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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梁氏新婦

王溫蕙剛要答話,簾子一撩,梁季敏的二哥梁叔信走了進來。

他穿了件鑲著玄狐毛的石青色鶴氅,頭上插著根羊脂玉的簪子,使他原來就孤傲的表情更添了一層拒人千里的疏離。

梁季敏忙把孩子交給旁邊的媽媽,上前給梁叔信行了禮。

梁叔信冷漠地點了點頭,沒有見到自家兄弟的親熱,然後上前幾步給馮氏請了安。

馮氏望著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什麼話也沒有說。

王溫蕙則笑盈盈喊了梁叔信一聲「二叔」,很熱情上前給他行禮,梁叔信還了禮。沈穆清就上前喊了一聲「二伯」,給梁叔信見了禮。

梁叔信對王溫蕙和沈穆清都很冷淡,可梁幼惠給他行禮的時候,沈穆清卻看見他眸子裡轉瞬即逝的笑意。

大家互相見過了禮,梁叔信一言不發負手而立地站在門前等太夫人的招喚,他的這種態度讓本來熱熱鬧鬧的氣氛像被水淋濕的火焰,只剩下幾絲余煙。

梁季敏試著和梁叔信說話:「二嫂的身體好些了嗎?」

梁叔信兩眼望著靜垂不動的軟簾,冷冷地道:「不是還有三、四個月才生嗎?恐怕到那個時候才能好吧!」聲音裡全是漠不關心的冷淡,好像說的是別人。

沈穆清愕然。

馮氏眉頭緊蹙,嘴角微翕,正要說什麼,紫絹突然撩簾而出。

她笑盈盈地給在場的人請安:「太夫人讓夫人、少奶奶、小少爺進去。」

馮氏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很客氣地朝著紫絹點了點,領著兒子、媳婦和孫兒走了進去。

太夫人已穿戴整齊,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喝茶,劉姨娘在一旁服侍著。

這麼早?

沈穆清壓住心底的詫異隨著梁季敏一起給太夫人行了禮。

太夫人就笑望著他們說了一番「婦不賢無以事夫,婦不事夫義理墮闕」之類的話,沈穆清知道這是太夫人在告訴自己要守「婦道」,遂畢恭畢敬地聽著,唯唯喏喏地應著。

她訓完了梁季敏夫妻,就問起王溫蕙三個重孫的功課來。

當聽到王溫蕙說想請個先生來家坐館的時候,太夫人沉吟道:「我看,還是送到晉王府開的義學裡去讀書好些。」

王溫蕙還有幾分遲疑,馮氏已在一旁答「好」:「聽說很多大臣都把子弟送到了晉王爺開的義學。讓孩子們去那裡讀書,也可以趁機交幾個發小。」

太夫人的目光就落到了梁季敏的身上。

梁季敏恭敬地上前一步,道:「孫兒也覺得祖母和母親的意思好。只是現在眼看著要到春節了,天氣又冷,不如等開春了去。」

太夫人望著眼前幾個粉裝玉砌的孩子有片刻的猶豫。

馮氏見了,忙笑道:「季敏說的也有些道理,還是等明年開春了再送去吧。平哥今年才六歲,安哥也才五歲。像叔信和季敏那樣四歲就啟蒙的孩子,畢竟是少數。說起來,我到今年還心疼呢!」

太夫人被說動了心,點了點頭,笑道:「好吧。那就這樣,等明年開春了,平哥和安哥一起去晉王義學去讀書。」說著,她又望向梁季敏,「這件事,你可要盯著點。」

梁季敏笑容溫和:「晉王一向對義學頗為上心,知道我們這樣的人家都願意把孩子送去讀書,一定很高興。祖母儘管放心好了。」

沈穆清見他們說的高興,不由偷偷地注意著沉默不語的梁叔信。

當梁叔信聽到太夫人同意兩個孩子開春後去晉王義學上學的時候,他臉上有一閃而逝的譏笑。

沈穆清一怔,梁叔信已回眸望她。

不大的眼睛,卻流露出善意的笑意。

怎麼會對她和善?

沈穆清嚇一跳。覺得很是奇怪。但沒有等她來得及細想,劉姨娘進來請示飯擺到什麼地方。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了太夫人。

老夫人笑了笑,對馮氏道:「今天還要拆棚撤座,你的事也多,領著伯恭媳婦和季敏媳婦下去忙吧。把孩子留下給我做個伴。」

馮氏應了,帶著兒子、媳婦和女兒回了桂藹院。

梁季敏和梁叔信一路沉默地到了桂藹院,給馮氏請過安後,馮氏讓兩個兒子回去:「……叔信要照顧雙瑞。季敏,你也要靜下心來讀書了。」

梁氏兄弟恭敬地應聲而去。只是梁叔信是揚長而去,梁季敏是看了沈穆清兩眼才走,搞得沈穆清一直在猜梁季敏為什麼要看自己兩眼。

是不放心?還是有什麼事要告誡她?

王溫蕙服侍馮氏和梁幼惠吃早飯,沈穆清在一旁打下手,她仔細地注意著王溫蕙的舉動,暗暗記在心裡。

馮氏吃了早飯,梁幼惠服侍她喝茶,王溫蕙和沈穆清這才退到外間匆匆扒了兩口飯。王溫蕙見沈穆清吃得很少,就輕聲地問她:「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沈穆清搖了搖頭:「我早上吃的少!」

多虧有李媽媽的提醒,她事先吃了些糕點墊肚子。

王溫蕙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沒再問。

兩人吃了飯,折回馮氏的屋子。

馮氏就留了王溫蕙一起與帳房結算,讓沈穆清和梁幼惠一起回疊翠園:「……中午就不用過來服侍了。也不要打擾你哥哥讀書,眼看著就要會試了……」

兩人應了「是」。

馮氏還是不放心,又反覆叮嚀好幾遍才放她們走。

出了桂藹院,梁幼惠就像放出了籠的鳥似的高興:「我們約了三哥去花園裡捉鳥吧!」

沈穆清想起馮氏的叮嚀,又不想直接拒絕梁幼惠而讓她心情波動,因而笑道:「我們改天再去捉鳥吧——我屋子裡的東西還沒有收拾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梁幼惠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高高興興地和沈穆清回了疊翠園。

梁季敏果然關了房門在讀書,沈穆清也不打擾他,帶著梁幼惠指揮著落梅和珠璣清東西,把該上冊的上冊了,該入庫的入庫了,該擺出來的擺出來。

梁幼惠則好奇地在屋裡轉悠著,不時找出兩件陪嫁的小物什感歎一番。

沈穆清見梁幼惠在動手動腳的,那裡別說幫忙了,她不添亂都是好的了。只好把她叫到炕上坐著:「給我講些家裡的規矩,也免得我什麼都不知道——今天早上我看著夫人吃飯,口水都流出來了。」

梁幼惠一聽,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兩個人坐在炕上聊天,一問一答中,沈穆清對梁家內宅的情況有了幾份瞭解。

梁家不存在分家的問題,因此所有的生活開支都是公中的,收入也是公中的。太夫人每月的月例是六十兩,夫人是四十兩,劉姨娘是五兩,結了婚的梁恭伯和梁叔信是三十兩,沒結婚的梁季敏和兩個嫂嫂王溫蕙、蔣雙瑞一樣,都是十五兩,梁幼惠則是十兩,江姨娘就更低了,只有二兩。這其中除了梁恭伯每年有九十二兩銀子的收入外,其他的人都沒有收入。至於管事的媽媽,一等的二兩,二等的一兩,三等的五分銀子,再往下就沒有月例可拿,每年按季節給做四套衣裳就行。丫鬟們的月例就更少了,一等的一兩,二等的六分銀子,三等的三分銀子,再往下也是沒有月例只有一年四套衣裳。

沈穆清不由汗顏。

她在沈家的時候,陳姨娘的月例是十兩,大捨是二十兩,李氏的月例是五十兩,她的月例比照李氏,每月五十兩銀子。有一次她還為此問過李氏,李氏當時笑盈盈地道:「用不完,你不會存起來啊!」就算是這樣,她要用錢的時候,李氏也會從自己的月例裡撥給她,或是把她的帳拿到外院掛了沈箴的帳……她當時不以為然,早知如此,就多存點錢了……

忙到了中午,大廚房的粗使婆子送了飯菜來。

一個砂鍋煨鹿筋,一個雞絲銀耳,一個桂花魚打拳,一個八寶兔丁,一個姜汗魚片,一個五香仔鴿,一個辣白菜卷;四種餑餑:紅豆糕、椰子盞,鴛鴦卷、芸豆包;白米飯、白粥、素面,三種主食。

豐盛是豐盛,可惜擺出來的時候都沒什麼熱氣了。

梁季敏眉頭微皺,而梁幼惠當場就甩了筷子:「怎麼又是冷的。你們說新竹院遠也就罷了,難道疊翠院也遠。」

送菜的婆子立刻就跪在了梁季敏的跟前:「三少爺,實在是抽不出人手來……只今只能顧著老夫人、夫人和三位小少爺那邊……」

梁季敏歎了一口氣,對那婆子道:「你起來吧!」

又轉身勸梁幼惠:「你別吵了,娘知道了,又要生氣了。」

梁幼惠就嘟了嘴。

沈穆清看著,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那婆子雖然跪著給梁季敏道歉,臉上卻並沒有恐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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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沈穆清去桂藹院服侍馮氏吃晚飯。

王溫蕙還坐在馮氏的身邊打算盤,看見沈穆清進來,兩人才驚覺到了吃飯的時間。

沈穆清給馮氏請了安,又和王溫蕙見過了禮,馮氏對面有倦色的王溫蕙道:「你下去歇著吧,這裡交給穆清吧!」

王溫蕙應聲而去。

沈穆清按照自己中午觀察所得有條不紊地給馮氏奉羹布菜,馮氏看了,不由得和貼身的董媽媽交換了一個滿意的眼神。

等馮氏吃完了晚飯,沈穆清並沒有急著回疊翠園,而是接過了丫鬟奉的茶親手端給了馮氏:「娘累了吧,要不要我給您捶捶腿!」

馮氏頗有些意外,頓了頓,笑道:「好啊!」

旁邊早有機敏的丫鬟一溜煙地去拿了美人捶來,沈穆清就坐在炕邊給馮氏捶腿。

(姊妹們,今天也只有一更……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