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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茶葉

周少瑾朝北走去。

施香忙拉了她:「二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裡?嘉樹堂在那邊呢!」

周少瑾微微地笑:「我們不回嘉樹堂,我們去小山叢桂院。」

施香愕然。

周少瑾打開施香提著的竹籃,笑道:「父親帶了些茶葉來,我既然連二房都送了些去,於情於理,怎麼也應該給池舅舅送些去吧?」

「可是……」池四老爺那麼厲害的人物,不是應該少接觸為妙嗎?為什麼還要往前湊。要是萬一惹煩了他,他連五房走水的事都能推到諾大爺的身上,還有什麼事不能隨心所欲的,施香深深地覺得二小姐應該離池四老爺遠一點,可看周少瑾一副的高興樣,這話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應不應該說。

周少瑾才不管施香怎麼想呢。

父親說的那些話,她得想辦法告訴池舅舅才是。

她丟下施香就往小山叢桂去。

施香哪裡敢不跟著。

兩人一前一後爬上了山丘。

出來應承的竟然又是清風。

兩人同時瞪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清風敗下陣來,懊惱地說了聲「還請二小姐稍等片刻」,轉身往裡走去。

周少瑾看著不由冷哼了一聲。

還說池舅舅去了臨安,這才幾天,怎麼就趕了回來。

是池舅舅的推脫之詞,還是二房的老祖宗有意打壓池舅舅找的借口呢?

周少瑾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池舅舅畢竟是晚輩,看他那樣子,雖然總是帶著笑,也不是那任人搓揉的性子,二房的老祖宗只要透點口風出來,以他的性子,又怎麼會厚著臉皮去吃吃喝喝呢?

她站在涼亭裡等著,很是無聊,打量起小山叢桂院來。

小山叢桂院建在一個山丘上,她站的這個地方在山丘的半腰,一個涼亭,幾塊大石頭,身後是片樹林,地勢漸高,綠樹掩映間,能清楚地看到一片屋脊連綿的庭院,瞧那面積,竟然不比四房小。再往上,是山頂,有個亭閣,她上次去過,叫清音閣,一路上小溪流水,古樹野花,山石嶙峋,頗有些山間情趣。

不過,江南的山水都這樣,十之八九是人工建起來的,是假的,不像北方的山水,雖然粗曠,卻實打實的,是原來的樣貌。說起來,她還是更習慣北方,特別是冬天,有地龍,暖暖的,一點也不冷。不像金陵,要用火盆,屋子裡總有股子氣味。

偌大個庭院,難道只住了池舅舅一個人?

小山從桂院的山林好像連著寒碧山房似的。

只是不知道他們後面是哪裡?

如果哪天有機會,她怎麼也要繞著九如巷走一圈,看看九如巷西到哪裡,東到哪裡……就這麼看過去,她們好像住在山裡似的,哪裡看得到一點金陵府的繁華。

周少瑾在那裡胡思亂想了半天,清風連個影也沒有,她就坐在涼亭的美人靠上等著。

「二小姐,您小心著了涼。」施香忙拉住了她,拿出自己的帕子墊在美人靠上,嘀咕道,「這要是能有個坐墊就好了。」

周少瑾猜著這清風是不是有意冷著自己,因而笑道:「等我們下次來的時候,自己拿個坐墊來。」想了想,又道,「還帶套茶具來,帶本書。反正要等著,不如喝喝茶,看看書,我就不相信了,那清風還敢不給我通稟。」

施香忍不住扶額。

人家這是明著趕二小姐走,二小姐卻……要賴在別人家門口。

這要是讓大小姐知道,還不得氣得半死啊!

她勸周少瑾:「要不,我們明天再來?帶了茶具和坐墊……」

「再等等吧!」周少瑾看了看天空,太陽已經升了起來,照在身上已沒有夏日的燥熱,「若再過半刻清風不來,我們就直接進去好了。」

「這,這恐怕不妥吧?」施香說著,覺得自己額頭上好像有汗冒出來似的。

周少瑾卻不以為然,道:「你說誰家的小童膽敢怠慢客人?小山從桂院的小童就敢。可見天下之大,無奇不用。他們院的小童既然敢私自作主不給客人通報,我就是闖了進去,那也是有樣學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與其是說給施香聽的,不如說是在給自己打氣。

施香無奈。

周少瑾見清風還沒有蹤影,心一橫,走了進去。

「二小姐,二小姐,您三思而後行!」施香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著。

周少瑾只當沒有聽見。

清風卻從旁邊的樹林裡跳了出來,怒目道:「二小姐,我們家四老爺不在家,還是請您先回去吧!」

「是嗎?」周少瑾不為所動,繼續往前走,「我怎麼看著你根本沒有去通稟啊!」

清風攔在了周少瑾的面前。

周少瑾從他身邊繞過,繼續往前走。

清風只好又攔住了她,道:「周家二小姐,我們家四老爺真的不在……」

周少瑾煩死了,站在那裡高聲喊著「南屏姑娘」。

清脆的聲音帶著幾分甜糯,軟軟地迴盪在樹林間。

清風神色大變。

周少瑾警告他:「你要是再敢攔我,我就告訴郭老夫人去。就算池舅舅護著你,你的名聲也完了。你就等著一輩子做小道童好了。」

清風氣得直跺腳。

周少瑾抿了嘴笑。

清風小大人似的,實際上卻是個孩子,很好玩!

有人婀娜多姿地走了過來。

高挑的身材,玲瓏的曲線,玄色的衣裳,賽雪欺霜的肌膚,冷冷的表情,艷麗的面孔。

居然是集螢。

不知道為什麼,周少瑾總覺得集螢不像婢女,給人感覺……有點不好惹。

她不由斂了笑容,站直了脊背,微笑地朝著她點了點頭,完全一副大家閨秀端莊的姿儀。

集螢挑了挑眼角,笑道:「我說是誰在喊南屏姐姐呢?原來是二表小姐啊!不知道二表小姐來有什麼事?我可否代為通稟?」

她的話音還沒有落,周少瑾就感覺到清風身子一僵,整個人都變得充滿了警惕。

她們之所以認識,是因為五房走水。

程池雖然沒有叮囑自己讓自己保密,可這不是常識嗎?

就像清風,見到自己就像不認識似的。

集螢為什麼會一點也不避嫌地和自己打著招呼呢?

難道清風也和自己一樣感覺集螢不好相處嗎?

周少瑾思忖著,笑道:「多謝集螢姑娘了,我剛好碰到了清風,讓清風給我通稟一聲就是了。」

清風聞言好像鬆了口氣似的。

他恭敬地給周少瑾行禮,道:「二表小姐,您在這裡等一會,我這就去給你通報。」

好像真如周少瑾所說的那樣,周少瑾剛剛到,清風也是剛剛碰到她似的。

集螢冷笑,甩著衣袖和他們擦肩而過。

清風長透了口氣。

周少瑾就不滿地喊了聲「清風」,道:「我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你要是還像剛才那樣推三阻四的,我見了池舅舅肯定狠狠地告你一狀。」

「就知道告狀!」清風氣得夠嗆,卻不知道怎地,沒有像剛才似的對她橫眉怒目,而是不愉地朝那片庭院走去。

不一會,他折了回來,道:「四老爺在繡綺堂等小姐。」

繡綺堂是個什麼地方?

不過,九如巷凡是稱之為「堂」的地方,都是一房的上房。

長房已經有了個住著袁氏的蘊真堂,怎麼又出了個繡綺堂?

周少瑾按捺著心中困惑跟清風往前走。

不遠處就是個五闊的敞間,黑漆柱子,門扇上鑲著玻璃。

清風帶著她上了敞間的廡廊,朝右邊的遊廊去。

周少瑾趁機朝敞間瞥了一眼,見敞間的中堂上掛著塊黑漆匾額,匾額上「繡綺堂」三個斗大的鎏金行草非常的醒目,旁邊還有幅黑漆鎏金的對聯,可惜她走得匆忙,沒有看清楚上面寫得什麼。

遊廊拐個彎,是條長廊,左邊是美人倚,右邊是花牆,盡頭是個三闊的敞廳。

透過花牆,可以看見竹林、芭蕉樹和湖面,只是不知道那邊是哪裡。

敞廳門扇開著,可以看見左右都用萬字不斷頭的落地罩隔了,掛著湖色的帳子。雖然帳子用銀鉤鉤著,但還是看不清楚落地罩後面的情景。

中堂是幅《錢塘江觀潮圖》,圖下是張黑漆長案,長案正中擺著象牙山水桌屏,兩邊各置尊牡丹花開的粉彩梅瓶。

長案前放了張黑漆四方桌,左右各放一張黑漆太師椅,下首是一排黑漆太師椅,用黑漆茶几隔著。

好普通的陳設啊!

周少瑾踮起腳來朝裡看了看。

沒有人。

清風站在門口恭謹地稟道:「周家二小姐過來了。」

與剛才和周少瑾說話的態度有天壤之別。

周少瑾也不由地緊張起來。

程池從右邊的落地罩後面走了出來。

他像上次一樣,穿了件月白色細葛布道袍,玄色福頭鞋,雪白的襪子,烏黑的頭髮用根象牙簪子綰著,神色暄和,面帶笑容。

「你過來了。」他指了指旁邊的太師椅,笑道,「找我什麼事?」

好像很忙,抽了功夫才能和她說句話似的。

周少瑾就更緊張了。

忙拿過施香手中的竹籃,道:「我父親從南昌回來,我回家住了幾天,這是父親帶來的茶葉,老夫人也說好喝,我就給您拿了點……我記得您是喝茶的!」

程池笑了起來,道:「我是喝茶。多謝你了。」他說著,示意清風接過了竹籃。

周少瑾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不說讓她坐嗎?

池舅舅是主人,為什麼不先坐下來?

他這樣站在那裡,好像隨時送客,拔腿就走的樣子……她難道要告辭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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