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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暗流洶湧

章婆子滿心歡喜,點頭如搗蒜:「夫人真是菩薩心腸!」

李媽媽就叫人帶改名叫璞玉的秀枝退了下去。

璞玉笑嘻嘻地和章婆子打招呼:「你要記得幫我的辣椒澆水,還要常常來看我!」

章婆子眼中閃過一絲傷感,重重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事就有些乏善可陳了。

幾個小姑娘循規蹈矩地回答了李氏的提問,基本上都稱得上口齒伶俐。六個中有三個比較出色。一個是最先站出來的,叫耿湘蓮,今年剛滿十歲,不認識字,但會打算盤,說起話來簡潔利索,條理分明。另一個叫魯金枝,今年九歲,回答李氏問題的時候趁機推銷自己,說會上灶。還有一個和耿湘蓮一樣,也是十歲,小小年紀,卻長得臉若桃花,眉若新月,相貌十分的出眾,問名字,說叫陶惠。

李氏問話的時候,陳姨娘不時拿眼睃那個叫耿湘蓮的。

待李氏問完了話,汪媽媽就指耿湘蓮笑道:「太太,你說巧不巧,竟然和姨娘屋裡放出去的大丫鬟一個名字。」

李氏就淡淡地笑了笑,道:「嗯。這孩子的確不錯。等會帶下去好好地調理調理,行的,留下來拔到姑娘屋裡服侍,不行的,找章婆子來領走。」

幾個小姑娘一聽,神色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汪媽媽就撇了陳姨娘一眼。

陳姨娘卻垂著眼瞼,看不出什麼表情。

李氏叫了汪媽媽和章婆子去交割銀子,李媽媽則帶著幾個新買的小丫頭退了下去。

章婆子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和汪媽媽敲定了大的三兩五錢銀子,小的五兩銀子的賣身錢,把這樁賣買做成了。她拿了銀子到李氏那裡辭行,李氏賞了她一兩銀子,一匹月白色綾緞。章婆高高興興地接了,謝了又謝,這才告辭,領了幾個沒被選上小丫頭走了。

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了。沈穆清陪著李氏吃了午飯,汪媽媽就進來稟道:「太太,富源行的送了鰻魚和桔子過來。」說著,轉身朝著沈穆清眨了眨眼睛,「那鰻魚還養在木桶裡活蹦亂跳的,姑娘想不想去看看!」

沈穆清已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笑道:「鰻魚嗎?我還沒見過活的鰻魚呢!」

李氏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笑著:「去吧!去吧!記得早些回來,等會還要去進財媳婦那裡。」

沈穆清笑著應了,和汪媽媽一起出了門。

待走到了穿堂,汪媽媽低聲地道:「劉先生來了——姑娘這腳,得早點瞧瞧才行。」她聲音裡有著濃濃的歉意。

沈穆清就感激地望了汪媽媽一眼。

兩人從朝熙堂外的夾道回了安園,劉先生早已經在抱廈裡等了。

汪媽媽就拿了清風散出來。

劉先生聞了聞,又挑了一點放在嘴裡嘗了,忍不住嚷了起來:「這是誰開的方子,這又不是惡傷,用什麼雄黃、麝香……用我自製的紅玉膏吧!」

落梅幾個忙打水給沈穆清洗腳,重新上了劉先生制的紅玉膏,送了沈穆清回李氏那裡。

沈穆清下午就跟著進財媳婦學做年糕,用麵團小兔小馬地捏了滿滿一蒸籠,結果晚飯的時候朝熙堂的丫鬟媳婦婆子全吃的是年糕。

晚上回到屋裡,沈穆清先看了腳,好像沒有什麼明顯的效果。想到中藥的療效慢,沈穆清也只好忍著痛耐心地等待。

小丫鬟進來上了燈,她赤著腳倚在大引枕上藉著炕几上的燈光給鎮安王妃繡手帕。剛繡了幾針,沈月溶來了,還帶著她的針線活。兩人說說笑笑地做會針指,看著夜色深了,沈月溶這才回了香圃園。

就這樣過了兩天,沈總管來給沈穆清回信,說拜貼和沈箴的親筆書信都已送到了金城坊武衣庫胡同的祥發綢布店,常、孫兩位師傅那裡,也已去祭拜過了。

「知道那祥發綢布店的東家是誰嗎?」沈穆清思忖良久,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汪大總管別有深意地笑道:「是山西臨城蕭家的。可那鋪子卻是葉素葉大人的。」

沈穆清微微吃驚。

金城坊的武衣庫胡同,就是一處專門為兵部囤積戰袍甲衣的,葉素做為戶部給事中,鋪子竟然租給蕭家在那裡開了一家綢布店,這其中有什麼奧妙,已是不言而知了。也難怪就是汪總管,臉上也不由流露出幾份異色來。

「你把拜貼送過去,那邊沒什麼反應嗎?」

「是大掌櫃的接過去的,賞了小廝每人五兩銀子,還說,過兩天就會來拜訪老爺。」

蕭颯要過來嗎?

沈穆清腦海裡就閃過了那張俊朗卻帶著倨傲表情的臉。

來拜見沈箴的時候,又會是怎樣一副表情……是神色恭謙卻目露驕傲?是鋒芒畢露恣意飛揚?或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她想想就覺得有意思。

不過,真是奇怪,自己為什麼就沒有想到他會忐忑不安青澀靦腆呢……

沈穆清支肘,捏著自己的下頜,突然有點期盼蕭颯的到來。

「姑娘,要不要交待門房一聲,」汪大總管窺視著沈穆清的神色,「也免得怠慢了人家。」

「不用!」沈穆清已是眼角含笑,「這個人,辦法多的是。你別管了。」說著,想起了常、孫兩位師傅,眼神又不由地暗了下去,「常師傅和孫師傅那邊,鏢局裡是怎麼安排的?」

「常師傅上有高堂,下有妻兒,局子裡給在老家買了二十畝地,一匹馬,一輛大車,給一百兩銀子的追撫。孫師傅父母早亡,又沒有成家,因此都折成了銀子,給了他一個本家的侄兒,讓給造墳立碑供奉香火。」汪總管說起來,也有些稀噓。

沈穆清沉吟道:「知道常師傅的老家在什麼地方嗎?」

「就在滄州,離這也不遠。」

「他家裡還有沒有兄弟能幫襯他的?」

「說早年有個兄弟,和父母吵了幾句嘴,離家出走了,有快二十年沒有音訊了。」

也就是說,老的老,小的小,二十畝地,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還要風濟雨順,才免強夠一家子過上一年的。一百兩銀子,有出無進……

「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滄州嗎?」

「說等做完了常師傅的七七就回去。」

沈穆清歎了一口氣:「讓常師傅的媳婦回去之前,來給我辭個行!」

汪總管直點頭,道:「要不要我跟老爺說一聲,從外院的帳上給姑娘支點銀子。」

「你看能支多少就多少吧!」錢多米多不如日子多,沈穆清手裡雖然有私房錢,可有填窟窿的時候,她是一點也不會客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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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颯果然兩天以後來了。

那天正是沈箴的沐休日,她們一家剛剛吃完早飯,沈箴和李氏坐在西稍間臨窗的鑲木床上,沈月溶和沈穆清則一右一左地坐在床邊一張小杌子上,陳姨娘和汪媽媽、田媽媽則垂手立在一旁,看著站在屋子正中的大捨搖頭晃腦地背著《三字經》。

「不錯,不錯。」沈箴老大寬慰,笑望著田媽媽,「你照顧得很好!」

這田媽媽原是陳姨娘的乳姐,從小和陳姨娘一塊長大,親如姊妹。她自己的孩子生下沒一個月就夭折了,又為這事和夫家合氣,這才到沈家做了乳娘。聽沈箴這麼一說,她眼珠子微轉,忙屈膝行禮,笑道:「老爺誇獎了。說起來,這都是姨娘的功勞——每天晚上都教哥哥認一個字……」

陳姨娘聽了,神色有些慌張地跪了下去:「老爺,妾身並無他意,先也只是教著玩,沒想到捨哥記性好,一學就會,妾身見了,這才……並沒有那越僭之心……」一邊說,一邊窺視沈箴的神色。

李氏的眉頭就幾不可見地蹙了蹙,展顏笑道:「看你,老爺也沒有責怪的意思。」說著,就笑望著沈箴道,「說起來,是我失察了,沒想到捨哥小小年紀,已有這般的聰慧,能讀書了。不過,孩子啟蒙,是大事,不是認幾個字就行的,還要學著其中做人做事的道理。要不然,我也是讀了十幾年私塾的人,寄姐那會兒,怎麼一個字也不敢教。」

沈箴點頭,對陳姨娘道:「你起來吧。」

陳姨低低地應了一聲「是」,有些畏縮地站了起來。

沈箴就商量李氏:「我看,既然大捨有這天份,不如過了年,請個先生在家裡坐館,讓捨哥提早入學。」

李氏笑道:「老爺這樣決定,再好不過。常言說的好,因材施教。看捨哥這勢頭,我們家怕是又要出進士了。」說完,就望著大捨笑了起來,「捨哥,你說是不是!」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

他望了望一旁垂瞼低頭的陳姨娘,又望了望滿面笑容的李氏,期期艾艾的,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沈箴不由調侃道:「希望不要是個讀死書的就好。」

李氏則笑道:「他年紀還小,沒定性,跟著什麼人,學什麼人。你好好給他找個先生,自然就會成材了。」

正說著,有小廝進來通傳:「戶部給事中葉素和蕭颯求見老爺。」

沈箴很是茫然,還是聽到沈穆清「啊」了一聲,這才記起來蕭颯是誰。

他「哦」了一聲,先是吩咐了歐陽暉去見蕭颯——歐陽暉是跟了沈箴近三十年的幕僚。

沈箴根本不會見蕭颯……

沈穆清有些汗顏。

她總是會忘記沈箴的身份……

小廝應聲而去,沈箴轉身,眼角掃過沈穆清時,他又改變了主意:「請他們到花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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