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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姊妹

五堂姐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傅庭筠正被孩子鬧著,並沒有注意到自己五堂姐的異樣,而是急急忙忙地將孩子放在了地上,指了五堂姐道:「這是你們的五姨母,快給五姨母行禮!」想到自己從前在傅家的時候和這位五姐姐最好,事後卻從不曾給這位五姐姐送個信去,心裡不免有些內疚,窘然地指著自己的一對兒女道:「這是大姐兒呦呦,這是大哥兒曦哥。」

呦呦和曦哥兒上前給五堂姐行禮。

五堂姐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想了想,拔了發間那支歲歲平安的銀簪,擼了手上戴的絞絲銀鐲遞給兩個孩子:「這是五姨母的見面禮。」顯然是臨時起意,之前根本沒有準備。

童媽媽望向傅庭筠。

傅庭筠微微頷首。

童媽媽笑著上前接了。

呦呦和曦哥兒忙向五堂姐道謝。

兩個孩子一個聲音婉轉悅耳,一個含含糊糊說不清楚,卻都是一般的粉妝玉琢,十分的可愛。

傅五姑奶奶看著忍不住嘖嘖道:「這兩個孩子,長得可真像你小時候……」說著,忍不住抱了小一些的曦哥兒。

曦哥兒在她懷裡扭著身子,朝母親伸出手去。

傅五姑奶奶知道這是孩子和她不熟,有些認生,忙將孩子遞給了傅庭筠,抬瞼卻看見了立在傅庭筠身後的雨微,她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雨微,你,你怎麼還在……」一面說,一面已面如縞素,登登登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朝著雨微雙手合十地念叨道,「我九妹可從來不曾對不起你,你要憑良心,有什麼事只管在夢裡相托就是,可不能來找她,她還有一雙兒女要照顧……」青天白日的,竟然把雨微當鬼了。

傅庭筠哭笑不得,心裡微微有些感動。把孩子交給童媽媽抱,拉了五堂姐的手:「我們屋裡說話去。」

五堂姐忙握緊了傅庭筠的手,神色微定,卻又看見了依桐。

她眼睛瞪得更大了。

五堂姐是四太太的嫡女,而四太太喜歡搬弄是非,又貪婪小氣。

依桐不想告訴她關於傅庭筠的事,也不願意扯謊騙五堂姐失了僕婦的本份,就含糊其辭地道:「前幾天雨微去看我,我才知道九姑奶奶回來了,就隨著雨微一起來給九姑奶奶磕個頭。」

五堂姐朝傅庭筠望去,滿臉的狐疑。

傅庭筠歎了口氣,逕直把她拉進了內室。

※※※※※

「……這麼說來,是那俞敬修和他老師的女兒私相授受,殫精竭慮地要退婚,所以才攛唆了左俊傑來誣陷你?」五堂姐聽了傅庭筠的一席話,怔忡了半晌,這才滿臉驚訝地道。

傅庭筠點了點頭:「我找到了左俊傑,俞家也承認了這件事。」

五堂姐一聽就跳了起來:「這怎麼可能?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俞家同意,大伯父和五叔父又怎麼可能答應?何況這件事本是俞家無理在前,就算大伯父和五叔父一時間受了俞家的蒙蔽,讓你受了委屈,後來水落石出,為了俞家的名聲,大伯父和五叔父不能為你正名,可為什麼私下不認了你……」一句話沒有說完,她露出異樣的神色來,「難道大伯父的起復和五叔父的陞遷與那俞家有關不成?」

自己的這個五姐姐雖然是四伯母所出,但祖母一直瞧不上四伯母的作派,五姐姐實際上是跟著祖母長大的,頗肖祖母,不僅精明能幹,而且百伶百俐,十分機敏,這也是為什麼她從小和五姐姐玩得好的緣由。

傅庭筠瞥了五堂姐一眼,沒有做聲。

五堂姐駭然,道:「難道真讓我給猜對了?」

「雖然不中,亦不遠矣。」傅庭筠道,「其他的,我也不好說。你若是一定想知道,不如問問祖母吧?她老人家應該知道。或者,問問大伯母也成!」

五堂姐默然。

既然傅庭筠不方便說,那就涉及到了長輩不是,她的確不好再問下去。

傅庭筠看著,就想起了另一樁事,道:「我聽說有商賈之家出三萬兩銀子,想聘了十四妹去?」

「我正是為這件事而來。」五堂姐精神一凜,道,「到處傳得沸沸揚揚,我在臨潼都聽說了。開始還以為是誰在造謠,」她說著,苦澀地一笑,「你不知道,自從你『病逝』以後,關於傅家的閒言碎語就沒有停過……我一開始只覺得惱火,差了人打聽,卻是連那提親人的姓名、籍貫、在家中排行老幾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她看了傅庭筠一眼,「自從傅家被流民偷襲後,祖母的精神就越發的差了,去年開始,連身邊服侍之人的名字都時常叫錯,有時候和她老人家說這,她老人家答的卻是那。我怕祖母一時犯了糊塗,就匆匆忙忙地從潼臨趕了過來……祖母心裡卻清楚的……只說讓我別管,她老人家自有主張。我就去看了看母親——她正在那裡發大伯母的脾氣。

「我把母親說了一頓,又去給大伯母賠了個不是,正要回潼臨,卻聽到從前服侍過我的僕婦說,說你還活著,而且被當今皇上所救,由太皇太后賜婚,嫁給了有從龍之功的宣府副總兵趙凌。趙凌五個月前護衛疆土有功,父、母都被追封,你從京都趕回來給公公婆婆立碑,正歇在西安府崇義坊楊柳巷趙凌姨父家裡。

「我聽著大吃一驚。

「原本想去問問大伯母的,但想到大伯母正和家母置氣,那僕婦又信誓旦旦,這幾年姚家的漆器生活一直做到了西安府,我跟著你姐夫也來過幾次西安府,又怕弄錯了讓人笑話,就叫了個管事先一路打聽了過來……」她說到這裡,神色有些激動地拉了傅庭筠的手道,「沒想到你真的還活著,而且真的嫁了個做官的人,還生了一對兒女……」她唏噓著,眉宇間浮現些許的遲疑,輕聲道,「那個趙大人,脾氣可好?」

是委婉地問她趙凌待她可好吧?

「他脾氣不好,」傅庭筠說著,想起了趙凌,笑容就不知不覺地爬上了眼角眉梢,「不過,待我卻好。」又覺得這句話不足以道出趙凌對她的十分之一,「不管大事小事,都以我為重。」

五堂姐聽著,就長長地吁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傅庭筠微微地笑。

五堂姐想問問她現在有什麼打算,轉念想到家里長輩矢口不提傅庭筠還話著的話,而傅庭筠言語中沒有半點要回華陰看看的意思,知道這其中的恩怨一時只怕還說不清楚,而她自己是個已出嫁的女兒,丈夫不過是個小小的秀才,憑什麼也輪不到她出頭,她乾脆不問,笑著說些姊妹間的話:「大姐、二姐她們肯定還不知道你活著,我看應該給大姐、二姐她們報個信才是。」然後歎道,「七妹前些日子剛剛添了個兒子,我們去喝滿月酒的時候她還提起你,當時二姐還悄悄地抹著眼淚呢!」

既然已經驚動了五姐姐,其他姊妹遲遲早早也會知道,與其到時候讓其他姊妹覺得她厚此薄彼,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把幾個姊妹們請來聚一聚。以後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回西安,再回來的時候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那就請五姐姐幫著張羅張羅吧!」傅庭筠含蓄地道,「若是哪位姊妹家裡一時脫不了身,也不用勉強。」

五堂姐明白,點頭道:「知道了!」

傅庭筠又問起十四妹的婚事來:「雖說祖母心中明白,可有些事還是要出面澄清一下為好。三人成虎。」

這事若是解釋不清,就成了她母親賣女求榮,可要是解釋,不免要說到祖母和大伯母……

五堂姐想了想,還是血親佔了上風。

她低聲道:「三姐姐出嫁的時候,家裡就開始賣田賣地了。不過是做得隱密,大家不知道罷了。待到流民偷襲傅家的時候,傅家公中庫房的一些好東西大半都不見了,家道就日漸艱難了……這個家以後是要交給大伯母的,祖母這樣做,不過是想讓大伯母把主持中饋的事都攬到手裡,」她說著,躊躇了片刻,壓低了聲音道,「大伯母娘家的幾個兄弟這幾年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連帶著大伯母的陪嫁收益豐厚……或者正是因為如此,大伯母若是嚷著把家分了,丟卒保車,其他房頭就成了旁支,總可以保全些體面。」

祖母打得好主意。

大伯母如果不想被人指著脊樑骨罵「不孝」,就得拿出陪嫁的銀子來補貼家用。

傅庭筠在心裡冷笑。

五堂姐猶嫌不亂似的,繼續道:「你可能不知道,三姐姐家的婆婆兩年前去世了,如今三姐姐主持著家中的中饋,我依稀聽我母親說起,好像祖母曾向三姐姐借過銀子,三姐姐因為剛剛當家,商量了三姐夫,動了自己的嫁妝銀子。為這件事,二伯母還曾專程派了貼身的媽媽去三姐姐家……家裡現在到底怎樣,我還真不敢說!」

傅庭筠記得三姐夫是個鰥夫,姓沈,前妻生的兩個女兒都夭折了,家資頗豐,三姐嫁過去的時候已經是舉人了。

她不由道:「三姐姐現在過得怎樣?」

「三姐夫去年中了二甲第十三名,那到吏部備了報,三姐夫的母親去世,就丁憂在家了。」五堂姐笑道,「三姐夫也是個實在人,家裡的事都由三姐姐當家。這兩年,二姐姐多虧有三姐姐救濟。」

兩人正說著話,珍珠來稟:「太太,有位自稱是您七堂姐的太太要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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