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星漢燦爛,幸甚至哉 > 第81章 >

第81章

  初代皇室的特別之處,除了沒有太后太妃,皇族的親子感情都還算可以,不像後來的皇帝連自己有幾個孩子都弄不清楚。至少如今的皇帝清楚的記得自己每一個兒女的名字年齡配偶,以及精確到月的生辰。

  由於皇帝特殊的天秤座風格,哪位兒女來自哪個肚皮比較容易記憶,如果排除五皇子,那麼肚皮來源的選項就只有兩個。

  和許多白手起家的開創者一樣,皇帝雖已身居至尊之位,但還保有十分淳樸的普通人民情懷;為了使親族之間的情意不至於隨著地位升高而淡薄,皇帝每隔一兩月必要行家宴,有時是大宴——將族中親屬盡皆宣來,甚至搭上幾位親厚的同鄉功臣勳貴,但多數是小宴——只帝后妃及皇子公主數人。

  今夜便是小宴,而且人還不齊,三公主被勒令閉門思過,連累三駙馬也沒得出席,越妃照舊神隱——雖入宮進修才十天,但少商已隱隱察覺,這位越妃娘娘基本處於無監管狀態,皇帝沒空管,皇后不想管。除了必要的公眾場合她會和皇后妻賢妾卑做得好戲,其餘場合是盡可能避免和皇后碰面。無需請安,不用拜見,導致少商至今還未見過這位娘娘。

  為了避免疏離骨肉情分,也沒什麼嫡的庶的廢話規矩,席位一律按照年齡排布。右側首座是太子夫婦,左側首座則是二皇子夫婦,次下便是大公主和二公主相對而坐……然後令少商驚悚的來了,接下來坐在三皇子對面的居然是凌不疑和自己?!

  眼見高貴的四五兩位皇子和四五兩位公主居然坐在自己下首,少商只覺得身處雲端,兩腳懸空,渾身的不自在。她從小就不是好學生,什麼文藝匯演主持優秀學生嘉獎思政大會發言那是從來輪不到她的,因為成績實在進步神速班主任或校長不得不當眾表揚,他們那表情都跟生吞了十斤臭豆腐似的。

  四公主眼中雖有不平但尚能掩飾,還強笑著朝少商舉了舉杯;五公主雙目忿忿,若非帝后在場估計當面要噴火了,可惜隔著五皇子,這點熱度傳到少商這裡不過是半盆泡腳水。

  倒是五皇子眼神在少商身上來回漂移,笑的輕浮:「數日不見程娘子,倒是容貌愈盛了。」

  凌不疑眉頭一皺,誰知不等他發作,少商即以袖掩口輕笑,駕輕就熟的回道:「承蒙五殿下誇獎,多日不見,殿下似是又長高數寸呢。」耍流氓嘛,當她沒見過啊。

  五皇子臉色當即從輕浮的紈褲絲帶兒僵硬成輕浮的蘿蔔色,皮埃斯,是胡蘿蔔。

  其實五皇子長的不錯,可惜身量實在含蓄了些,今年一十八歲了,非但不能和凌不疑三皇子這個級別比,四公主若每頓再多吃幾碗飯沒準就能追上了。上回宮筵,少商就聽見二皇子對著五皇子又拍又笑,四皇子在旁湊趣的調侃他那墊了好幾層的靴底。

  鑒於其他皇子都生的人高馬大,皇帝的基因顯然沒有任何問題,原因顯然出在嬌小瘦弱的徐美人身上——可惜這是個崇尚勇武熾烈的年代,推崇的是男子高大偉岸女子健美豐腴,目前沒有嬌小花美男的發揮餘地。

  少商歎口氣,其實也沒有她這樣纖弱嬌嫩小美女的發揮餘地,也不知凌不疑哪只眼睛抽搐了看上自己。

  五皇子原本還想放兩句狠話嚇唬嚇唬少商,凌不疑狠厲的眼神已經射了過來,他只好故作高傲的扭頭閉嘴,挑剔宮婢服侍的這裡那裡不好。

  少商扁扁嘴,向上首望去,只見徐美人謙卑的為皇后布菜端酒,躬身屈膝連頭都不敢抬,擠的駱濟通毫無用武之地,於是她朝少商無奈的笑笑後,自行提早下班了。

  少商對著駱濟通離去的背影羨慕的歎了口氣,湊到凌不疑耳邊:「你看你看,徐美人一直在看陛下呢,可惜陛下全沒看見,她只好拚命挨著皇后。」

  凌不疑沒有搭話。只對著女孩粉嘟嘟的耳垂和側頰看了半晌,燭光下,半透明的肌膚覆著稚氣的細細絨毛,又嬌又嫩……他慢慢捏攏掌心。

  少商渾然不覺,繼續興致勃勃的東看西看——作為宮廷小透明,徐美人也只有這種場合還能稍露個面,不然估計皇帝都記不起她來了。

  話說十八年前,宣後與越妃尚未磨合出融洽的相處方式,某日兩人前後腳跟皇帝各吵了一架,然後雙雙緊閉宮門不讓皇帝進去,皇帝怒而醉酒,接著就出了徐美人這個『意外』,繼而引發五皇子這個『意外』。不過根據翟媼透露,徐美人也不算多無辜,不然一個外庭服侍的宮女是如何進到殿中內寢去發生『意外』的?其中企圖藉機攀龍附鳳的人多了。

  不過帝后妃三人,不是秉性厚道就是懶得理她,事後處置了一大批人,再給了個封號就算結案了。

  此事的後續影響就是,皇帝的內寢中再無宮婢只有宦者,宣後和越妃也若有似無的達成了默契。即,誰惹事誰買單,誰吵架誰留宿,另一個絕不插手。

  當然操作起來是有難度的。據駱濟通私下裡說,她小時候曾有一次皇帝和越妃吵的差點連南宮值守都聽見了。皇帝大怒往長秋宮而來,結果皇后堅決不肯開門,還派人去給越妃拽了一段酸不溜丟的文,氣的越妃赤足追過去,硬是將皇帝從長秋宮門外拖回。

  聽了這段往事,雖然剛被老皇帝訓的好像龜孫子,但少商還是對他生出一股敬意。

  「其實陛下是個好人吶。」少商望著相對而笑的帝后,由衷的歎息。

  凌不疑看看側旁的二公主夫婦,耳鬢廝磨的親暱,淺笑低語;再看看側對面的二皇子夫婦,也不知說到什麼有趣的,二皇子妃還嬌嗔著扶了二皇子的金冠一把。

  他轉頭看看身側的女孩,低聲道:「少商,你看看我的髮冠是不是歪了。」

  少商扭頭回來一看,笑的沒心沒肺:「沒歪呀,好好的。」不過她終於還是記起不久前才答應皇帝的,伸長胳膊幫他正了正素銀鑲紫玉的束髮冠。

  夏夜的宮殿裡燭火通明,便是周圍有冰盆涼扇,凌不疑依舊覺得氣息濡惹,鼻端氤氳著女孩身上幽幽香氛,湊近時衣衫單薄下胸前微盈。

  這時,皇后向下首輕舉酒卮,眾兒女們前一批後一批的直身回祝,這下少商就能清楚的分出這些皇子公主的肚皮原產地了。一二兩位皇子是宣後所出,三四兩位是越妃,一五兩位公主是宣後生養,二三四位公主則是越妃,餘下年歲尚小暫不注述。

  皇帝猶如一個剛拉到投資的鄉鎮幹部,笑的紅光滿面,自豪而殷切,指著少商向皇室家族笑言『十一郎之新婦,而後便是自家人了』。少商只好端著笑臉團團敬拜,活像一隻舉著短短前蹄作揖的白胖吉娃娃。

  二皇子妃面如滿月,笑道:「我與少商妹妹一見如故,明日就算了,你在家好好歇息,等下回你再休沐,去我們府裡遊藝一番,我來設宴!」

  太子妃低眉微笑:「二弟婦說笑了,少商妹妹矜持羞怯的很,我數次延請她去東宮,她沒沒去呢。」

  少商心裡輕笑,堅定的不加入戰團,只吃瓜。

  二皇子妃摸著高高隆起的腹部,渾似不在意道:「要我呀,也不去東宮。已經天天在宮裡了,轉個頭,東宮不還是在宮裡嗎。」她又朝少商道,「少商,我知道你事多,我也不難為你,什麼時候得空了你再來我府罷。子晟,你若不放心,也一道來!」

  二皇子原本一直皺著眉,好像誰欠了他錢沒還似的,聽到這句展眉道:「沒錯沒錯,子晟,到時你也來!」

  此時,三皇子忽輕輕笑了起來,二皇子不悅了:「三弟,你笑什麼!」三皇子緩緩切著炙肉,道:「無甚,我只是想起了子晟剛進宮那時,不知是誰仗著身高力壯時時欺侮之。這些年方才屢屢示好,是否為時已晚矣。」

  二皇子漲紅了臉:「那那,那不是年幼無知嘛……」

  四皇子嗤笑道:「二皇兄,你那時還算小呀,你都有姬妾有孕了!」

  太子頭痛:「哎呀呀,你們都別吵了…怎麼動不動就吵起來呀…」

  「老四關你什麼事!」二皇子起身怒斥,「我和子晟再吵再鬧,那也是在母后宮裡一道長大的,勝於你們這些,哼哼,你們這些……」

  此時皇帝眉頭一皺,似是不悅。

  大駙馬甚是警覺,察言觀色後低聲喝止:「二殿下切莫胡言!」同時右肘輕觸大公主,大公主看丈夫眼色立刻會意,強笑道:「都是骨肉至親,都是宮裡一起長大的,子晟與我們手足無甚分別。……二弟,還不坐下!」

  皇帝慢慢鬆開眉頭,轉而道:「子遜,辟雍修的如何了?」

  大駙馬笑道:「臣與諸位大儒參周禮中所記載諸項規例,已修整到圓壁了。」

  「哦,這麼快。」

  大駙馬拱手:「陛下若是放心不下,不如去看看。」

  皇帝神色愉悅的一揮手:「事情囑托給子遜,朕總是放心的。」

  聽到皇帝嘉獎,大駙馬本就生的英俊,此時一派驕矜自負,光耀雍容。

  大公主得意道:「父皇,我上回不是跟你說了嘛,子遜最愛聽您誇獎,他又是個老實人,會將您一字一句都當真的!您今日這一誇呀他沒準連出去的宮門都找不著了!修繕辟雍這樣的大事還得您親自看著。您若甩手不管,回頭子遜有不合禮之處叫人參了,可都怪您。」

  皇帝似乎甚為寵愛這位巧嘴的長女,撫鬚連笑:「你呀你,什麼話都教你說盡了!」笑了片刻,眼光一轉,指著二駙馬笑道:「你呢,還是整日吟詩作曲,婦唱夫隨?」

  二駙馬甚是和氣儒雅,與佩琪爸爸的太子是同一系列,只聽他笑道:「諸人諸樣,諸般才能。子遜兄大才,兒臣如何敢比。兒臣願循黃老之道,淡泊無為,與公主終老青山綠水之畔,清歌妙舞,吟誦一生。」

  二公主對丈夫深情一笑,轉而笑著埋怨道:「父皇真是的,您有這麼多能幹的兒子臣子,就不能叫我們偷偷懶麼。回頭我倆作了新曲編了新舞,就不給您看了!」

  「好好好!」皇帝嘴裡罵著,眼中滿是喜愛之意,「你們愛吟詩就吟詩,愛跳舞就跳舞,好在你倆的老父親還算薄有家財,就是你們無所事事也餓不死你們!」

  「可不是?」二公主神色柔婉調皮,「誰叫兒臣和您郎婿會投胎呢,既投了好人家,又投了這樣大好的太平盛世!」

  皇帝龍顏大悅,略帶幾分醉意,重重一掌拍在食案上:「說的好!盛世朕不敢誇口,可這天下終是在朕的手中慢慢太平下來了!」

  二公主含淚,滿懷真摯道:「父皇忒謙遜了。兒臣年幼時天下是個什麼情形,如今又是個什麼情形,天下人難道是瞎子麼!這都是父皇焚膏繼晷宵衣旰食換來的!兒臣與駙馬無有長才,只願為這太平天下譜一曲盛世之歌!」

  皇帝被女兒說的龍目濕潤,低頭隱去,一手在前連連擺動。氣氛都煽到這裡了,滿殿的皇家兒女無不紛紛起身舉杯恭祝皇帝雄才大略安定天下。

  少商放下酒卮湊到凌不疑耳邊,輕聲道:「二公主真是人才呀,這麼會說話!」這番馬屁神功簡直可以載入教科書,一定要好好學習之!

  她話音剛落,還不待凌不疑答覆,大公主一邊落座,一邊細聲細氣道:「二妹可真會說話,難怪父皇對你多有疼愛,你我姊妹只差數月,我可是遠遠不如你了。」

  二公主笑而不答。大駙馬怕節外生枝,趕緊給大公主斟了一卮酒,低聲叫妻子莫多事。

  少商又湊過去輕聲道:「大駙馬倒是個講實惠的。」既然二駙馬志不在朝堂,就跟大駙馬不會產生利益衝突,何必管人家怎麼拍馬屁。

  凌不疑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低頭攥著女孩的裙角:「你就做你自己就好,不用學別人的樣子。」頓一頓,「你莫一直看別人,著相了。」

  少商呆了呆,趕緊收回目光:「哦,你說的是。」

  眼看席間一派和睦,五公主閃了閃眼睛,咬唇半晌,忽道:「太子妃,你之前延請少商妹妹,那她究竟是為何不肯去東宮啊。」

  少商大怒,你個小碧池,有完沒完!話題都已經岔到八百里外去了,二三四皇子都閉嘴驚艷低頭喝酒了,你丫還不依不饒的!你屬王八的啊咬住就不鬆口了!回頭我給你找一個親親好姊妹燉一道霸王別姬!

  她正想犀利的回擊,凌不疑已緩緩道:「適才太子妃不是說了麼,少商她矜持羞怯,不愛到處走。五公主沒聽見麼,莫非是有耳疾了,不如請宮裡的醫工看看。」

  一旁的四公主聞言,噗嗤就笑了出來。

  五公主正欲憤然回敬,殿外的小黃門忽疾步奔進來,在帝后跟前小聲稟報,彷彿是某某請求覲見,皇帝略愣一刻,才道:「……宣。」

  過不多時,宦者高聲傳報——「汝陽王妃至,裕昌郡主至。」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一名妙齡少婦攙扶著一位花白頭髮的老婦緩緩走入殿內。皇帝略略起身拱了拱手,皇后低頭欠了欠身,餘下眾人均依照禮數各自行禮。

  汝陽王妃輕蔑的看了徐美人一眼,徐美人十分機靈,立刻讓出自己側對著皇后的席位,縮到一旁不敢說話,五皇子見了暗暗握拳,眼神陰沉。

  老王妃緩緩坐下,又拉孫女同席而坐,方道:「皇帝,老身不請自來,您不會責怪吧。」

  「叔母言重了。」皇帝緩緩收起適才的嬉笑怒罵,神色淡然,「不知叔母此來何事。」

  汝陽王妃擺著一副找茬的臉色,道:「老身知道今日陛下設家宴,想來看看兒孫輩,哦,莫非老身來不得?」

  皇帝只笑笑,並不答話。

  「自然了……」老王妃繼續道,「老身還想見見十一郎的新婦。」說著,一雙皺紋圍布的老眼往下掃去。

  下首席間諸人心裡都心道:拉倒吧,您不就是專為看程少商來的嘛!

  少商正要起身行禮,卻發現一隻纖長的大手搭在她小小的腰肢上,牢牢將她按在座位上,夏衫單薄,微涼的掌心猶如貼在肌膚上一般,指尖彷彿還輕輕揉搓了一下腰身。

  少商臉上一紅,扭捏著低頭去掰他的手掌。

  這番動作旁人沒看見,鄰桌的二公主夫婦卻看的清楚,二駙馬微微一笑,溫柔的去拉妻子的手,二公主笑嗔著反握回去,同時側瞥了凌不疑一眼,心中莫名有一絲憂慮。

  二駙馬與妻子心意相通,在她耳邊問道:「怎麼了?」

  二公主輕歎:「十一郎太喜歡她了。」

  「這有何不好?」二駙馬奇道。

  二公主張嘴欲言,最後還是笑著搖搖頭——可是他的心太沉了,這樣很不好。

  冬日的堅冰為何非要喜歡夏蟲呢,凌不疑為何要喜歡程少商呢,找一個像駱濟通那樣心思細密溫柔體貼的女孩不好嗎。

  「程氏……」汝陽王妃盯著凌不疑身旁的女孩,心知已找到目標,「看你形容年幼,不知德行才學如何?」

  少商微微側身,正要回答,凌不疑卻淡淡道:「不論德行才學如何,我與少商都已定親了,是陛下親自下旨,雙親同意的。王妃此時說這話,又有何意思。」

  汝陽王妃繼續道:「雙親同意?哼哼,程氏,你可去拜見過凌侯夫人。」

  「哪一位凌侯夫人?」

  凌不疑再度搶話,給自己舀起一杓溫酒,緩緩傾入面前的酒卮,「哦,我忘了,家母已與家父絕婚了。那麼,老王妃說的是家父的後妻了……少商尚未見過淳于氏。」

  汝陽王妃雙眉一皺:「你們定親都這些天了,程氏你為何還不去拜見未來君姑……」

  啪!

  凌不疑重重的將酒杓摔在酒甑中,濺起的酒水將地板點出幾點漆黑。宮室內氣息莫名冷了下來,不復適才熱烈家宴的氛圍。諸皇子公主看皇帝神色肅然,俱是不敢發言。

  「未來君姑?老王妃當吾母死了麼?!」凌不疑淡淡的看過去,「這麼急吼吼的給吾婦尋了個新君姑?」

  裕昌郡主心裡著急,趕緊去扯祖母的袖袍。

  汝陽老王妃自知失言,緩了一下語氣,再次道:「是老身說錯話了。可就算不是第一位的長輩,長輩終究是長輩。程氏,你為何還不去拜見?!」

  少商這次連嘴都沒張,直接去看未婚夫。

  凌不疑果然緩緩道:「其一,少商這十日都在皇后身邊學習禮儀,不曾得空。其二……」他譏諷一笑,「吾婦尚未拜見過吾母,如何去拜見淳于氏。」

  老王妃急了:「那程氏何時去拜見你母親?」

  「家母今日身體有恙,不宜見人。」

  「那汝母何時能痊癒!」

  「這我怎知?」凌不疑抬起長睫,輕飄道,「阿母的病是十幾年前就種下了,病根深遠,時好時壞,吾亦不知何時能好,何時又會病發。」

  「凌不疑你——?!」汝陽王妃勃然大怒。

  少商若有所悟,定定看向青年,輕聲道:「我第一次在塗高山面聖,你也是像今日這樣句句搶答,不讓陛下有為難我的機會,不讓我有說錯話的機會……後來,你就隨我在御前說話了。因為,你知道陛下已經接納我了。你一直在小心的照看我,對麼?」

  凌不疑含笑,深褐色的眸子明亮剔透,彷彿星辰點點,他低聲呢喃:「是又如何?你預備怎麼謝我。」

  宮室內燭光縈繞,也不知是燭火照的,還是熱氣暈染的,女孩的臉頰緋紅如雲彩,大眼睛撲閃撲閃,咬唇欲言——凌不疑就這麼耐心的等著。

  老王妃正在絮叨:「……皇帝也太輕率了,不說程氏門第並不匹配,老身看著小女娘也不像能擔十一郎新婦的樣子。照我看,還是當再行思量,另聘一門……」

  就在此時,值守殿門的小黃門高聲道:「越妃娘娘至——」

  少商立刻轉頭伸脖子去看,滿心激動的捂著胸口,輕聲道:「真的是越妃娘娘麼,我總算能見著了…哎喲,你幹嘛…」輕歎即刻轉為輕呼,為怕引人注意,她都不敢大聲叫喊。

  凌不疑面罩寒霜,提著女孩的手腕,在她粉嫩嘟嘟的小手上重重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