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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生死茫茫(下)

齊懋生到達賢集院的時候,魏夫人正在那裡和齊毓之發脾氣:「……覺得我太粗魯,如果不是我這粗魯的法子,你祖母能進一點點湯藥嗎?」

齊懋生聽了,不禁搖頭,隔著簾子高聲道:「玉官,祖母好些了嗎?」

屋裡的人聽到動靜,忙撩了簾子:「二叔,您來了!」

沒想到是方少芹親自撩簾,齊懋生微微朝她點了點頭,然後進了屋。

魏夫人聽到齊懋生的聲音就覺得頭很痛。

齊懋生還沒有站穩,她就冷冷地道:「這裡有你們照看著,我也要去休息休息了!」說完,帶著寶娘轉身離開。

齊懋生巴不得她早點走,冷冷地「哼」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等魏夫人離開後,齊懋生在徐夫人床邊坐下,一副擔心的樣子:「母親,您這是怎麼了?可是玉官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惹的您發脾氣了?說起來,都是兒子的不對。母親病了,我卻奉旨在合縣督戰。雖說自古忠孝難兩全,可母親這邊,我實在是照顧的太少了。過幾天我又就要走了,夕顏也正做著月子,侍疾的事,還要是勞煩玉官她們兩口。不過,等夕顏的身子骨好一點,我就讓她來您跟前服伺……多一個人照顧,我也可以安心些。」

這是方少芹第三次接觸齊懋生。

第一次,是她新婚後認親,齊懋生和顏悅色地對她表示了自己對兩家聯姻的喜悅;第二次,是緋兒死後,齊懋生來看她,悲痛地向她表示,一定會嚴懲兇手,不會讓魏士英的屍首埋到齊家的祖墳,也不會讓魏士英和齊繪的名字進齊家的家譜的;這是第三次,說,徐夫人不吃藥,是因為玉官「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惹您發脾氣了」,而自己,卻是因為奉旨而行,夕顏呢,因為正在做月子……

這豈不是在指責玉官和自己不孝!

方少芹倒吸了一口冷氣!

語氣殷殷,聽在她耳中卻透著寒意。

她不由怔怔地望著眼前侃侃而談的男子,好像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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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碗參果湯,潑了一大半,灌了一小半。

徐夫人知道,自己就是想死,想不拖累齊毓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當了齊懋生三十幾年的嫡母,就演了三十幾年的戲……事到如今,只有疲憊,連掩飾,也覺得無味了!

徐夫人閉上了眼睛,對齊懋生的話置若罔聞。

儘管如此,齊懋生的話還是象刀子似地在她心底劃上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她在心裡冷冷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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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懋生有些疲憊朝梨園走去。

這種事,他本來就不擅長處理,特別是面對著哭泣得像小孩子似的玉官……如果大家各憑本領角逐,他也覺得自在些,可玉官……

想到這裡,他不由皺了皺眉頭。

迎面卻看見二平急匆匆地朝他走來。

齊懋生喝道:「什麼事?」

二平給齊懋生行了禮,起身在他身邊低語:「沈世雅出兵庭州了。」

齊懋生眉角微揚,道:「叫三爺來!」

二平應聲而去。

齊懋生疾步去了勤園。

在等齊瀟的時候,齊懋生又接到了一封緊急諜報。

未曾生育過的皇后方氏,於五月二十五產下了一個未足月的皇子。

遠在千里之外,一個比暾哥小十五天的孩子……以後,暾哥卻要在他面前稱臣……不知為什麼,一想到這裡,齊懋生心裡就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冷冷地把諜報甩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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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齊懋生回到梨園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

暾哥睡著了,顧夕顏正和墨菊清前幾天大家送來的三日禮的東西。

看到齊懋生進來,顧夕顏就揚了揚手中的小虎頭鞋:「你看,五嬸送來的……從小到大,我看,最少可以穿到暾哥四、五歲了。」

齊懋生走到搖籃邊看了看熟睡的暾哥,笑道:「你又沒帶過孩子,怎麼知道這鞋能讓暾哥穿到四、五歲。」說著,他就輕輕地摸了摸暾哥的頭髮,「手大掌乾坤,腳大江山穩。說不定,我們暾哥是個手大腳大的呢!」

「也是啊!」顧夕顏訕笑,「聽說一歲以前的孩子長得非快,說不定到時候這鞋還真小了!你吃了飯沒有?」最後一句,卻是問齊懋生。

「還沒呢!」齊懋生又摸了摸暾哥的頭,這才走到床邊坐下,「你不躺一會嗎?小心傷了身子!」

「剛開始有點手忙腳亂的。」顧夕顏笑道,「後來暾哥睡,我也跟著睡……現在就好多了。而且,高姑姑也說了,讓我適當的動一動,對恢復身體有好處。」

墨菊在齊懋生進屋的時候就已收了衣裳,然後到小廚房進去叫膳了。

不一會兒,紅玉就讓人抬了炕桌進來。

顧夕顏給制定了每日四餐的食譜,可在魏夫人每天送湯送水的情況下,完全被打破了,有一天,她吃了八餐,就是這樣,魏夫人還不放心,把王嬤嬤調到了梨園的小廚房,然後每天晚上讓王嬤嬤回槐園回稟顧夕顏吃飯的情況。

顧夕顏頭痛不已,偷偷地向來看她的柳眉兒抱怨:「你那個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柳眉兒掩嘴笑:「都差不多了!你現在比我還好一點,我們家還有老太君,天天盯著我進補,我們家盛哥又是奶娘帶,你不知道,我受的是個什麼罪。」

顧夕顏就皺著眉:「你說,能不能想個辦法讓魏夫人轉移轉移視線,不這麼總盯著我。」

柳眉兒目光璀璨地笑:「有啊!」

顧夕顏忙道:「什麼辦法?」

柳眉兒就湊在她耳邊道:「不停地給她生孫子,她就只有時間管小孩沒有時間管大人了!」

顧夕顏就笑著推搡了她一下。

站在一旁秋桂卻「哎呀」了一聲,道:「少夫人,這可使不得……我們家少奶奶已經有三個月了……」

顧夕顏愕然:「你又有了!」

柳眉兒含羞帶怯地點了點頭。

顧夕顏想到盛哥那沒有一刻能停下來的性子,不由地道:「那你照看得過來嗎?」

柳眉兒眼宇間儘是喜悅:「有什麼照看不過來的。有嬤嬤婆子一大堆人!」

「那,你放心啊!」

「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就不放心……孩子要是不在我眼前轉轉,我心裡就懸著。」

柳眉兒不由地哈哈大笑:「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春裡的時候……盛哥摔了跌不願意走路,你是怎麼說的……現在可完全變了一個口氣了!」

顧夕顏一怔,然後冷汗漓漓。

溺愛孩子的母親,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對的……自己可千萬別也走上這條老路啊!

「夕顏,夕顏,」齊懋生輕輕推了推有發怔的顧夕顏,「在想什麼呢?喊也聽不到!」

「哦!」顧夕顏回過神來,「幹什麼?」

齊懋生笑道:「看你要不要和我加一點!」

顧夕顏望著炕桌上那碗燒得紅亮柔軟的豬蹄,連連搖手:「不用不用……我現在,最怕人家提吃!」

忍受著身體的不潔,吃著自己不喜歡吃的東西,幫孩子取了魏夫人喜歡的乳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齊懋生可都看在眼裡。

他不由道:「夕顏,等坐完月子就好了……」

懋生的聲音裡,有著幾份哀求的味道。

顧夕顏突然就覺得心裡酸酸的。

懋生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向她低頭。

「懋生,」顧夕顏含笑望著齊懋生,「我沒有覺得不好……就是有點不習慣。」

望著顧夕顏熠熠生輝的眸子,又想到那幾天她的煩躁不安,齊懋生有些不相信地道:「真的嗎?」

「真的!」顧夕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怕熏著你和孩子了……不讓洗澡,又不讓涮牙……我自己都覺得自己一股子怪味……」

齊懋生失聲而笑:「你啊,我有時候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顧夕顏不由嘟了嘴。

這傢伙,一點都不懂……

齊懋生就揉了揉她的頭:「又嘟嘴,又嘟著嘴,我看暾哥和你這性子一模一樣,高興不高興的時候都嘟著嘴……」

顧夕顏不由哈哈哈大笑起來。

真的哦,齊懋生觀察得好仔細。

暾哥經常嘟嘴……

長得和齊懋生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暾哥,長大以後和自己一樣,高興不高興的時候都嘟著個嘴……那會是個什麼樣子……

顧夕顏望著眼前神色硬朗的齊懋生,不由捧腹大笑起來。

她磕磕巴巴地講給齊懋生聽,正喝著湯的齊懋生差點岔氣:「你那腦子就不行歇歇,一天到晚淨想些亂七八糟的!」

齊懋生還沒有吃完飯,暾哥就醒了,顧夕顏開始忙著給他餵奶,把屎把尿。

懋生端著碗饒有興趣地看著。

顧夕顏不由掩嘴而笑。

因為是自己的孩子吧,所以不覺得有什麼吧!

暾哥吃飽了,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了,心情很好地睜著眼睛到處看。

夫妻兩個逗了一會孩子,然後把孩子哄睡了,才梳洗上了床。

齊懋生側身摟著顧夕顏,手就伸進了她的衣襟裡。

「懋生!」生完孩子,身上好像胖了很多,自己都覺得不好受,而且又是在月子裡……顧夕顏嬌嗔地捉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你快睡吧!」齊懋生親了親她的鬢角,「我明天就要去合縣了!暾哥的滿月禮,就讓繁生幫著主持吧!」

雖然知道齊懋生只臨時趕回來的,可知道了他具體要走的日子,顧夕顏心裡還是有著濃濃的失落。

她翻身摟住了齊懋生的腰,將頭埋在了他的懷裡:「懋生,你早點回來,我會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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