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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機緣

王晞勉強接受了這樣的理由。

陳珞的人卻比她想的更厲害,很快就查出了阿黎叔侄住在哪裡。

常珂不由道:「難怪王嬤嬤和白果打聽不到,原來雲居寺在山腳下還有個專門給男香客住的院落,離這裡快一里地了。也不知道阿黎是怎麼跑到寺裡來的?」

王晞卻惦記著怎麼給劉眾一個教訓。她不僅讓廚娘做了梨糕,還做了五福糕、茯苓糕等,還做了之前陳珞也很喜歡的荷塘三寶,紮了個特別漂亮的籃子裝了點心,還帶了幾件小孩子喜歡玩的玩具,讓白果送去了山腳下的雲居寺的客房,頗有些炫耀我知道你住哪的味道。

常珂知道了忍俊不禁,跟著王晞起哄,還給阿黎做了幾根髮帶讓白果帶去。

劉眾滿頭是包。

他既然準備去給王晞和常珂道歉,怎麼會不打聽她們的來歷?除了知道她們是永城侯府的姑娘,他還打聽到陳珞和她們的關係不錯,她們來雲居寺避暑,陳珞居然曾經親自來拜訪過。

若是小的時候,還可以說一句「通家之好」,可如今大家都到了說親的年紀,陳珞專程跑了一趟雲居寺,就有點意思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對哪位小姐有意?

寶慶長公主對兒媳婦肯定有自己的一套要求,兩位小姐的出身都有點低,不知道陳珞的心意是否能夠堅決?

劉眾在心裡琢磨了幾天,阿黎的病終於好了,活蹦亂跳的,一刻也停不下來,塞得滿嘴的點心,像是從來沒有吃過似的。

他看著心酸。

祖父時的輝煌他沒有見過,也沒有享受過,家道中落的苦他卻吃了個夠。大堂兄對個夷族女子情根深種,無媒苟合,生下了阿黎,祖母雖然震怒,但大堂兄到底是自家孩子,還是把阿黎接了回來。要是大堂兄能和那夷族女子好好過日子也好,偏偏大堂兄帶著那女子出去遊歷的時候遇到了山洪暴發,雙雙殞命,只留下了阿黎這一個孩子。

接著家鄉大旱過後又是水澇,四年顆粒無收,家中的佃戶紛紛逃荒去了,空留幾畝薄田無以為繼,阿黎又因長相與眾不同常常被鄉里頑童欺負,有一次還差點被有心人告訴了居心不良的人販子,阿黎差點被拐走。

家中長輩去世後,他乾脆帶著阿黎來了京城,想為阿黎,也為自己謀個出身。

沒想到當初叫囂的最大聲的劉侍郎得了他祖父的好卻翻臉不認賬,不僅對他們家的事搪塞推諉,還看著他不可能參加科舉,阿黎長相異樣的,沒有什麼前途,話裡話外當初祖父給他的恩情他早已還清了,讓他們不要賴在他家不走。

劉眾氣得吐血,帶著阿黎就在城南租了個小院子,後來又因城中太熱,托了祖父的福,住進了雲居寺。

只是可憐了阿黎,家中長輩在的時候對他多有忽視,連吃個飯都戰戰兢兢的不敢伸筷子,如今卻落了個看見吃食就起執念的毛病,也不知道等他大些了,知道羞恥了會不會改?

可說來說去,都是他沒有本事。能帶著阿黎卻沒辦法讓他心裡覺得踏實,他這才沒辦法忍受美食的誘、惑的。

他不由摸了摸阿黎的頭,道:「阿黎喜歡那兩個姨姨嗎?」

阿黎連連點頭,仰著嘴角還殘留著糕點渣子的包子臉,奶聲奶氣地道:「姨姨們長得好看,香香的,像花一樣漂亮。」

劉眾失笑,道:「你還知道像花一樣漂亮!」

阿黎從小沒了母親,請了幾個奶娘都害怕他的長相,他從此跟著祖母身邊年邁的嬤嬤長大,沒見過像永城侯府兩位小姐這樣鮮活又對他充滿善意的小姑娘,自然喜歡。

他笑道:「姨姨抱你的時候你嚇得尖叫,把叔父也嚇著了,做了對不起兩位姨姨的事,等過幾天,叔父拿了抄經書的銀子,買幾盆花去給兩位姨姨賠不是,你記得要幫叔父說好幾句好話,知道了嗎?」

阿黎不住地點頭,還道:「我把三寶留著,給姨姨吃。」

可能是從來沒有吃過蓮藕,他最喜歡的點心居然是那道荷塘三寶。

劉眾點頭,視線又開始有點模糊。

如果祖父沒有被捲入科舉舞弊案,如果沒有三代不允許科舉的責罰,阿黎又怎麼會連蓮藕是什麼味道都不知道。

劉眾有限的銀子不能亂花,過了兩天,親自去花市挑了兩盆素蘭作為賠禮,帶著阿黎去了王晞和常珂的住處。

正巧那天陳珞也來了,而且一來就拉了王晞去了廚房,說是想讓王家的廚娘幫他研究一道素菜,皇后娘娘病好後,他要做給皇后娘娘吃。

常珂聽了壓根不相信。

如果有心,不管是長公主府還是鎮國公府都不可能缺一道新式的素菜,怎麼可能求到王晞這裡來。

不過,她想到王晞在她面前兩次為陳珞說話,現在看來,兩人之間說不定還真有點什麼。特別是王晞,對陳珞也太好了些。

她覺得她得找個機會和王晞說說才行。

劉眾來的時候,她特意親自去叫王晞。沒想到陳珞和王晞居然真的在認真地研究素菜的菜式。

常珂訕然地笑了笑,壓著心底的窘然,說了劉眾的來訪。

王晞當然不可能真的在和陳珞研究素菜的菜式,事實上他們一面胡亂指使著廚娘們做事,一面低聲說著體己話,特別是陳珞告訴她前幾天他在忙什麼的時候,王晞根本就不可能走開。

她覺得對不起常珂,歉意地道:「我這正沾著手,要不你去見劉眾好了?他是個什麼情況?為何從劉家出來,陳大人都告訴我們了。沒什麼可怕的。要說他有什麼不對的,那也是對不起你,我最多也就是被牽連了。你要是願意原諒他,我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全憑你做主好了!」

常珂還沒有自己單獨決定過一件事,聞言不由有些惶然。

王晞若是有心,能把人哄得被賣了還給她數錢。常珂哪裡是她的對手,三下兩下的,就被王晞忽悠著去見阿黎叔侄,王晞則緊張地和陳珞低語:「你說你前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是因為查到了乾清宮裡的那支香是從哪裡來的。那是誰獻給皇上的?你是怎麼查到的?」

陳珞看了兩個泥塑菩薩一樣的廚娘,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蘿蔔,洗了手,出了廚房,在院子的天井水井轱轆旁站定。

王晞忙跟了過去。

陳珞這才壓低了聲音,道:「要說這件事……」

得感謝薄明月。

薄家和內務府的關係向來密切,因為薄明月要查乾清宮那支香,內務府有人想巴結上薄明月,自然不遺餘力,薄明月查到什麼他不知道,有些事落在他的眼裡卻立刻有了不同的意義,這才讓他無意間知道了那支香是誰敬奉給皇上的。

陳珞原本有些事無不可對人說的倨傲,薄明月雖是無心,可幫了忙就是幫了忙,但面對著對面王晞烏溜溜的大眼睛和滿目的好奇,他突然想到薄明月送給她的那車所謂的賠禮,剎那間就改變了主意,嘴比心快地打住了話題,道:「說來就話長了。」

他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下意識地把薄明月排除在了話題之外:「我一直想著乾清宮的事,不可能繞過內務府,就著重派人盯了一下內務府。」

陳珞的話說得輕描淡寫,可王晞知道,內務府那麼大,盯誰?怎麼盯?都不是件簡單的事,而陳珞能夠辦成了,可見其本事。

她認真地聽著。

「然後發現這香是從大覺寺送進去的。」

也就是說,當初陳珞的懷疑是有道理的。

「可到底是誰制的香卻不得而知。」陳珞說著,眉宇閃過一絲冷峻,「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沒有繼續查下去。」

因為重點不是誰制的香,而是這香是誰敬獻給皇上的,誰才是皇上心目中最值得信任的人。

王晞順著陳珞的思路頷首。

「然後我發現了七皇子的生母寧嬪。」陳珞說著,垂下了眼睛,讓王晞一時看不清楚他的情緒,「是七皇子的生母寧嬪敬獻給皇上的香,而且我還查到,皇上這幾年去西苑避暑,都有寧嬪同行。可妙就妙在,我們當時也跟著去了,卻沒有一個覺察到。寧嬪,好像一個影子,如果不仔細地查,我們都感覺不到。」

還有天津衛船塢的銀子,也是流入了寧嬪族兄的手裡。

可這又說明什麼?

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兒。可皇帝有時候也會變成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情感,疼愛幼子,寵信小妾。

但陳珞不是個大驚小怪的,他這麼忌憚這件事,肯定是有原因的。

王晞相信陳珞的感受,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有告訴我?」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陳珞抓著乾清宮的那支香不放,抓著寧嬪的恩寵不放。

陳珞望著王晞欲言又止。

不管什麼時候,王晞都不是個讓人為難的人,何況是對著陳珞。她道:「你要是不想告訴我,就不告訴我好了。你直管說我有什麼能幫得上你的,你直管吩咐就是。」

「不是!」陳珞回答的有些急切,好像生怕她誤會似的,道,「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是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是因為不好意思?還是因為很荒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