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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記恨

竇昭的語氣有些急促,這讓陳曲水很懷疑她話的來源。

難怪是五老爺跟四小姐說了什麼?

但他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種關於廟堂之事,竇世樞怎麼可能跟自己還沒有及笄的侄女說什麼?

他有些困惑。

竇昭也意識到自己說話語氣太急,敷衍的味道太濃,不由在心裡長長地歎了口氣。

到底還是心太虛,底氣不足啊!

她只得言簡意賅地道:「人都說多智而近妖……有時候想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陳曲水想想也對。

要不然四小姐也不會向自己解釋了。

說起來到是自己多心了。

陳曲水在心裡把自己嘲諷了一番,問起竇昭將來的打算:「王家那邊,您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這件事暫時先放一放。」竇昭覺得,火已經點著了,要是煽得太急,說不定會把火苗給煽滅了,不如放一放,讓它慢慢地燒起來再添點柴什麼的,這把火可能會燒得更旺。因而道,「留心一下曾貽芬的身體,如果能把王行宜留在陝西就再好不過了。」

誰能入閣,雖然皇帝的意願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但那種越級提拔畢竟是少數。只要王行宜一直留在地方上,他入閣的希望就很小,何況還有很多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如果這樣還是讓他順利地入閣了,那只能說是他運氣太好,是天意了。

陳曲水道:「您的意思是……讓我們聯繫上五老爺?」

「我五伯父肯定對這件事早有打算,」竇昭委婉地道,「我們就是想幫他,也沒這個資格和能力,主要還是多探聽些情況,若有變故,我們不至於過於被動。」

「明白了。」陳曲水笑了起來,「我也想辦法讓範文書和總店的人多接觸的。」

竇昭笑著點頭。

陳曲水接連去了兩次京都,帶回來的都是好消息。

「先是有人告王行宜冒領軍功,後又有人告王行宜貪墨軍餉。」坐在花廳裡,喝著冰鎮的綠豆湯,他的聲音中都透出幾分愜意來,「皇上雖然都留中不發,卻派了心腹太監彭乾任陝西行都司監軍,可見對這件事還是有些芥蒂的。以至於曾貽芬前幾日提請擢升王行宜為大理寺正卿,皇上都沒有同意。」

看樣子曾貽芬最終還是最中意王行宜。

竇昭道:「我五伯父有什麼動靜沒有?」

「跟曾貽芬和從前一樣,」陳曲水道,「不過和何文道走得更親近了些。」

竇昭喃喃道:「若是能讓紀詠的伯父紀頌提前出局,說不定紀家那邊會支持五伯父……」

陳曲水一愣。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沒想到四小姐已摸到了官場上的門檻!

可知道是一回事,實施卻又是另一回事。就好像那些封疆大吏門下的幕僚,想法再好,沒有了那些封疆大吏的支持,不過是空中畫餅罷了。

他忍不住提醒竇昭:「四小姐,就算是曾貽芬和葉世培親自出手,也未必能讓紀子容這樣的人提前出局……」

紀頌,表字子容。

「我知道啊!」竇昭笑道,「我就是想想而已。」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京都那些在常年泡在茶館裡閒幫,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做起來卻是根本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下手。

時間就這樣慢悠悠地到了八月初,期間竇世英來過兩封信,問竇明的情況。竇昭一一作答:「跟著宋先生讀書,書法大有長進……每天練一個時辰的琵琶……隔三岔五地去東府給二太夫人問安,很得二太夫人的喜歡,中元節的時候,二太夫人特意叮囑,讓她也跟著一起去法源寺上香……淑姐兒訂了親,姑爺家姓吳,平山縣人,祖上曾出過進士,比淑姐兒大三歲,在竇氏家學裡讀過書。竇明繡了對並蒂蓮花的枕頭送給了淑姐兒。」

竇世英很滿意。

他叮囑竇昭:「她若是不聽話,你直管教訓她。如果她敢頂撞你,你就告訴她說是我說的。」

不管這話是誰說的,最後被記恨的也只會是她。

竇昭沒有理會竇世英。

紀詠回來了。

他送給竇昭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沉甸甸的,素心接過去的時候差點失手。

竇明在一旁笑道:「紀家表哥送我姐姐什麼東西?這麼沉?莫非是金銀寶石不成?姐姐快打開看看!」

紀氏狠狠地瞪了紀詠一眼,覺得紀詠既然要送竇昭東西,就應該送一看就知道是什麼的,也免得有人胡亂猜疑,說些不著調的話。

紀詠卻哈哈笑道:「我送你姐姐一件好東西,五小姐若是好奇,不如打開看看。」

竇昭聽他那口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想阻止竇明,轉念想到竇明的任性,索性由著她打開了匣子。

匣子裡裝著對鐵球,明光錚亮,有嬰兒的拳頭那麼大。

屋子裡的人全都愣住。

紀詠笑著將那對鐵球拿在手裡運轉起來。

鐵球的聲音時高時低,清脆悅耳。

「很有意思吧?」他笑吟吟地望著竇昭,「每天無事的時候這樣轉一轉,可以強身健體,四妹妹就不用繞著院子走步了。」

這是女孩子用的東西嗎?

竇昭氣結。皮笑肉不笑地說了聲「多謝」,讓素心收了起來。

紀詠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但他很快又恢復了剛才的愉快,向紀氏展示著他從保定府帶回來的一匹蜀繡:「……青藍色的織紋,帶著幾絲大紅,過幾天冷了,姑姑正好做件斗篷,肯定很好看。」

紀氏笑盈盈地收下了。

然後是給崔姨奶奶的桃木簪,給二太夫人的金鑲玉鐲子,給大太太的佛珠……

竇明不由愕然,道:「紀家表哥,我的呢?」

紀詠想了想,笑道:「我也給五小姐帶了東西回來。」說著,吩咐身邊的小廝:「把那個『梅花』箱籠裡的大絨絹花拿出來。」

小廝應聲而去。

竇明嬌嗔道:「為什麼給我的就是大絨絹花。紀家表哥真是偏心!」

紀詠笑道:「我只帶了這些東西回來。要不,你和你姐姐換換?」

竇明想到那對鐵球,立刻道:「我才不換呢!」

紀詠歎道:「那就沒辦法了,我不知道你不喜歡絹花,下次我再送你點別的。」很是無奈的樣子。

竇明瞥了眼紀氏,不再說什麼,甜甜地笑著向紀詠道謝,讓身邊的丫鬟接了絹花。

竇昭見那絹花雖是絨做的,卻做得栩栩如生,花上面還歇了支蝴蝶,一對觸鬚顫顫巍巍的,十分有趣。

竇明就笑著看了姐姐一眼,將讓季紅幫她把絹花戴在了頭上。

過了幾天,竇昭和竇明來給二太夫人問安的時候,發現紀家略有頭臉的大丫鬟、嬤嬤們頭上都戴著絨布絹花,不過是顏色不同,歇在花上的蟲子不同而已。

竇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抓住一個丫鬟就指了她頭上的絹花問道:「這是什麼?」聲音非常的尖銳,把那丫鬟嚇了一大跳,忙道:「是紀公子送的。」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妥,驚慌地道,「紀公子在保定府買了很多的絹花回來,見人就賞一朵。奴婢給紀公子端茶,紀公子也賞了我一朵,還有二太夫人屋裡的彩雲,給紀公子端瓜果,也得了一朵……」臉色已嚇得發白。

竇昭見竇明氣得嘴都歪了,忙將那丫鬟支走了:「沒事,五小姐就是問一問,你去忙你的吧!」

丫鬟如脫虎口般地一溜煙跑了。

竇昭低聲警告竇明:「這是二太夫人的院子,你如果不想被禁足,就把脾氣壓一壓。」

竇明冷冷地「哼」了一聲,臉色半晌才平靜下來。

竇昭說紀詠:「你沒有給竇明帶禮物就算了,也不用這樣羞辱她!」

紀詠卻理直氣壯地道:「我本來就沒給她帶東西,她當著我姑姑的面討東西,我只好敷衍了事了,難道這也怪我?誰會當著別人要東西啊!」

竇昭無語。

「好了,好了。」紀詠笑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決不會和她計較,這樣總可以了吧?」然後道,「四妹妹,那鐵球好玩嗎?我聽人家說,凡是上京經過保定府的,都會買了那鐵球送人……」

竇昭喊了聲素心。

素心笑瞇瞇地從腰間的荷包拿出了那對鐵球,骨碌碌地轉了起來,動作流暢自然,聲音如淺唱低吟的小曲。

紀詠訕訕然笑了笑。

竇昭拂袖而去。

竇明從此把紀詠恨上了。

八月十五的家宴,紀詠那桌頭頂的大紅燈籠驟然自燃起來,大家都驚慌失措,唯恐避之不及,只在紀詠,穩當當地坐那裡,沒等管事、小廝奔過來,就一杯茶潑過去,淋濕了燈籠滅了火。

又過了幾天,竇明身邊的一個小廝不見了。

竇明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晚上,有人在西竇後巷的毛廁發現了他——他被人五花大綁,臉上抹上了墨,嘴裡塞了臭襪子,被插在毛廁糞缸的角落裡,頭上還掛著不少黃白之物。

竇昭臉色鐵青,問竇明:「到底怎麼一回事?」

竇明不作聲。

竇昭冷笑道:「你不說也可以,下一次說不定就輪到你了……」

沒等她的話說完,竇明尖叫起來:「我不過是讓人給他的馬下幾顆巴豆,他就這樣心狠手辣……」

竇昭想到那幾匹毛髮光澤、高大健壯的駿馬。

這還不算什麼嗎?

竇昭沉聲道:「誰告訴你往馬料裡不可以放巴豆的?」

竇明一愣。

竇昭的目光已刀鋒般寒光一閃。

竇明不由退後幾步,低聲道:「是,是檀哥兒!」

看書的姐妹、兄弟們,今天很多無奈的瑣事耽擱了加更,更新也推後幾個小時,大家明天早上起來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