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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不解

周少瑾聞言小臉頓時亮了起來,眼睛像寶石般熠熠生輝,道:「真的?」

程池失笑,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哎呀!」周少瑾摸著腦袋,害澀地笑了起來。

程池道:「雨過天晴了?」

周少瑾紅了臉,然後想起了自己來找程池的目的,忙拉了拉程池的衣袖,低聲道:「池舅舅,我,我還是聽您的,留在九如巷好了!」

程池非常的意外,思忖了一會,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她還以為池舅舅會高興呢!

周少瑾不免有些失望,道:「是我想通了!我根本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哪些細枝末節的事會對您有用,不如留下來,幫您理理思路,等您找到了線索,我走的也安心些。」

程池心情激盪,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噴薄欲出,陌生的讓他覺得不自在。

這個傻丫頭,受了那麼重的傷害,別人都避之不及,她倒好,自己又跑了回來。

程池有好一會沒有說話,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略略帶著點嘶啞,道:「程家就算是被抄家,那也是十一年以後的事了,你現在留下來也沒有多大的用處。還是跟著你繼母回保定府去更好。更何況,程許馬上就要回來了,你不是不願意再見到他嗎?」

周少瑾的指頭絞在了一起,垂瞼道:「我,我會保護我自己的。」她前世像駝鳥似的不去想這件事,今生也一樣。

她抬起頭,轉移了話題,「正是因為程家被抄是十一年前之後的事,我就更應該留下來了。池舅舅您什麼也不知道,我卻知道之後的十一年間都發生了些什麼大事。不是有句話叫『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嗎?程家覆沒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們從現在就開始查,總比臨到頭來再想辦法收穫更多,更穩妥。」

程池望著眼前那張因為認真而顯得格外明亮的臉龐,不由地抿了抿嘴,柔聲道:「少瑾,你用了『重生』而不是『做夢』來形象你的遭遇,是不是說,你在前世的日子就像你今生一樣,需要度過每一息,每一刻,每一個時辰?」

「是啊!」周少瑾不知道程池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問她這些,但她還是很誠實地道,「有的時候會覺得日子特別的漫長,希望是做夢,一睜開眼睛,我就回到了從前,還和春晚在春日的草地上斗草,還因為姐姐的新衣裳比我多而關在屋裡生悶氣……那時候我想,如果能讓我回到從前該有多好啊……沒想到我有一天真的回到了從前……」

可惜如池舅舅所說的,每一息,每一刻,每一個時辰她都要一點一滴地熬過來。

那時候,可真是生不如死卻又不能死。

她活著,至少可以寄藉姐姐,讓姐姐不必那麼傷心。

程池嘴角翕了翕,笑道:「所以你也別傷心了!你看,這世上有幾個人像你這樣的幸運。可見菩薩也是憐惜你的。」

周少瑾笑瞇瞇地點頭,大大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池舅舅平時說話乾淨利落,從來都不曾猶豫遲疑,剛才卻嘴角翕翕之後才開口,他肯定不是想安慰她,而是想問她些什麼,卻又怕她傷心,所以臨時改變了主意。

她不由咬了咬唇。

池舅舅,到底想問她什麼呢?

會不會是與她受辱的事有關?

如果不是程家最後被滿門抄斬,一個也沒有逃出來,她都要懷疑程家的事是二房和三房暗中爭鬥的結果。

但她覺得程家被抄家肯定不是簡單的私人怨恩。

二房和三房就算是再鬧騰,也不可能把整個九如巷給搭進去。

不過,如果九如巷結局是因為長房和二房爭鬥的結果呢?

那花園的事,就勢必得告訴程池。

周少瑾的腦子有點糊。

程池已道:「少瑾,你應該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你父親了吧?保定那個地方還不錯。你不妨就按照你原來的願望跟著你繼母回保定去,和你父親好好的聚聚,等到明年開春,我再接你回金陵府,陪我母親住些日子……」

為什麼要讓她去保定住些日子?

一去一來是很麻煩,很累的。

不然那些老人家為什麼要說「一生不出門,是個福人」。

周少瑾困惑地望著程池。

程池的眼睛清亮得如夜空中不染塵埃的星子,可此時卻有些黯然。

周少瑾驟然間明白過來。

八月秋闈。

為了避開夏季的炎熱,也為了考前讓身體和心情都調整到最好的狀態,程許應該在春季回到九如巷。

池舅舅,什麼都知道,是不是?

不管她說,還是不說?

以池舅舅的聰明和厲害,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她的眼眶又無法自制地濕潤起來,不知道是因為池舅舅無聲的關懷和細緻體貼,還是因為那些明明已經被壓到了心底卻隨著回憶冒出來的不堪記憶。

周少瑾低下了頭。

她不想在池舅舅前面表現的這麼軟弱,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一次次無法控制地失態。

為了不讓程池發現,她飛快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程池看著明明很傷心卻強忍著不想讓人發現的周少瑾,無奈地在心底歎了口氣。

他伸出手去,想安慰地拍拍她的頭,可手伸到半空,又覺得不合適。

她是個柔弱的小姑娘,又不是他那些行走江湖的朋友。

程池手頓了頓,最後落在了周少瑾的頭頂,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沉聲道:「乖!你聽話。我明年春天再去接你。你好好地在保定府和你父親一起過個年。」說到這裡,他想到了自己的承諾,又道,「我若是路過保定府,一定去你家做客。你可要記得做點心我吃。還要做得好,不好的點心我是不吃的。」

「池舅舅!」兩世的淚水重如萬鈞,奪眶而出,周少瑾撲到了程池懷裡,抱著他的腰「嗚嗚」地哭了起來,「池舅舅……池舅舅……」

程池的心裡也有些酸楚。

無人可述的痛苦最磋磨人的。

那種孤單和寂寞,是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體驗的。

「好了,好了,別哭了。」他輕輕地撫著她的青絲,溫柔而耐心。

周少瑾卻哭得更厲害了。

程池由著她哭,只是撫慰她的動作更輕柔了。

周少瑾痛痛快快地哭了個昏天暗地。

程池心中的狐疑卻越發的深了。

好不容易等到周少瑾哭夠了,赧然低頭擦著眼淚,他忍不住道:「少瑾,你為什麼沒有嫁給嘉善?」

少瑾不是那種寒門小戶人家的女兒,周鎮也不是那種賣女求榮的人,出了事程家不可能壓得下去,唯有和稀泥。

周少瑾知道自己是繞不開這個話題的。

可只要不讓她親自去口述,她都能夠忍受。

「我不願意嫁給他!」她聲若蚊蠅地道。

程池更覺得奇怪了,又怕嚇著她,柔聲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嫁給他!」

通常的人遇到這樣的事不都認命了嗎?何況少瑾的性格又是如此的溫順。

周少瑾低低地道:「袁夫人想娶福建閔氏的姑娘做兒媳婦,我不願意看她的眼色。」

這個回答讓程池非常驚訝。

少瑾竟然有這麼倔強的一面……可也聰明的很!

袁氏是那種越是得不到,越會覺得好的人。

少瑾的堅持只會讓袁氏鄙視。

所以少瑾最後嫁給了林世晟,和林世晟做了對假夫妻。

想到這裡,程池不由沉思起來。

屋子裡頓時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周少瑾不禁抬瞼朝程池望去。

程池眉頭微皺,面色冷峻,好像遇到了什麼大難題似的。

周少瑾心裡有些擔心,輕輕地喊著「池舅舅」。

程池回過神來,安撫般地朝她笑了笑,然後斟酌道:「少瑾,我在想,程家也算是家大業大,門生故舊遍佈朝野了,新帝要處置程家,唯有用雷厲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程家就地問斬,在京城的,肯定是由大理寺處置,金陵城的婦孺,肯定是由金陵府處置,至於在外為官的,多半是由各衛所就地問斬了……」

周少瑾看程池的目光盛滿了敬佩。

池舅舅只是聽了她的隻言片語,就像看見了似的,猜得一點也沒錯!

她不住地點頭。

程池卻話鋒一轉,道:「少瑾,你重生的時候,你父親任什麼官職?」

周少瑾自覺自己沒有程池的智慧,也就不去過多的猜測程池的用意,她只要誠實地回答程池的問題就行了。

她乖乖地道:「廣東布政使。」

程池愕然。

良久,又道:「那你姐夫任什麼官職?」

周少瑾張了張嘴,像被甩上岸的魚兒,透不過氣來。

她的姐夫廖紹棠在她重生前是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還兼翰林院的侍講學士。

三十二歲!

而廖紹棠是至德二十四年,辛丑科的進士。

然後他考中了庶吉士,在吏部觀政三年。

散館後,直接留在吏部做了給事中。

也就是說,他從一個從七品的至正四品的官員,只花了短短的四年功夫。

「不,不,不!」周少瑾喃喃地道,一把抓住了程池手,她手如此的有力,讓程池懷疑她是不是連全身的力氣都使了出來,「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姐夫,他人很好的,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廖家早已式微,若是沒有程家在背後支持,姐夫就算是天縱英才,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年間就完成了別人一輩子也完不成的積累。

她之前怎麼從來沒有發現!

姐妹們,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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