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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混俗和光(四)

易嬤嬤去了巧園。

貞娘正在喂齊紅鸞吃飯,看見易嬤嬤來了,忙把調羹交給了雷嬤嬤,笑道:「嬤嬤吃飯了沒有?」

易嬤嬤就歎了一口氣,拉了貞娘出去說話。

貞娘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不由怔住了:「把金嬤嬤架了過來,這,這豈不是打了爺的臉面嗎?」

易嬤嬤就歎了一口氣,道:「貞娘,你說說,這做的是什麼事?當初,葉夫人在的時候,可是從來不敢逆著爺說一句話。我們夫人正在春景樓招待幾位世交,實在是抽不出空來,要不,您親自走一遍。」

貞娘水靈靈的眼睛輕靈狡黠,笑道:「少夫人也說的在理。這家裡,她畢竟也只是個媳婦,至於巧園的月例,怎麼發,什麼時候發,還不是得聽夫人的。這是府上的內務,我一個外人,去了怕是不合適。」

易嬤嬤好像知道她會這樣回答似的,笑道:「看您說的。爺不是吩咐過了嗎,三姑娘屋裡的事,一切都聽您的。再說了,他多晌潑過您的面子。您這樣,屋裡的嬤嬤們有事可靠著誰去啊!」

貞娘笑臉盈盈:「既然如此,我看,嬤嬤不如跟徐夫人說說,什麼時候把我們園子裡的月例發下來才是,我也好給屋裡的嬤嬤一個交待。要不然,我們現在住在賢集院,您卻讓我去松貞院要月例,這也說不過去,是不?」

易嬤嬤臉色大變,望著滿臉是笑的貞娘,目光中流露出幾分震驚。

貞娘視而不見,嬌美地笑道:「我知道大少爺的婚事,夫人高興,拿了不少體己的銀子出來,一時手上不活,也是有的……我也不是個糊塗人,所以夫人讓我暫時別搬,我就沒有搬。要不然,何由著金嬤嬤去受那個罪。知道的,說是金嬤嬤不懂規矩,不知道的,還說我貞娘連個屋裡人都護不了……我看,明天一大早我們就搬了吧!大家兩相乾淨,你看如何?」

易嬤嬤眸子中閃著怨恨,笑道:「貞娘有這話,那我就直言不諱地回了夫人去。」

貞娘笑容燦爛:「您慢走,那我就不送了。」

易嬤嬤拂袖而去。

貞娘望著她的遠去的背影,笑得更燦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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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有些疲憊的支著鬢角:「我說那天齊灝回來的時候,貞娘怎麼表現的那麼急切呢,原來是在試齊灝的態度啊!」

易嬤嬤忙倒了一杯茶給徐夫人,然後狠狠地咬了牙:「不識抬舉的東西!」

徐夫人笑道:「你也別小瞧她。五年了……有幾個女人能像她這麼沉得住氣……」

易嬤嬤道:「難道我們就這樣依了她。」

「當初答應讓她進門的可是葉紫蘇,如今燕國公夫人可是顧夕顏……她想住到松貞院去,那就住進去好了……以前是要用紅鸞牽著葉紫蘇,所以才把她推上前的。現在……」徐夫人就冷冷地笑了笑,「常言說的好,有後娘就有後老子,到時候……那才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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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齊懋生起床去練拳,顧夕顏也睡眼惺忪地跟著爬了起來,齊懋生就笑著擰了擰顧夕顏的鼻子:「怎麼,終於知道要服伺丈夫了!」

顧夕顏就嘟了嘴:「我心裡好煩啊,自己的丈夫都沒時間服伺了……」

齊懋生就坐在了床沿邊,正顏道:「夕顏,等紅鸞搬過來了,我會跟徐夫人說說,以後就別每天去請安了……」

不管怎樣,齊懋生是兒子,徐夫人是嫡母,而且兩人之間的關係這麼差,這個所謂的「說說」,哪有那麼簡單的。齊懋生不是也說了,為了讓魏夫人繼續「病」著,「所以有些事,我也不好做得太過份」,所謂的不過份,也就是退讓的意思吧!

自己都捨不得給臉色齊懋生看,為什麼要讓徐夫人去糟蹋他!

「不用!」顧夕顏就從齊懋生的背後抱住他,「我不要你去說,我不要你為了我的事妥協,也不要你為了我的事去看徐夫人的臉色!」

顧夕顏語氣中的維護讓齊懋生動容,他不由回身抱住了顧夕顏。

「你放心好了,」顧夕顏眼裡滿是俏皮,「我可是齊懋生的老婆,也不是軟腳蝦!」

齊懋生就想到了昨天她收拾金嬤嬤的事,嘴角就不由浮起了一絲笑意。

連自己都敢算計,她還有什麼不敢的……

齊懋生就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發間,柔聲地道:「我知道了。」

望著齊懋生英俊的面容,挺拔的身姿,想到即將面臨的分離,顧夕顏不由摟著了齊懋生的脖子,含住他的唇,輾轉吸吮起來。

主動的顧夕顏,是很少的。

齊懋生吃吃笑著,溫柔地回吻著她。

夫妻兩人纏綿了片刻,起身梳洗後,齊懋生去了勤園,顧夕顏帶著段纓絡去給徐夫人請安。

只要離開梨園,顧夕顏就會帶著段纓絡,總覺得這樣,好像就更安全一些似的。

徐夫人已經起了床,顧夕顏進屋的時候剛剛梳好頭。

她從鏡子裡看見梳戴簡單,表情恭順的顧夕顏,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我可不是老古董,你不用這麼早來!」

顧夕顏就低眉順目地笑了笑:「母親體恤媳婦,可媳婦也不能因此就壞了規矩!」說著,接過了身邊婢女手中的水盆端了過去。

徐夫人在顧夕顏的服伺下洗了臉,化了一個淡淡的妝,然後出了內室到了外間炕上坐下,顧夕顏敬了茶,喚了嬤嬤擺早飯。

徐夫人接過顧夕顏端過來的茶,喝了一口,笑道:「昨天的事,易嬤嬤都跟我說了,只怪我考慮得不周到,委屈你了!」

顧夕顏笑道:「母親這麼說,媳婦心中甚是不安。大侄子結婚,媳婦眼皮子淺,幫不上什麼,全都是母親在操心,有嬤嬤們傳達不到的地方,還要母親擔待著,說起來,都是媳婦的錯,沒能幫得上忙。」語氣極其恭敬,甚至還帶著一絲懊悔。

徐夫人聽得一怔,不由仔細地打量顧夕顏。

顧夕顏眉頭微蹙,好像很沮喪的樣子。

徐夫人眼中閃過異采,笑道:「貞娘想今天就搬過去,你的意思如何?」

顧夕顏恭敬地道:「家裡的事,自然由母親做主,媳婦一切都聽您的。」

聽我的,聽我的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巧園去,聽我的,聽我還扣著梨園的月例不發。

徐夫人心中冷哼一聲,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有些悵然地道:「本來照我的意思,是不想她們搬……有些事,我本不想開口的,可如今懋生發了話,又不能駁了去。你雖然剛進門,但投我的脾氣,我也不把你當外人,就跟你直說了。當初,葉夫人在的時候,曾經許了貞娘,讓她進門的……」

竟然還有這種說法?

徐夫人的話又有幾份可信度?

顧夕顏鄂然。

徐夫人看在眼裡,同情地歎了一口氣,語氣沉重地道:「她出身名門,又是寡婦身份,我心裡是不願意的……所以這事一直拖著。你可要多個心眼才是……」

顧夕顏就垂了頭,有些心神不寧地道:「多謝母親提點!」

徐夫人一副為她擔憂的樣子:「好孩子,快生下子嗣才是……說起來,爺今年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可拖不得了。到時候,就是再不願意,我也沒有立場再攔這事了,到時候,你也只有忍著……」

顧夕顏就從衣袖裡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兩人正唏噓著,有婢女進來稟告方少芹來了。

徐夫人就忙向顧夕顏使了一個眼色,道:「快把眼淚擦乾了……有什麼事,要放在心裡,可別露在了面上。」

顧夕顏只覺得毛骨悚然。

這樣的徐夫人,如果自己不知內情,一定也會和她生出親暱感,也不怪葉紫蘇上了當!

顧夕顏就輕輕應了一聲,仔細地擦了擦眼角。

徐夫人見顧夕顏收拾妥當了,這才讓婢女請了方少芹進來。

方少芹穿著一件藕荷色的立領掐腰裌襖,喇叭袖,袖口緣邊都鑲著雲紋金邊,下身是鴉青色的八幅裙,正面繡著大朵的牡丹花,腳下是同色的高低鞋,高佻的身材,更顯得亭亭玉立,腰肢如柳,只是臉色有點蒼白,沒有一點新娘子應有的慶喜。

顧夕顏想到了一直沒有音訊的魏士英,不由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方少芹分別給徐夫人和顧夕顏問了安,易嬤嬤親自端了繡墩給方少芹坐。方少芹見顧夕顏還站在一旁,笑道:「嬸嬸在這裡,哪有少芹坐的地方。」

徐夫人就笑道:「你坐吧,你嬸嬸等會要去巧園。今天紅鸞搬家。」

方少芹就對顧夕顏笑道:「嬸嬸,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地方我能幫上忙的!」

顧夕顏看得出來,徐夫人對這個孫媳婦不僅是滿意,而且還有著幾份奉承的意思。她笑道:「有,有,有!」

果然,徐夫人臉色雖然如常,但眉角卻挑了挑。

方少芹忙笑道:「嬸嬸只管吩咐就是。」

顧夕顏就拉了方少芹的手,笑道:「我等會要去巧園幫著搬家,你幫我在這裡陪著母親說說話兒,解解悶,替我盡盡孝道,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徐夫人和方少芹俱是一怔,徐夫人嘴角就輕輕地彎了起來,道:「既然你嬸嬸都開了口,你就陪著祖母說說話兒吧!」

方少芹就恭敬地應了一聲「是」,顧夕顏趁機告辭,把地方讓給了兩位熙照來的媳婦。

到了巧園,齊紅鸞才剛起床,貞娘正抱著她給餵她吃早餐,小婢女梔子則在一旁陪著她吃早飯。

看見顧夕顏,貞娘就歉意地笑了笑:「夫人,還請您多多包涵,我這實在是……」梔子則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給顧夕顏行禮。

顧夕顏摸聞摸梔子的頭,對貞娘道:「你別管那些俗事,只管把紅鸞照顧好就是了。」

貞娘就目露感激地點了點頭。

顧夕顏順勢坐在了桌子邊,對梔子道:「快去吃飯去,小心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梔子很恭敬地應了一聲,這才重新坐到炕上去吃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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