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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吐血

曾五臉色陰晴不定地跑了回來:「國公爺,頤志堂真的在對賬,一直都在對賬,據說全是夫人的添妝。」

宋宜春的腦袋「嗡」的一聲,半晌才回過神來。

「怎麼可能?!」他一跳三尺高,一句話沒有說完,自己先愣住,「那得多少添妝……」

「國公爺,」陶器重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他憂心忡忡的,並沒有注意到室內的異樣,而是皺著眉道,「我聽說竇家給夫人又添了些嫁妝,按道理,添妝的單子應該交給您才是,怎麼竇家卻將添妝悉數交給了世子爺?還派了竇家三爺和世子爺交接……這,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宋宜春聽著眼睛一亮。

自己剛才怎麼沒有想到這一茬?

他可是宋墨的父親、竇氏的公公,竇家既然給竇氏添妝,怎麼能繞過他去?否則名不正言不順,兩家不說清楚,宋家就算強佔了竇氏的陪嫁,竇氏也只能打落了牙齒和血吞,誰讓你的添妝不過明路的呢?

「你們快去把世子爺請來!」頤志堂這兩年被宋墨經營得像鐵桶一樣,不管是明裡還是暗裡,他都很難打聽到頤志堂的消息,有時候甚至會被頤志堂誤導。他有心在這上面花功夫,卻苦於沒有能主持大局的人,而且也太花銀子了,只怕他每年得要拿出一半的收益來,這不免讓他心疼肉疼的,一直下不了決心,「我要親自問世子,難道他還敢隱瞞不成?他就不怕我到時候不承認這些添妝?」

陶器重暗暗點頭。

這件事太重要了!

竇家就算是在夫人嫁進來之前不知道國公爺和世子爺的矛盾,現在恐怕也知道了,卻又拿出大筆的銀子給夫人添妝,是什麼意思?

是幫著世子爺壓制國公爺?還是暗示國公爺夫人背後有北樓竇氏?

世子爺現在已得到了皇上的支持,如果再通過竇閣老得到那些臣子的支持,國公爺以後前程堪憂。

但仔細想想,這又不合情理。

竇家若是有心,完全可以讓竇閣老出面和國公爺談一談,又何必平白拿出這麼多真金白銀來給夫人造勢?

這真是件讓人都左想右想都想不明白的事。

不如當面問問世子爺,也許會有所發現——竇家又不傻,不可能像個平白無故既不要名又不要利地送銀子給世子爺。

曾五地傻怔怔地在那裡琢磨:夫人有多少銀子啊?

世子爺怎麼就娶了這麼個金銀堆起來的人兒呢?

難怪夫人打賞起人來一點都不手軟!

那些跟在夫人身邊服侍的,得佔多少便宜啊?

三個人各有各的心思。

一時間,樨香院正廳裡靜悄悄的,只有北風刮過的呼嘯聲。

不一會,宋墨來了。

可宋墨不是一個人來的。

和他同來的,還有寧德長公主的兒子——陸家二老爺陸時。

宋宜春大吃一驚。

陸時笑道:「大侄子和侄兒媳婦的婚事準備得倉促,竇家一早就為侄兒媳婦準備好的一些產業沒能及時寫在嫁妝單子上,這次特意派了竇家的三爺把侄兒媳婦名下的產業送過來,大侄子特意去府上請了我過來做個人證。」

宋宜春一口氣就堵在了胸口。

陸時是什麼時候來的?

自己怎麼不知道?

敢情這個小兔崽子什麼都想好了,專設了個圈套等著自己跳啊!

難怪竇家敢把銀子往頤志堂搬!

他不由陰森地瞥了陶器重一眼。

陶器重很是茫然。

陸時是怎麼冒出來的?

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世子爺變得這麼厲害了?不動聲色地就把寧德長公主的兒子請到了府上做客,看這樣子,還不是一天兩天臨時起意……

陶器重突然生出一種英雄遲暮的悲涼。

而曾五則不由縮了縮肩,小心翼翼地朝後挪著步子,只盼著等會國公爺發脾氣的時候,自己不要成為國公爺的第一個出氣筒。

宋宜春轉臉望向玉樹臨風般含笑站在旁邊的兒子,眼角直抽,半晌才咬牙切齒地道:「竇家都給竇氏添了些什麼東西?硯堂還特意去請了你過來做人證,難道是怕我貪圖兒媳婦的陪嫁不成?」說著,目光冷冷地掃過宋墨,流露出對這件事的不滿。

陸時呵呵地笑:「表弟還別說,就連我看了竇家為侄兒媳婦添的嫁妝都心動不己,也難怪竇家要我們這些長輩出面幫著作證了。」

宋宜春一愣,朝宋墨望去。

宋墨微笑著站在一旁,風華內斂,清雅如月。

宋宜春心裡又是一陣哆嗦。

耳邊卻傳來陸時含笑的聲音:「大侄子讓他在廣東十三行的大掌櫃領著頤志堂賬房的六、七個熟手,盤了四、五天的賬也不過只盤了一半,表弟就可以想像侄兒媳婦名下有多少產業了。這要寫在嫁妝單子上,這嫁妝單子恐怕就得好幾本。我看侄兒媳婦的陪嫁,只怕是我朝頭一份了。」然後歎道,「當初那一抬銀票就引了那些亡命之徒夜闖英國公府,如果是我,我也會像竇家似的,悄悄地派人給侄兒媳婦添妝……」

「你說什麼?」宋宜春只覺得太陽穴突突作響,四周的聲音聽得都有些不太真切,「六、七個人,盤了四、五天的賬,也不過只盤了一半……」

「是啊!」陸時的聲音時遠時近地在他耳邊響起,「這些產業十幾年前就記在了侄兒媳婦的名下,這些年的收益也全都歸侄兒媳婦,這些收益全都要對賬,這才耽擱了時間……」

那是多少銀子?

宋墨那逆子是一分銀子能生出兩分銀子的人,他怎麼會不知道竇氏名下有多少產業?

難怪自己提起這門親事的時候他什麼也沒有說。

他肯定一早就認識了竇氏,一早就打算娶竇氏!

宋宜春只覺得眼前冒著金星。

上當了!

他上當了!

自己本可以輕鬆地拿捏宋墨的婚事,卻上了當。

還親手將座金山送到了宋墨的手裡!

自己親手送銀子給宋墨,讓他養死士,讓他收買人心,讓他在自己都沒銀子養探子的情況下有銀子養探子,然後用來對付自己……自己這是把脖子洗乾淨了讓那逆子砍啊!

世上還有比自己更蠢的人沒有?

宋宜春喉頭一甜,眼前一黑,全身無力地倒了下去。

「國公爺,國公爺……」陶器重和曾五都驚恐地圍了上去。

守在門口的護衛聞聲闖了進來。

宋墨站在那裡沒有動。

陸時卻皺了皺眉。

晚些時候,他回到公主府,對等著他回來的寧德公主低聲道:「我看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哪有老子見兒子,還在門口暗中佈置護衛的?天賜那孩子,處境堪憂!」

寧德公主就歎了口氣,道:「這是他們的家務事,我們不好插手。天賜是個聰明的孩子,看他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就知道他是個心裡有數的。」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問兒子,「涵兒媳婦和沁兒媳婦這些日子都在幹什麼?叫她們沒事也常去頤志堂走動走動。英國公府只有天賜媳婦一個女眷,又是剛剛過門的新媳婦,難免有不知所措的時候,她們兩個做嫂子的,理應多照顧照顧天賜媳婦才是。」

陸涵和陸沁是陸時的兩個兒子。

皇上素來忌諱結黨,寧德長公主為了避嫌,一直約束著家裡的人,陸家的人很少到處串門。

陸時驚愕地望著母親。

寧德長公主不由歎了口氣。

兒子被自己拘管得太老實了,自己走了,這一大家子人可怎麼辦啊?

她有些疲憊地歪在了大迎枕上,道:「你聽我的安排就是了。這次天賜既然請了你去,你就好好地幫幫天賜。」隨後問起英國公來:「……他現在怎樣了?」

陸時果真就不再多問,恭敬地道:「御醫已經診了脈,說是鬱結於心,用幾副藥,靜養一些時日就好了。」

「恐怕這心病還得心藥醫。」寧德長公主卻不怎麼贊同御醫的話,「他的心胸一向狹窄,又這麼大年紀了,可別落下病根才好。」

陸時想到宋宜春聽說兒媳婦陪嫁豐厚竟然被氣得吐血,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評論,只好只低聲應「是」。

寧德長公主又問起竇昭:「竇家到底給她添了多少陪嫁?你可瞧清楚了,是那些賬房的算賬太慢?還是的確有那麼多的賬目要盤點?」

陸時苦笑:「那些賬房已經連夜盤了好幾天了,我瞧了瞧,僅僅盤點出來的那些產業,就比我們家的產業還多……」

「哦!」寧德長公主頓時坐直了身子,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怎麼會這樣?」

陸時也不知道。

寧德長主公陷入了沉思。

陸時怕打擾了母親的思緒,屏氣凝神。

良久,寧德長公主轉過頭來,對陸時道:「時候不早了,你明天還要去頤志堂,早點歇了吧!」

陸時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廡廊下的大紅燈籠被風吹得搖曳不定,重重樹影在呼嘯的北風中張牙舞爪,彷彿要噬人般胡亂撲騰。

他望著幽藍的天空中明亮的北極星有些發愣。

宋宜春這一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

天賜和天賜媳婦恐怕要侍疾了。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為難這兩個孩子?

天賜媳婦還好說,畢竟沒有婆婆,最多也就多煮幾碗藥。倒是天賜,只怕要吃些苦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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