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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挨打

陳珞全身鬆軟地躺在被子裡,看著夜色一點一點的被晨光染白。

也許是這段時間他太累了,加之想說話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吧?

陳珞在心裡為自己開脫。

他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覺得自己頭又開始隱隱的疼。

他貼身的小廝陳裕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試探般低低地喊了聲「大人」。

自陳珞有了官身之後,就不喜歡別人喊他「公子」了,他身邊的人都遵循他的意思改了口,但鎮國公府的老人除外。

他們更多的會遵循陳愚的意思行事。

陳珞沒有動。

陳裕想了想,就要轉身離開。

陳珞道:「你怕吵醒我又有什麼用?難道我就能不用去國公爺的書房聽他訓斥嗎?」

他身邊有好幾個服侍他日常作息的小廝,若不是出了什麼大事,陳裕是不會親自來喊他的。

陳裕站定,滿臉的愧疚。

陳珞只是覺得心裡更冷一些。

他起身,懨懨地吩咐陳裕:「讓他們打水進來服侍我更衣吧!」

陳裕眼目忿然地低頭出了門。

陳珞歪在床頭想著陳玨回家的事,思緒卻不知道為何拐到了王晞的身上。

那小姑娘倒是長了雙會說話的眼睛,知道陳玨跑到鹿鳴軒這裡來大吵大鬧都流露出不平之色,倒是他父親,從來不曾仔細地問過他為何跟家中的長姐爭吵,連個旁邊隔壁的人都不如。

這或許也是他當時突然間放下了戒備的原因之一吧?

陳珞想著,梳洗了一番,跟著陳裕出了門。

時辰還早,只是瞧著天色不太好,那一點點晨光始終窩在東邊只露出一線,天空有些暗沉,像是要下雨似的。

路過長公主府的東路,他忍不住問:「長公主沒有說什麼嗎?」

「說,說了!」陳裕道,「可國公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長公主不幫著您說話還好,她要是幫著您說話,國公爺肯定要連她一塊兒責怪。長公主索性由著國公爺去。反正國公爺也不敢像您小時候一樣打您。

「您如今長大了,是正三品的武官了,不說定哪天就封了爵。他要是敢動您,皇上肯定會說他的。

「國公爺心裡不痛快,要教訓您,就讓他說個痛快好了。您又不會少一塊肉!

「國公爺說痛快了,消了氣,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陳裕知道他的心結,有意安慰他,卻沒有個章程,反而讓陳珞覺得自己更可憐。

陳珞又想起王晞。

奉承人的話都說得那麼真誠和好聽。

若是她在這裡,肯定能把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說得天花亂墜,如錦似帛,讓他既不覺得尷尬,又能哄他開心。

這也許是商賈出身的女子才有的技能。

畢竟要把別人兜裡的錢哄到他們兜裡去,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這麼一想著,永城侯府的二姑奶奶嫁到王家去也許是件好事。

至少生的孩子活潑開朗,討人喜歡,不像常家的其他人那麼做作無趣。

陳珞點了點頭,進了鎮國公府。

*

沒幾天,陳玨的事傳開了。

太夫人和侯夫人悄悄地說起這件事時,太夫人不敢相信地問侯夫人:「鎮國公真的下手打了陳珞?他今年都十九了,馬上弱冠娶媳婦了。這也太傷孩子的體面了!」

「可不是!」侯夫人也頗為感慨,歎道,「說是把宮裡都驚動了。皇后娘娘派了身邊得力的公公帶了太醫院的人來複診不說,皇上也叫了鎮國公去上書房問話。你說陳玨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麼就不懂得息事寧人呢?

「別說派丁姑爺去澄州本就是皇上的意思,是那邊有倭寇,皇帝有意抬舉他立功,與陳珞沒有什麼關係,就算這件事是陳珞在背後動的手腳,你一個大男人,還是武舉出身,當初說親的時候鎮國公還信誓旦旦說他是個好男兒,你到時候平了倭寇,還有誰敢說你一個不是?

「這樣讓媳婦回娘家去鬧自家的兄弟,怎麼也說不過去?

「她還不如小時候了!

「這些年是越活越回去了!」

「所以說,這喪母的長女娶不得。」太夫人聽得直搖頭,「就長公主這樣的都不好管教,更不要說別人了。」

說著,太夫人關切地問:「那現在陳珞怎麼樣了?是被皇后娘娘接去宮裡了?還是在家裡養病?二房的老三不是承過他的情麼,讓老大和老三一道,拿些補品去看看才是。

「老四最好也跟著一道去。

「他年紀不小了,馬上也要成親了,若是能讓陳珞幫著推薦個差事就好了。

「襄陽伯那邊就沒指望了,聽說他們太夫人想讓他們家的四公子去金吾衛,被兵部那邊婉拒了。說是各衛所要用兵,這段時間皇家親衛不進人。要等戰事平定了再說。

「可我想,這種事就像排隊,提前說一聲總歸比臨時找人安置好。

「你也要上個心才是。」

侯夫人見太夫人關心自己的兒子,自然心情大好,笑道:「陳珞在府裡養病!您說的我都記下了,我這就去安排。」

太夫人點頭,直到王晞幾個來給她問安,她還在叨念這件事:「這二婚的就不如原配的,何況是賜婚。看陳珞就知道,多好的一個孩子,做爹的不喜歡,做娘的也沒辦法。要是做皇上的舅舅還不多看顧著點,哪裡還有活路!」

施珠不以為然,道:「若是我有個做皇帝的舅舅看顧著,我寧願天天被我爹打。你看,鎮國公一動手,陳珞無功無勳的,又被封了中軍都督府僉事的官銜,他這頓打不知道多少人求而不得呢!」

不要說王晞了,就是太夫人,也不喜歡她說話的口吻,皺了皺眉道:「你這孩子,胡說些什麼呢?誰願意和自己的父親有罅隙?誰願意被眾人像這樣看戲似的看笑話?你這話在家裡說說也就算了,可千萬別在外人面前說。不然會被人覺得你心腸太硬,不是什麼好事。」

施珠嘴裡說著「知道了」,神色間卻一片敷衍,顯然沒有把太夫人的話放在心上,半點看不出曾經抱著陳珞的箭筒在雪地裡站過的樣子。

隨後她有些急躁地問起了自己的事:「富陽公主說六月二十四來家裡做客,這家裡的宴會要準備起來了吧?」

施珠之前以為搬進柳蔭園很容易,沒想到,王晞不吭不響的,卻硬生生地把她攔在了門外。

太夫人不免有些為難。

王晞當沒有看見。

如果太夫人敢跟她提借柳蔭園的事,她就敢提出來搬走。

當然,就算她搬走,施珠想住進去,只怕也要費一番周折。

在太夫人看來,家裡的姐妹有難處,你借我一件裙子穿,我再借你一件首飾戴,這是姐妹間很自然的交流。可自從施嬤嬤時不時地在她耳邊感歎施珠不如王晞孝順體貼之後,她就有點不太想管施珠的事了。

她道:「要不,我讓人把施府的後院打掃出來,你在那裡招待富陽公主?那邊寬敞不說,還沒有長輩在,更方便!」

施珠氣的半晌沒有回答。

施府的確比永城侯府寬敞,還沒人管。可那邊打掃出來沒百來個僕婦干個三、五天是不可能的,而且施府在黃華坊,祟文門那裡,再出去,就是城東郊了,旁邊全是些農田,和永城侯府一個在西一個在東,好比方城裡去了鄉下。

能一樣嗎?

她臉色很難看,目光盯在了侯夫人身上。

侯夫人只當沒有看見。

潘小姐卻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站了起來。

她羞澀地道:「要不,就在春蔭園裡招待富陽公主?」

「那你住哪裡?」侯夫人失聲道。

潘小姐笑道:「在這裡打擾了姑母和太夫人這麼長的時候,我和哥哥商量過了,這幾天正到處看房子,找到合適的我們就先搬出去住些日子,也好做個東道,請姑母、太夫人和幾位表姐妹去做個客,喝杯茶。」

這才是親戚間的相處之道嘛!

王晞在心裡暗暗給潘小姐豎大拇指。

侯夫人卻滿心的不捨。

太夫人也覺得施珠太過咄咄逼人。

施珠有苦說不出來,拿雙眼睛瞪著潘小姐,十分的凶殘。

王晞暗中直笑,索性也做個大方人,笑道:「潘小姐這麼一說,倒提醒了我。我看,潘小姐也別急著的搬家了,你家兄長要在外面租房子,多半是想給你找個出閣的地方。我上次聽侯夫人說,潘小姐和劉家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也不用急在這一時。

「我看我提前搬到柳蔭園去好了。

「雖說柳蔭園還沒有修整好,可粉一粉也能住人。倒是晴雪園那邊,離主宅近,我搬出去了只需打掃一下就能住人了。我看,還是我搬到柳蔭園方便些。免得大家都要挪地方!」

眾人在心裡琢磨著。

這當然是最好的。

只動王晞一個,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太夫人生怕施珠不同意,忙道:「我看這樣好!」

侯夫人也不想潘小姐背著個給人讓地方的名聲搬出去,她這個做姑母的以後怎麼見娘家人?

「只是委屈了王家表小姐!」她十分真誠地道,「你那邊要是缺什麼,就跟我說,我來幫你置辦!」

王晞笑盈盈地點頭,又得了永城侯府上上下下的一通讚揚。

可白果幾個還是覺得不舒服,回了晴雪園,望著被她們收拾得井井有條,草木茂盛,陳設雅致的院落,不甘心地道:「我們就這樣搬出去嗎?」

「當然不行!」王晞笑道,「我們要搬家,我們自己的東西肯定要搬過去啊!」

白果幾個明白過來,紛紛掩了嘴笑。

廚房是她們加蓋的,書房是她們整理的,現在她們要走了,怎麼也要把地方給人家還原啊!

沒了這些,富陽公主的人來了,怕是連個茶房都不知道設在哪裡好吧?

白果幾個愉快地去收拾東西去了。

王晞卻尋思著,陳珞如今在家裡養病,她送些什麼東西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