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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撕了

兩個流民的話,不要說郁棠和衛小川了,就連曲家兩兄弟都驚呆了。

李家悄悄放出風聲要找兩個不聽話的流民的事,曲家兄弟是知道的,但這是屬於客戶的秘密,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告訴第三者的。沒想到這兩個人一點顧忌都沒有,就這樣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一點掩飾都沒有,還直接威脅起衛家來。

可見這兩個人已經窮途末路,不顧不管地要在死前也咬李家人一口了。

衛小川則是氣得腦門直跳。

他還沒有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

居然為了一己私利,想要把郁棠給牽扯進來。

原本他和郁棠商量好了的,如果這兩個人真如他們所料殺了衛小山,就把他們送到官衙去,讓他們和李家狗咬狗。

現在卻不能這麼做了。

他二哥已經去世了,他不能讓活著的郁棠再受到什麼傷害。

可他畢竟年紀還小,遇事不夠冷靜,也拿不出更多的主意。

他憤怒地上前,狠狠地踢了兩個流民一腳,高聲道:「那好,我們把你們交給李家。曲家兩位大哥還可以收李家一筆銀子。我倒要看看,你們落到了李家人手裡能有什麼好?」他說完,問曲家兄弟:「兩位大哥,你們應該還可以收李家的銀子吧?」

李家之所以連個定金都不給,是因為李家更看好其他的幫閒,並不十分信任他們。若是他們能在其他幫閒之前找到這兩個流民,他們在幫閒裡的名聲會更上一層樓,說不定還能因此搭上李家的關係,做李家的生意。

不過,兩人都覺得誠信更重要,聞言不由朝躲在花牆後面的郁棠望了一眼。

請他們兄弟兩人做事的,可是這位郁家小姐。

郁棠聽了衛小川的話卻心中一動。

前世,她為了離開李家,仔細地瞭解過李家,後來能離開李家,也是利用了李家宗族錯綜複雜的關係。

李端這一房是李家的嫡支,卻不是宗房。他們這一房是從李端祖父手裡開始顯赫的。可能是被裴家壓得太厲害了,李端的祖父一心一意想效仿裴家老太爺,不僅成為臨安城數一數二的人家,還想成為李家宗房。

前世,因為李端這一房在福建海上生意做的成功,讓李端這一房成為李家最有錢有勢的房頭,等到李家宗房的十二叔公去世,李端的父親李意打壓李家十二叔公的兒子李和,成為了李家的宗房。

郁棠當年就是借助了李和對李意的不滿才離開的李家。

這一次,他們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一下李家的這些族人呢?

郁棠招了衛小川和曲家兄弟說話:「湯知府並不是個喜歡管事的人,我們就算是把他們兩個送到官衙,李家出面在湯知府那裡打個招呼,所有的事都會推到這兩個人身上,李家自然能毫髮無傷。我看,小川的主意不錯,我們就把他們交給李家。不過,我們不是交給李意家,而是交給李和家。只是兩位曲大哥要吃點虧,恐怕拿不到李端的賞銀了。不過,我會盡我的能力補償二位的損失。」

衛小川不知道李家的事,做為幫閒的曲家兄弟卻很清楚。

李家的宗房不滿意李意這房很久了,不過因宗房這些年只出過一個秀才,很多事還要依仗著李意這一房才一直忍著的。

曲家兄弟聽郁棠這麼一說,看郁棠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他們是靠察言觀色,審時度勢過日子的人,郁家的這位小姐不但敢請他們幫著抓人,還敢虎口拔牙招惹李家,不說別的,就憑這份膽量,以後都不會是個尋常人。

他們是最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的——有膽量,就不會甘於平凡;不甘於平凡,就會折騰;會折騰,就需要他們這樣的人幫著辦些見不得光的事。

這位郁小姐年紀還小,他們也聽說過,郁家是要給她招上門女婿的,以後是能當家作主的,始於微末的交情,才是最長遠的交情。

兄弟倆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決定賣郁棠一個好。

「一僕不伺二主,一女不嫁二夫。」曲家老大開口道,「我們既然接了郁小姐的生意,就不會改弦易轍。補償就不必了,郁小姐說怎麼辦就是了!」

郁棠沒想到曲家兄弟比上一世更好說話。

難道是因為他們現在還沒有從前的名聲,生意不多的緣故?

她沒有多想,也沒有大方裝有錢,曲膝向曲家兄弟道了謝,道:「兩位的大恩,只能容我以後再報了。」

曲家兄弟轉了個身,避開了郁棠的禮。

曲家老二看著眼前一個還在深閨的姑娘家,一個還只是總角的童子,心中鬼使神差地瞬間一軟,提醒郁棠道:「郁小姐還是要小心,李和現在未必會願意為了些許小利得罪李端。」

沒有足夠的利益,李家怎麼捨得放棄已經快成氣候,馬上就可以收割利益的李端。

郁棠再次謝過了曲家兄弟,委婉地道:「我會讓我們家大人出面的。」

郁家根本沒有李家勢大,就算是大人出面又如何?

做為兩兄弟中動腦子的那個,曲家老二覺得郁棠還是太天真了些。不過,梅花香自苦寒來,不受點挫,這位郁家小姐也不會知道這世上的路有多艱難。讓她去碰碰壁也好。

曲家兄弟不再說什麼,按照郁棠的吩咐,把兩個流民帶走了,並且先得藏上兩天再交給李和。

衛小川不解,但他很信任郁棠。

如果不是郁棠,他根本發現不了他二哥的死有蹊蹺,也不可能抓到兇手。

所以他等到曲家兄弟走後才問郁棠:「姐姐,我們真的要請郁伯父出面嗎?」

他是個童生,而且在縣學裡讀書,讀書人家之間的門檻他比誰都清楚。

秀才見到舉人就得讓座,不管你是多大年紀,是什麼輩分。

同樣的,舉人見到進士就得低頭。

郁文只是個秀才。

李家除了舉人還有進士。

郁棠笑了笑,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的模樣,說不出來的溫婉好看,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與溫婉毫不搭邊:「當然,事情發展到這樣,已經不是我們一家兩家的事了。官官相護,官府肯定也是敷衍搪塞的。我們當然得找能為我們當家作主的人來打這官司。」

衛小川更糊塗了。

他摸了摸腦袋。

郁棠的笑更溫柔了:「我們臨安城能有今天的太平清靜,可不是靠三年一任的知府大人,而是靠小梅巷的裴家。」

「對哦!」衛小川雀躍,差點跳了起來,「我怎麼沒想到!湯知府偏袒李家,我們就應該請裴家幫著做中人才是。裴家是積善之家,行事最是公允不過了。知府不管,裴家肯定會管的。他們不會坐視李家這樣濫殺無辜的。」

郁棠點頭,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曲家兄弟把那兩個流民藏兩天了吧?等我們家中的長輩說好了,再把證據拿出來。免得到時候這兩個流民被李端殺人滅口。」

衛小川連連點頭,隨後卻像過了水的青菜,一下子蔫了。

郁棠當他是想起了衛小山,不由在暗中歎氣。

無論如何,衛小山是受了她的牽連才死的。

她又何嘗心裡好受!

郁棠輕輕地摸了摸衛小川的頭,溫聲道:「你今天不是休沐嗎?到我家裡去喝杯茶吧!我們兩家現在是親戚了,你還可以去找我阿兄玩,他是個很好的人,你表姐嫁過來了我阿兄肯定會對她好的。」

衛小川卻搖了搖頭,聲音低落地道:「我不想去玩,我要回去溫書。」

郁棠不好攔他,道:「那也去我家坐坐,我這就讓阿苕去給你雇頂轎子,送你回去。」

衛小川輕輕地「嗯」了一聲,和郁棠一起去拜見了郁文和陳氏,只說衛小川是路過,她請他回來坐坐。

陳氏原本就喜歡白白淨淨的衛小川,何況現在兩家要做親家,看衛小川就更喜歡,忙叫陳婆子去買些點心瓜果讓衛小川帶回衛家去:「給你姆媽和你阿嫂、表姐嘗嘗。」還囑咐他,「若是有要洗的衣服,就讓人帶個信,我讓陳婆子去幫你洗,休沐的時候天氣不好,就到家裡來住。有什麼功課不懂的,就來問你郁伯父。」說完,又覺得孩子太小,人還靦腆,她說的再多,這孩子也只會當成客氣話,索性道,「哎呀,看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我等會讓你阿遠哥送你回去,給你姆媽帶個話。」

衛小川忙起身恭敬地謝了。

陳氏就讓阿苕去把在長興街忙的郁遠叫了回來,等雇的轎子過來了,讓他親自送了衛小川回衛家。

郁棠則把父親拉到了書房,把和衛小川調查李家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郁文。

郁文嚇得臉都白了,在郁棠述說時幾次想打斷郁棠的話,怕自己情急之下說出什麼傷了女兒的話來又都忍住了。好不容易等到郁棠把事情都交待清楚了,他頓時暴跳如雷,道:「你還把你父兄放在眼裡嗎?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竟然誰也不告訴,帶著小川這個還沒有舞勺的孩子做出這樣凶險的事來。看來我平時還是太慣著你了。從今天開始,你給我好好呆在家裡,在寫完五萬個大字之前,哪裡也不准去。」

郁棠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乖乖聽訓。

家裡人並不知道她是重生的,也不知道她一個人在李家掙扎了七、八年,受過的苦吃過的虧比尋常人家不知道多多少,她這一世行事作派都是前世靠著血淚,甚至是性命換回來的。如果會傷到家人,她是不敢做的。

父親聽到這樣的事,肯定會擔心。

她低頭認錯:「阿爹,我再也不會這樣了。我會好好在家裡寫大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