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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昭然若揭(上)

兩人急急忙忙回了勿園,劉左誠全身透著高興進來給顧夕顏作了一個揖,倒把顧夕顏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弄得更加忐忑不安的起來。

墨菊給劉左誠上了茶後退了下去,劉左誠眼宇間掩飾不住興奮,小聲地道:「二姑娘,沒想到您竟然認識燕國公。」

顧夕顏一聽,再也忍不住,眼角濕潤,就像一個走過了大漠戈壁的人突然看見綠洲般激動。

這個傢伙,果真是福大命大,到底還是出現在了獻俘大典上。

劉左誠精明地觀察著顧夕顏的神態,小心翼翼地道:「你看,劉家這事……」

顧夕顏忙壓住心底的激動,道:「不知道我有什麼可以幫您的?」

劉左誠忙道:「能不能煩請姑娘走一趟。我已經打聽過了,燕國公就住在離這裡不遠的四夷館……」

顧夕顏矜持地笑道:「七爺,不是我不想幫這個忙,實在是幫不上。我上次也跟您說過了,當時也只是答應熟人幫個忙而已,我本人和燕國公並不相識。更何況大家身份有別,實在是不方便……」

劉左誠非常失望,追問顧夕顏熟人的姓名,顧夕顏說是長生班的黃先生。劉左誠一聽就坐不住了,急急匆匆地告辭了。

送走了劉左誠,顧夕顏忍不住跳起來大喝了一聲「嗨」。

惠蘭笑道:「姑娘這是怎麼了?」

顧夕顏聞言僵在了那裡。

是啊,自己這是怎麼了。

那個人如今是燕國公齊灝,而不是蝸居在滴翠閣的齊懋生。兩個人之間,如雲泥,隔著千山萬水呢……

顧夕顏怏怏然地躺到了床上,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齊灝是怎麼脫險的呢?出殯的人是被他殺了滅口的吧!他當時就沒有完成對劉家的承認,如今脫險了,還會不會認帳呢?丁翠娘說劉左誠的嫡親弟弟還被關在燕地的大牢裡,如果那傢伙不認帳,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顧夕顏一會喜一會悲,混混沌沌地度過了一下午。

掌燈的時分,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開始淅淅瀝瀝的,後來越下越大,烏雲蓋頂,電閃雷鳴,雨勢頗有傾盆之意。

看熱鬧的小廝回來了,稟告顧夕顏道:「……坐在大馬上的是燕國公,他是個老頭子,個子很高,黑黑的,瘦瘦的,頭髮都白了……」

顧夕顏打了一個冷顫。

自己眼中的齊懋生英俊偉岸,端肅冷冽,可在別人眼中卻是一個其貌不揚的老頭子。

她在惶恐中已無法迴避一個訊息。

難道,自己對這個人的好感已到了沒有立場、沒有原則的地步了嗎!

顧夕顏把自己象繭一樣裹在被子裡。

他有什麼好的?

老婆跟情人跑了,還有一個女兒,家庭複雜;和朝庭對著幹,還滅了一個國家,職業不穩定;不僅騙我,還把劉左誠那個人精也騙了,狡猾奸詐……

顧夕顏裹著被子滾來滾去,真像就這樣是一隻不懂得思考的毛毛蟲。

滾了幾下,有一個勁道扯住了被角,被子突然散開,因為下雨而帶著濕意的空氣聚然灑在了她的身上。

顧夕顏不由鄂然抬頭,一道巨大的黑影正襲罩著她,有低醇的聲音輕語:「是我,齊懋生。」

顧夕顏唰地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想到剛才自己的心思,不由結結巴巴起來:「你,你怎麼來了?」說著,朝他身後望了一眼,外面正電閃雷鳴,下著大雨。

月黑風高夜,適合殺人,也適合……嗯,偷情!

顧夕顏的臉一下子變得滾燙。

齊懋生進來的時候正聽見顧夕顏裹在被子裡呻吟。

難道是生病了!

他左右看看,屋裡竟然沒有一個伏伺的人。他一急,用力拉著被角一抖,顧夕顏像個小孩似的滾了出來,挺秀的鼻子紅彤彤的,大大的眼睛盛滿恐懼,像只落入陷阱的小動物似的無辜地望著他。他知道她被背著光,看不清人影,忙通了一聲姓名。顧夕顏卻猛地跳了起來,豐盈的胸部顫顫巍巍的,衣襟揚起一角,纖細的腰肢露出一大白皙幼滑的皮膚。

瞬間,他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一個地方,身體出現了尷尬狀況。

他全身僵硬,不自在地撇開了眼睛,心虛的解釋:「剛參加完了御宴,明天早朝後皇上會在上書房見我,問完話我就要回燕地了……」

「怎麼這麼快就要回去了!」顧夕顏歎道,語氣悵然,無限留戀。

齊懋生聽得心中一蕩,只覺胸腔裡有千股柔情,毫無戒備地低聲道:「我在這裡不安全……」

不安全!

顧夕顏聞言立刻聯繫齊懋生躲避滴翠閣時的光景,心裡好像有一團火騰地燃了起來,黑白分明的清麗眼睛瞪得大大,滿是委屈:「你,你為什麼騙我?」

齊懋生鄂然:「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顧夕顏的臉紅的更厲害了。剛才是害羞,這次是氣憤:「你說你是燕國公的二兒子,還說你叫齊懋生……」

齊懋生眉頭微蹙:「家父齊煜,熙照王朝第十八任燕國公,我是他的第二個兒子齊灝,乳名懋生。」

「我,我,我……你,你,你……」顧夕顏眼睛都濕潤了,不知道該怨自己笨還是該怨齊懋生誘導她。

齊懋生見狀,面色一沉,聲音裡帶著一絲冷冽:「把被子蓋上!」

「啊!」這種天氣,蓋被子?

這傢伙,剛才還好好的,質問他一句就變了臉,又發現了他一個缺點,喜怒無常,脾氣不好……

顧夕顏不甘地嘟了嘟嘴。

淡淡柔柔的粉唇,像花一樣嬌美。

齊懋生心中又是一蕩。

顧夕顏白了齊懋生一眼:「好,好,好,都是我笨。那我問你,你來幹嘛?」

可憐的齊懋生只看見那粉唇一張一合,根本就不知道顧夕顏說了些什麼。

顧夕顏有點惱火,站在床上俯首在齊懋生耳邊不輕不重地喊了一聲「嗨」。

齊懋生只覺得暗香盈動,甜美柔和撲面而來,讓他混混沌沌不知所以然。如果不是耳間有人猛喝一聲,他根本就不可能很快清明過來。

真是太荒唐了!

齊懋生對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定力就這麼土崩瓦解非常的不滿。

他的臉色立刻變得端肅冷冽起來,從早已亂七八糟的思緒中隨機應變地抓出了一條,冷冷地道:「劉家的事我已經讓人去辦了,讓他們放心。至於他們提到的交易,等我回到燕地後再談細節。」

是為了這事才來的嗎?

顧夕顏滿腔的歡喜跑到了爪哇地裡去了,心裡酸溜溜的,有著掩飾不住的失落。

掌握人心,本來就是一個優秀的領導都所應具備的基本素質之一。齊懋生立刻感覺到了顧夕顏情緒上的變化,他有一點茫然。

怎麼搞得,剛才都好好的,一下子又不高興了。

他想起在滴翠閣的時候,每當他露出笑容的時候,顧夕顏目光中閃爍的迷惘,非常的可愛,像個迷路的小獸般侷促無措。

齊懋生不由會心一笑,露出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暖笑意。

「轟隆隆……」一陣電閃雷鳴,把屋子照得如同白晝。

藉著閃電,顧夕顏看得分明,她不由心中一暖,為齊懋生找起借口來。

人無信不立,他既然答應了劉家,當然應該第一時間處理好此事才是。要怪只能怪自己……想得太多!

藉著閃電,齊懋生也看得分明,顧夕顏眼中又閃爍出那種迷惘光彩。

他心中一動,那些在滴翠閣讓他來不及細想的情節浮現在他的腦海,斷斷續續地形成了一個信號。

他上前一步走到床弦邊,隔著顧夕顏一指的距離,壓低了聲音:「為什麼不高興?」醇厚的嗓音帶在這雨夜中如大提琴的低吟,帶著盅惑的味道,摧毀人的神智。

顧夕顏迷迷茫茫地「啊」了一聲,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齊懋生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砰地一聲坍塌了,轟得他兩耳如鼓鳴。

又是一陣電閃雷鳴,屋子裡瞬間白如晝日。

兩人被這響聲震盪著,從恍然中清醒過來,尷尬地不約而同望向了窗外的雨景。

直直的雨道象瀑布從天間直落下來,織成了一張密匝匝的水網,整個勿園都置於水氣氤氳之下,濺在青石板上的水花如箭似地亂射,不時發出嘈雜的「辟里啪啦」聲,如亂了調的絃樂。

顧夕顏注意到西邊的窗欞半掩著,一片水花濺了進來。

她走過去,輕輕地掩住了窗欞,也把紛亂的雨聲關在了窗外,屋子裡立刻變得安靜起來,雨聲如響在天邊般的遙遠。

齊懋生聽著悶悶的雨聲,突然覺得這小小的空間變成了世界的一隅,把那些風雨交加,驚濤駭浪全關在了外面……讓他感到舒心而寧靜。

「雨下的這麼大,你等會怎麼回去?」顧夕顏聲音裡有著滿滿的擔心,「被人發現就糟了!」

齊懋生面色凝重,定定地望著顧夕顏。

他想起了那天受傷後躲在顧府馬車的座椅下時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