感與趣味的修真界,是一篇極有創新的好文。

第1章 神跡

景洪三年冬,鵝毛般的大雪在京城地界肆意飛舞,大地白茫茫一片,為這片充滿慾望的繁華之地,增添幾分潔淨。

街道上,穿著厚實的小販被凍得縮頭縮腦,還不忘扯開嗓子叫賣,忽然遠處傳來擊鼓聲,路人小販紛紛避讓,很快便有一隊身著銀甲的軍爺護著多輛馬車經過。這些馬車上鑲嵌著華麗的寶石,銅鈴叮咚作響,稍微有見識的京城百姓瞬間明白,原來是皇族貴女出行,難怪有鑼鼓開道,閒雜人等皆要迴避。

馬蹄濺起地上灰色的髒雪,華麗的馬車緩緩從百姓跟前經過,帶著幾分冷漠的高高在上。

車隊最後面的烏木馬車上雕刻著鳳紋,雖然收拾得很乾淨,卻不及前面那些馬車華麗,身上帶著時光磨礪過的陳舊。

「停車。」

馬車裡傳出稚嫩的女聲,護在四周的衛軍猶豫片刻,便停下了馬車。有衛軍端來馬凳,宮奴恭敬地躬身站在馬車前,朝簾子方向伸出手,眼裡卻是譏諷與忍耐。

一個被皇帝當做吉祥物養著,用來展示自己仁心仁德的前朝公主,能夠得到的也只有表面恭敬了。

很快有個不足十歲的小姑娘從馬車上走出來,她穿著錦裘,頭上戴著臥兔釵,玉雪可愛。她跳下馬車,也不在意地上的污雪,朝某個角落跑去。

角落裡支著一個小攤兒,鍋裡熬煮著糖漿,穿著灰撲撲外袍老人垂首做糖畫,見到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跑過來,臉上露出慈祥的微笑:「貴人可是要買糖畫?」

跟著小姑娘過來的衛軍心裡隱隱覺得這個老頭有些奇怪,但一時間又說不出哪裡不同。他朝小女孩拱手道:「殿下,您乃萬金之軀,萬不可任性。」

聖上要讓這位前朝公主做吉祥物,那他們這些做衛軍的,就要保證吉祥物好好活著。哪知道他剛說完這話,就見小公主轉頭眼巴巴的看著他,衛軍愣怔了半晌,一句話不由自主說了出來。

「您若是喜歡,也能買些回去,只是不能多吃。」

身為武將,他對長相可愛的小孩子,竟是毫無抵抗力。

「貴人喜歡什麼樣的?」老頭兒臉上的笑容越加溫和,伸手指了指紮在稻草上的各式糖畫。上面有武將、仕女、花朵、動物,甚至有山川河流,栩栩如生。

箜篌也不知道自己遠遠便看到了這個糖畫攤子,便不管不顧從馬車上下來。她雖然已經年近十歲,但是在她的記憶裡,她只出過三次宮。

第一次是皇宮被亂軍攻破,宮人帶著她逃離,然而還沒出城門,便被叛軍抓了回去。

第二次是新帝登基以後,封她這個前朝皇帝的女兒為平寧公主,並且大張旗鼓帶她去祭天,大半個京城都在誇陛下仁慈,她透過窗紗看到路人們臉上事不關己的好奇,她像是被養在百獸園的金毛獅,這些百姓就是宮裡賞獸的人。

今天是第三次,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回京,命身份尊貴的女眷們出城迎接。

箜篌很高興,她恨不得新帝多幾個已經出嫁的女兒,這樣她們每次回來的時候,她就能趁機出宮看看。聽到攤主問她,箜篌指著披星踏月的仙女道:「我想要這個。」

「好勒。」攤主用勺子舀出熬好的糖稀,快速地在木板上作畫。他的動作非常熟練,神情十分專注,彷彿在做一件人生大事。

箜篌睜大眼睛不敢眨一下眼皮,她怕自己錯過這神奇的過程。雪片飄在她的臉上,凍紅了她的臉。攤主忍不住開口道:「軍爺,今日雪大,貴人年幼,可別受了風寒。」

護衛軍這才反應過來,揮手讓宮奴給箜篌撐了一把傘。此刻他終於察覺出哪裡不對了,因為這個老人面對他們,竟不見多少畏懼,簡直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

攤主對箜篌眨眼睛笑,箜篌捂著嘴沒有發出聲,眼睛完成了月牙。很快糖畫做好,攤主手藝精湛,這幅仙女糖畫竟如水晶般澄澈,飛天的仙女帶著神秘仙氣。

「真漂亮,這是我見過的糖畫中,最好看的。」儘管她也就看過這麼一次糖畫。

「平寧公主。」身著碧色冬衣的女官過來,她面無表情道:「您該走了。」

女官身後不遠處,有幾個貴女站在馬車邊,低頭竊竊私語,顯然在嘲笑箜篌。曾經高高在上的前朝公主,如今也不過如此,私底下嘲笑箜篌,能夠給她們帶來別樣的滿足感。

但是箜篌的反應往往讓她們的滿足感大打折扣,因為她對這種嘲笑毫無反應,沒有難過,沒有憤怒,甚至沒有卑怯。她常常會睜著大大的眼睛看她們,彷彿她們在無理取鬧。

這一次箜篌的反應也同樣如此,她從荷包裡取出一粒銀花生遞給攤主,不顧女官冷漠的臉色,對攤主道:「你的糖畫很漂亮,像話本裡寫的那樣。」

攤主髮鬚皆白,身上的衣服也破舊不堪,這麼寒冷的天氣,還出來賣糖畫,想來日子過得也不容易。箜篌心想,自己多誇老人幾句,他興許會高興一些。

平民生活不易,她雖不懂,但卻在話本中看過的。

「殿下!」女官的臉徹底沉下來,她用冷冰冰的語氣道:「您的宮廷禮儀呢?」

箜篌小心翼翼地拿好用米皮紙包好的糖畫,背對著女官皺了皺鼻子,轉身面對女官時,卻仍舊是乖巧可愛的模樣:「多謝姑姑提醒。」

女官皮笑肉不笑道:「殿下明白就好。」

箜篌只當沒有看見女官眼中的不屑,揣著糖畫就準備回馬車上,甚至還不小心踩起地上的淤泥,濺了幾滴在女官裙擺上。

女官盯著裙擺上的泥點,神情難看至極,卻不敢真的對箜篌不敬。

「殿下,身為女子,言行應不疾不徐,進退有度……」女官的話未說話,大風驟起,呼嘯著刮起雪花,冰涼刺骨的冰雪打在她的臉上,仿如鈍刀割肉,疼得厲害。

暴風很快過去,給箜篌撐傘的宮奴回頭望了一眼,顧不上被吹壞的綢傘,尖叫一聲。

女官被叫聲嚇了一跳,正準備訓斥這個不懂規矩的宮奴,但她沒來得及說話,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空中七彩霞光大盛,猶如仙人降臨。而那個做糖畫的老人已經消失不見,角落裡空空蕩蕩,好像從沒有人出現過。

很快京城便有傳說流出,大意是景洪帝乃是天命神授,就連神仙也因此降臨。景洪帝順勢開恩科,受到諸多讀書人的誇讚,成為百姓口中的仁德帝王。

身為前朝公主,箜篌有個敗家老爺們爹,這個爹不好美色好音色,在後宮中養了很多樂師,不理政務,以至於奸臣把持朝政,惹得民怨四起。

前朝被推翻時,除了守舊的老臣斥責當今皇帝不忠,狼子野心,便再也沒有誰對此表示不滿。

做皇帝做到這個份上,可算是辱沒先祖了。箜篌對自己這個敗家老爺們爹沒有任何意見,她只是沉痛哀悼自己被搶走的糖畫,那可是她人生中得到的第一個糖畫。

偏偏拿走糖畫的還是當今皇上,她能怎麼辦,當然是乖乖的雙手奉上。景洪帝拿走糖畫以後,又讓宮人送了很多糖畫來,什麼味道什麼顏色的都有。但是箜篌覺得,這些糖畫都沒有她的那個好,那種圍在爐子旁,等待糖畫做好的期待感,是其他糖畫不能比的。

臘月三十,年宴。

箜篌換上宮人準備好的華服,任由他們把自己打扮成仙人跟前的玉女,出現在宮宴上。來參加宮宴的,還有一些前朝舊臣,他們看到盛裝出席的箜篌,更加安心。

陛下對前朝公主尚且如此優待,更別提他們這些有能力有才華的前朝的舊臣。

箜篌才不管這些大臣怎麼想,她只管低頭用膳,私下裡她可吃不到這麼好的東西。角落裡,樂師們彈奏了悅耳的曲子,梳著飛仙髻的女樂師素手捻弦,撥弄著一把鳳首箜篌。

這把鳳首箜篌是能工巧匠進獻給前朝亡國之君的,這位亡國之君對鳳首箜篌喜歡異常,此時恰好他唯一的女兒出生,他便給這個女兒取名為箜篌。

這個名字略顯輕浮,然而亡國之君不愛皇后,不愛女兒,只癡迷於樂律,便是皇后不滿,又能如何?所以箜篌雖然年幼,但是早早便知道,投胎要靠運氣,運氣不好遇到不靠譜的爹,連名字都不能好好取。

此刻把鳳首箜篌擺出來彈奏,無異是對箜篌的羞辱。然而下這個命令的人是長公主,皇帝的親妹妹,所以知情人就算心裡清楚,也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長公主的夫君死於前朝將軍之手,所以長公主恨前朝皇帝,也恨箜篌這個前朝餘孽。若不是長公主勉強還有理智,不好當著群臣的面為難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只怕還要出言刁難箜篌幾句。

只可惜她這種隱晦的羞辱方式對箜篌沒有絲毫作用,從頭到尾,這位前朝公主除了睜著那雙無辜又好看的大眼朝命婦們微笑,就是低頭吃東西,毫無被羞辱的自知之明。

這讓長公主沒有絲毫的滿足感,她把手裡的酒樽往桌上重重一放,對箜篌道:「平寧公主,你覺得這把鳳首箜篌如何?」

箜篌眨了眨眼,仔仔細細看了好幾眼道:「挺好看的。」

長公主靜等下文。

然而箜篌只是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看著她,似乎在疑惑,她還要聽什麼,大人們的想法真奇怪。

長公主看懂了這個眼神,心裡……更憋屈了。她想掀桌子,但這裡是宮宴,她還要臉。

其他年輕的貴女知道長公主不喜箜篌,見長公主臉色難看,紛紛七嘴八舌說笑起來,只是話裡話外,都帶著對前朝的不屑,以及當今的吹捧。更有做得比較明顯的,甚至夾槍帶棒的嘲諷起箜篌來。

箜篌放下銀筷,對這些無理取鬧的成年人報以可愛的微笑。

有些話可以用一個微笑代替,一個不夠,那就兩個。尚且年幼但卻自認寬宏大量的箜篌,總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然而貴女們卻總是被她這種微笑惹怒,連她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就在大家又將踏上暴怒邊緣時,天空忽然銀光璀璨,照亮了整個皇宮上空。

眾人齊齊抬頭,一臉驚愕。

箜篌捧臉抬頭,老姬家十八輩祖宗哦,她這是看到神仙了?

第2章 謊言

箜篌曾在屋子裡偷偷藏起兩本修仙話本,一本裡面寫某個劍客十分心善,憐貧惜弱,某天出門幫了個又臭又髒被流氓欺負的老人,實際上這個老人是天上神仙所變,為了獎勵這個劍客的仁善,便送給他一粒仙丹,劍客吃了仙丹以後,瞬間立地成仙,去天上做了天官。

還有一本就更加離奇,主角是個普通獵戶,不小心掉下懸崖,撿到一本修煉功法,就踏上了修煉大道。在這條修煉大道上,獵戶經歷重重磨難,被高人收為關門弟子,最後成為仙門正道的領頭人,被無數男修士崇拜,也被無數女修士愛慕,只可惜箜篌看的這本沒有大結局,她很想知道,這個獵戶後來有沒有修成大道,飛昇成仙。

對於沒有機會接觸太多民間話本的箜篌而言,這兩個故事精彩極了,年幼的她,偶爾也會幻想,在某個月明星稀的晚上,會有神仙從天而降,說她是難得一見的修仙苗子,要收她為徒。

剛抱有這種幻想時,她連字都還認不全,看這兩本書的內容還需要連蒙帶猜。現在她已經對這兩本倒背如流,卻還沒等到神仙降臨。

以前她晚上睡覺前,常偷偷念叨,神仙爺爺什麼時候會來接她。現在她已經不是六七歲的小孩子,所以學會了控制慾望,只會三五天才念叨一次。

就這樣一直念啊念,但是神仙一直沒有來。

反而是她藏好的話本被女官發現,夫子罰她抄寫了一個月的書,說她身為皇朝公主,不該看如此低俗下賤的書籍。

夫子說,子不語怪力亂神。

可是箜篌覺得夫子在撒謊,因為景洪帝登基後的這幾年,每年都會祭天,也總是喜歡用神跡來強調他是多麼的受上天看重,宮奴們也常常說什麼陛下是天命神授。

大人們總是如此虛偽,口是心非。

箜篌對他們這種行為嗤之以鼻,當然只敢偷偷的鄙視。

在皇宮上方銀光越來越耀眼時,箜篌放下捧著臉的手,眼也不眨地盯著朝宮廷降落的光芒,這是來接她的嗎?

銀光太過強烈,刺得箜篌眼睛有些疼,她忙用手揉了揉左眼,卻極力睜著右眼。當左眼好受一點後,她忙睜開,才用手去揉右眼。

神仙一定……也許有可能是來接她的吧?

這等奇景的出現,令滿朝文武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景洪帝甚至有些失態的從皇座上站起身,有些癡狂地望著上空。

帝王英雄,求權勢美人,擁有這一切東西後,就妄想著永生。景洪帝是個合格的帝王,帝王擁有的野心與慾望,他一樣也不少。

銀光漸漸降落,從裡面走出一個身著灰袍的老人,老人鶴髮童顏,身上沒有負劍,也沒有法寶,但是那出塵不凡的高人之姿,讓在場的帝王將相都無比相信,這便是仙人。

「仙長降臨鄙國,讓鄙國熠熠生輝。」景洪帝快步上前,但是狂喜的他,在離仙人五步遠的時候,便停下了腳步,他是個極有警惕心的男人,即便對方是「仙人」也不例外。行了大禮,景洪帝道,「請仙人上座。」

仙人抬手:「不必了。」

聽到仙人此言,眾人心生驚懼,仙人對陛下態度如此冷淡,難道是上蒼對陛下奪去前朝皇位有所不滿?可是前朝幾代皇帝無能,讓百姓生靈塗炭,他們若是不反,哪還有活路?

似乎猜到了這些人的想法,仙人摸了摸下頜的鬍鬚:「我今日來,是為了向此處的一人報恩。」

報恩?

眾人聞此言,心頭有些激動,恨不得仙人報恩的對象就是自己,誰不想與仙人牽扯上些許關係呢。好在大家還記得自己的身份,沒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太過狂熱。

景洪帝雖有些失望,但是至少仙人不是對他奪去前朝江山心懷不滿,這樣他也安心了。扭頭看了眼站在下面的朝臣們,張大人素有仁善美名,李大人也常救濟百姓,還有王大人調任回京前,還曾得過萬民傘,也不知誰有如此福氣。

「不知仙人欲找何人?」景洪帝非常大度,仙人要感謝他的臣子,對他也有好處。

「一個孩子。」仙人高深莫測一笑,「我欠她一份因果。」

孩子?

能出現在這裡的孩子,只有皇子皇孫。景洪帝心中大定:「不知朕的哪位後人,竟與仙長有此緣分?」

被大人們擋在後面的箜篌踮起腳尖,想要看仙人的容貌,卻被身邊一位皇孫女拉了回去。

皇孫女不過七八歲的年紀,說話直白無遮攔:「你一個前朝亡國公主,別妄圖往前擠了。」她的皇爺爺是上天之子,那麼於仙人有恩的,自然也只能是他們這些皇子皇孫。

皇孫女身邊的宮奴見狀,便伸手把箜篌死死按在座位上,不讓她站起來。前朝皇帝昏聵無能,他的女兒自然也是身帶罪孽的人,怎能讓仙長見到這等罪人。

箜篌不甘心:「我跟仙人許了願,他們會來接我的。」

幾個皇子皇孫聞言低聲嘲笑道:「仙長怎會來接你這個前朝餘孽,你們姬家人連江山基業都守不住,還妄圖有仙緣?」

箜篌瞪圓了眼睛,張嘴道:「你們……」

宮奴忙伸手摀住她的嘴,她再也發不出聲來。皇子皇孫們笑嘻嘻看她狼狽的模樣,等宮人叫他們去見仙人時,他們理了理衣服,彬彬有禮走了出去。

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箜篌想伸手拽他們的衣角,然而他們走得極迅速,很快便消失在人群後面。箜篌想,也許很快仙人就會接走某個皇子皇女,根本不知道她也曾許過願的。

有心軟的宮人見箜篌被宮奴按壓著有些可憐,忍不住小聲道:「殿下,您且別鬧,免得……」

若是讓陛下與皇后知道這位前朝公主妄圖接近仙長,只怕待仙長離開後,這位前朝公主連命都保不住。

箜篌圓溜溜的眼睛裡湧出眼淚,這是她被當朝皇帝封為平寧公主以後,第一次哭。她哭得無聲無息,眼淚大滴大滴直往下掉,打濕了宮奴的手背,流進宮奴藍色的衣袖裡。

當年母后自刎前對她說,要活著,要笑著活。

她一直都有乖乖聽話,可是今天她忍不住,眼淚它不聽話,一點都沒有辦法,她真的沒有辦法讓它停下。

望著眼前攔著她的人群,箜篌不斷的眨眼,想讓眼淚聽話的收回去,想要視線變得清晰一些,然而眼淚卻不斷順著眼眶往下流,視線也模糊得讓她看不清前方。

忽然,厚厚的人牆似乎受到了什麼衝擊,開始左右搖擺,甚至給她的視線讓出了一條道路。箜篌極力睜大眼,努力抬頭望著眼前模糊的灰色人影。

忘通彎下腰,從宮奴手裡抱過箜篌,轉身看向眾人:「這位姑娘,便是我的恩人。」

滿堂嘩然,文武百官怎麼都沒想到,與仙人有緣份的,竟然是前朝遺留下來的唯一血脈。

「仙長……」景洪帝看著髮髻散亂的箜篌,「此女乃是朕之養女,平寧公主。」

忘通輕拍乖乖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姑娘,從須彌芥中取出一件披風蓋在她的身上,對景洪帝道:「此女與我甚是有緣。」

景洪帝想也不想道:「犬女與仙長有緣,那是犬女的福份,不如讓她在仙長身邊伺候,為仙長分憂。」

忘通又怎麼看不出這個人間帝王根本不在乎這個小姑娘,只是他乃修道之人,不欲跟他牽扯這些,便淡淡頷首道:「我觀此女與陛下並無父女緣分,我帶走她倒也合適。」

景洪帝略有些尷尬,他一個當朝開國皇帝,與前朝血脈能有什麼父女緣分,不過是想與仙家扯上幾分關係罷了。現在被仙長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雖有些臉熱,但他能打下這個天下,靠的就是不要臉,所以當下便改口道:「仙長說得很是。」

之前欺負過箜篌的幾個皇子皇孫此刻躲在宮人身後,不敢讓仙人看到他們,更不敢讓箜篌看到他們。

「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辭。」忘通說完這句話,腳踩祥雲,立地飛起。景洪帝看到這般仙家手段,想也不想便行大禮叩拜:「恭送仙長。」

趴在仙人懷裡的箜篌偷偷往下看去,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卑微又恭敬,渺小得不值一提。

「不用看了,此去便塵緣斷盡,此界俗事已與你無關。」忘通摸了摸小女孩毛絨絨的腦袋,讓她本來就有些歪的雙丫髻,徹底散開了。

箜篌紅著臉小聲道:「我平日裡吃得挺多的。」

忘通笑道:「難不成你還怕我養不起你?」

「我、我是怕您抱著我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