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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分號

程池和郭老夫人都神色如常,只有周少瑾,私下和春晚感慨:「想必是杭州分號的聽說了郭老夫人讚揚了寧波分號的那兩棵桂花樹,所以特意移來的。這個季節,也不知道這兩棵桂花樹會不會活。」

春晚睜大了眼睛,道:「要是不能活怎麼辦?」

周少瑾想了想,道:「可能會再移植兩棵差不多的來,反正我們又不認識。」

春晚咋舌。

有丫鬟請周少瑾到正廳裡用晚膳。

周少瑾換了件粉色素面鑲草綠色芽邊的褙子,梳了個雙平髻,戴了南珠箍,去了正廳。

郭老夫人已更了衣,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地綰了個圓髻,並插了對赤金填羊脂玉雙桃簪子,穿了件秋香色仙鶴銜靈芝的湖綢褙子,面色紅潤,看上去很精神,正和一個四十來歲,穿了件鸚鵡綠繭綢褙子的婦人說話。

看見周少瑾,郭老夫人笑盈盈地向著她招手,並指了那婦人對她道:「這位是王太太,杭州分號二掌櫃的太太,我們這幾天的吃穿住行恐怕都要麻煩王太太了。」

她們在這裡暫居,人生地不熟的,杭州分號會和寧波分號一樣,派個熟悉週遭事物的人來招待她們,周少瑾沒有想到杭州分號的居然派了二掌櫃的太太。

她笑著給那位王太太行了個福禮,尊稱了一聲「王太太」。

王太太忙側過身去,連稱「不敢」,看周少瑾的目光閃過一絲驚艷與好奇。

周少瑾只當沒有看見,給郭老夫人行過禮後,就規規矩矩地站在了郭老夫人身後。

那王太太見了笑道:「晚膳都已經擺好了,您看是現在擺上來還是等四老爺回來之後再擺上來?」

郭老夫人就問周少瑾:「你餓不餓?」

周少瑾笑著搖了搖頭,道:「下午吃了很多的零食,此時還飽著呢!」

郭老夫人就笑道:「那好。我們就等四郎回來了再傳膳——他一來就被幾位聞訊趕來的掌櫃給圍住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說完話呢!」

周少瑾笑道:「正事要緊!要不我陪著您在院子裡走走?我進來的時候看見院子後面好像有假山池塘,我們正好可以去那邊看看。」

郭老夫人在船上睡了一下午,此時精神正好,聞言就笑著對王太太道:「王太太,要不我們一起出去走走?」

王太太自然是欣然相陪。

一行人去了院子後面。

太湖石堆成了個假山,山頂是個紅漆六角涼亭,假山旁有個池塘,除了種著幾株蓮花,一對鴛鴦在湖中悠閒自在地游著。

周少瑾直盯著那鴛鴦看。

郭老太太失笑,道:「也不怪你好奇,我們府裡仙鶴都養了兩隻,卻沒有哪個房頭養鴛鴦的。你是第一次看見吧?」

九如巷還養著仙鶴?

周少瑾還是第一次聽說。

她赧然點頭,道:「我聽人說這鴛鴦若是死了一隻,另一隻絕不獨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王太太笑道,「之前這池塘裡養了兩對鴛鴦,後來有一隻死了,另一隻就絕食而亡。如今就只剩下這一對鴛鴦了。」

她們正說著話,游來一群錦鯉。

王太太就折了樹枝逗那錦鯉。

或者是常有人這麼逗它們,那些錦鯉也不怕生,張著嘴銜著那樹枝玩。

王太太就吩咐小丫鬟也折根樹枝給周少瑾。

周少瑾覺得這像小丫鬟才幹的事,把樹枝遞給了春晚。

春晚十分機敏,學著王太太的樣子逗著錦鯉。

周少瑾和郭老夫人只在旁邊觀看。

程池回來了。

他笑著問:「你們都圍在這裡做什麼呢?我說怎麼廳堂裡沒人呢!」

周少瑾上前給程池行禮。

郭老夫人笑道:「我們這不是正等著你用晚膳嗎!」

程池道:「我一天到晚沒有個定時的,您等我做什麼?還怕我餓著肚子不成!」說完,朝那王太太點了點頭,客氣地道:「這幾天就辛苦王太太了。」

王太太可能沒有想到程池會對她這樣的禮遇,激動的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四老爺誇獎了,這,這本是妾身應該做的事,不敢當四老爺『辛苦』二字。」她說著,忙問:「現在要擺膳嗎?」

程池朝郭老夫人望去。

郭老夫人則瞥了周少瑾一眼,道:「擺膳吧?還是下午在船上吃了點點心的。」

程池笑著點頭,請王太太傳膳。

王太太忙下去安排。

等到程池等人開始用膳,她去了茶房指使丫鬟沏茶,抬頭看見一個穿金戴銀,卻作丫鬟打扮的小姑娘,面生得很,一雙眼睛波光粼粼的,天生就透著幾分嫵媚。

這樣的人品,十之八、九是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的大丫鬟。

她忙笑著上前問了一聲:「姑娘這是有什麼吩咐呢?」

「也沒什麼。」珍珠笑道,「老夫人這些日子多在船上,二表小姐怕老夫人身體不適,這些日子讓給老夫人用老君眉,特意讓我拿了茶葉過來,跟茶房的幾位姐姐知會一聲。」

王太太忙道:「您放心,我們都記下了。」

珍珠笑著道了謝,回了廳堂。

程池正和郭老夫人、周少瑾說這幾天的安排:「……後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明天先去城裡逛逛,八月十五的白天靈隱寺有廟會,我們去那裡看看,晚上去西湖,我讓秦子平安排了一船畫舫,我們可以在畫舫裡喝酒賞月。然後我們去錢塘江看潮湧。八月二十日啟程回金陵。」

周少瑾一聽,心裡頓時像揣了個小兔子似的。

在西湖的畫舫上賞月……這可是她做夢也不敢想的事。

如果真能去,她覺得自己也算是沒有白重生一回了。

郭老夫人笑著頷道,道:「我生平還是第一次在西湖賞月,肯定很有意思。」

看得出來,她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

程池見母親滿意,心情自然很好,見小丫鬟端了茶進來,親自扶著郭老夫人在隔壁的宴息室坐下。

喝了茶,程池就催周少瑾和郭老夫人去歇息:「明天一早還要去街上逛。」

郭老夫人一切都聽兒子安排,笑著應「好」,由周少瑾扶著回了內室。

周少瑾服侍著郭老夫人梳洗完了,這才出了內室。

丫鬟小廝也都已經去歇了,值夜又早了點,幾個婆子都聚在二房等更聲。

院子裡靜悄悄的。

程池背著手,獨自一人站在院子中間的桂花樹下。

周少瑾一愣,思索了片刻,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只是還沒有等她走近,程池已回過頭來。

他五官俊朗,神色冷峻,在看清楚來人的那一瞬間,冷峻的神色像冰雪消融般,立刻變得溫暖而和煦起來:「你才從老夫人屋裡出來啊?老夫人睡了嗎?」

周少瑾懷疑自己看錯了。

她笑道:「老夫人應該很快就會睡了。池舅舅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可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程池笑道,「就是看這兩顆桂花樹長得好,在這裡站一站。」

周少瑾「撲哧」一聲笑,忍不住歪著腦袋問他:「池舅舅是真的覺得這兩棵桂花樹長得好嗎?」

這兩棵桂花樹,可是別人巴結他的東西。

她覺得池舅舅並不是那種很在意這些事的人。

池舅舅肯定在想別的事!

程池看著她明亮閃爍的眼睛,彷彿和夜空中的星星在相互輝映,不由哂然失笑。

看不出來這小丫頭有時候還挺機靈的。

他道:「明天要不要我陪著你們逛逛?」

然後再買一大堆沒用的東西?!

周少瑾連連擺手,道:「池舅舅不是說有事嗎?您去忙您的好了。有王太太陪著,我們肯定能買到心儀的東西的。」

程池聽著心裡有些癢。

這丫頭每次都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挺好玩的。可惜明天他真的有正經事,不然逗逗這小丫頭這日子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他笑著和周少瑾道了別。

周少瑾鬆了口氣,第二天一大早派了人去問集螢能不能跟她們一起上街,若是不能去,要不要給她帶點什麼。

集螢說她要睡覺,如果方便,讓周少瑾給她帶些熊記的金華酥餅回來。

周少瑾打扮一新,和郭老夫人坐著轎子去了杭州有名的清河坊。

下了轎,只見街上人頭攢動,招幌搖動,不下上百家店舖,賣綢緞的、賣成衣的、賣胭脂水粉的……甚至買假髻的,真像程池說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什麼東西都有。

王太太就問:「老夫人要買些什麼?我有相熟的鋪子,直接帶您過去就行了。」

郭老夫人笑道:「我們也就隨便看看,有看著順眼的就帶回去,你就順著把我們帶到你相熟的鋪子裡看看就是了。」

王太太應是,先帶她們去了家綢緞店。

那店裡的生意很好,大閨女小媳婦在店裡挨挨擠擠地挑著料,五闊的門臉,十幾個夥計都記不過來,那掌櫃的更是一看見王太太就丟下打了一半的算盤迎上前來,擠過那些大閨女小媳婦把她們領到了後院的天井裡。

天井裡青石板鋪地,四角養著斑竹,中央架著葡萄籐,葡萄籐下放著黑漆四方桌和太師椅,還沒有等她們坐下,就有面目端莊的小丫鬟端了茶點過來。

王太太簡單扼要地說明了來意,那掌櫃親自帶了兩夥計搬了一大堆的布料過來,指了其中一匹泥金色的妝花道:「這是從嘉興過來的,杜家的織機織出來的,今年被點了貢品,這還是我們東家和杜家的杜老爺是世交,弄了幾匹過來,只為了照顧老主顧的。」又指了其中一匹碧青色的道,「這是從揚州那邊過來的。說實在的,要講織造,杭州府若是認了第二沒誰敢認第一,可若是講款式,還是得揚州那邊的款式新……」

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今天的更新會在晚上的十一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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