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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新婦(下)

童年時光是最單純快樂的。這樣的日子並不多。

十一娘笑著摸了摸徐嗣誡的頭:「你們都去了,誰幫我帶謹哥兒呢?」

十個月大的謹哥兒活潑好動,稍不留神就爬到了炕几旁,拿著個什麼東西都在嘴裡啃兩下,抱在懷裡三下兩下就不耐煩了,小腿往你肚子上一蹬,人就要射出去,誰抱著他都要打起三分的精神。只是還不會說話,沖誰都「哦哦哦」的,十一娘很擔心,太夫人卻覺得她大驚小怪:「老四一歲半才開口說話,他這才十個月呢!」

十一娘也吃不準十個月的孩子應該不應該開口說話,空閒的時候就抱著他認識家裡的東西。

徐嗣誡聞言眼睛一亮,笑道:「那我在家裡陪謹哥兒玩。」

徐嗣諄有些失望,道:「那,那我帶好吃的東西你們吃吧!」

「好啊!」十一娘忙笑道,「回來也給我講講你們登山都遇到了些什麼事?我還從來沒有去登過山!」

是指在這個時空裡。那指一個人在前面走,若干個人拿著凳子、羽扇,甚至是馬桶跟在後面的那種場面。

徐嗣諄高興地應了。

十一娘送兄弟倆出了門。

宋媽媽過來:「馬上就是秦姨娘的除服禮了……」

「按慣例辦吧!」十一娘點了點頭。

宋媽媽應聲而去。

到了那天請了道士、尼姑做了七天的道場,徐嗣諭換了衣裳回來給徐令宜、太夫人和十一娘問安。

徐令宜問了問他的功課,太夫人則問了他的身體,到了十一娘這裡,他看到謹哥兒的乳娘顧媽媽和謹哥兒屋裡的媽媽萬三媳婦正站在屋簷下通風的地方說話,有些意外。

文竹忙低聲道:「四夫人親自帶六少爺,聽說過了週歲就要給六少爺斷奶了!」

既然這樣喜歡孩子,怎麼不讓謹哥兒多吃幾天奶!

徐嗣諭心裡暗暗奇怪,「嗯」了一聲,沒有理會半蹲下來給他行禮的丫鬟、婆子,跟著秋雨進了西次間。

十一娘和謹哥兒都坐在西次間臨窗的大炕上。炕桌搬走了,十一娘坐在炕邊,謹哥兒坐在炕中央,手裡拿著個敲木魚用的棒槌,身邊擺著了幾個大小不一的碗、碟子,還有木魚、小鼓之類的東西,謹哥兒拿著棒槌正敲得歡。

看見徐嗣諭進來,他抬頭就沖徐嗣諭笑了笑,露出兩顆大門牙。

那種不含任何雜質的純粹笑容,讓徐嗣諭很受衝擊。

「六弟都長這麼大了!」他望著謹哥兒愣了愣,才說出這句話來。

十一娘把謹哥兒抱在懷裡,笑道:「你回來了。一路上可還平安?」

徐嗣諭這才想起給十一娘行禮。

「讓母親掛念,我一切都好!」

不過是短短的兩句話,謹哥兒在十一娘懷裡又是跳,又是蹦的,擰著身子要去敲那些碗碟。

十一娘不想打擾孩子的興致,有些抱歉地對徐嗣諭笑了笑:「他有點調皮!」然後把謹哥兒放在了炕上。

謹哥兒立刻爬到了小鼓旁,卻發現自己手裡的棒槌不見了,東張西望了一會,又爬過去把棒槌抓在了手裡,再往小鼓那邊爬,又丟了棒槌,他犯起愁來,望了望十一娘,又望了望徐嗣諭,見兩人都不為所動,「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徐嗣諭覺得他十分有趣,沒多想就過去撿了棒槌遞給了謹哥兒。

謹哥兒立刻不哭了,臉上掛著兩行淚衝他笑。

徐嗣諭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頭。

謹哥兒不理他,低下頭去敲小鼓,屋子裡響起時強時弱的「咚咚」聲,單調的有點吵人。

徐嗣諭這才發現謹哥兒手裡拿的紅色棒槌被磨摩的圓潤光滑,頂端刻著蓮花的紋樣。

他有些吃驚地望向十一娘。

十一娘歉意地對他笑道:「有點吵人!」又解釋道,「你不讓敲,他哭起來,比這個還要吵!」

「可能是我聽得少,沒覺得吵。」徐嗣諭笑著,望了玩得正歡的謹哥兒一眼。

神色溫和,語氣舒緩,溫文爾雅的佳公子形象。

十一娘笑了笑,說起徐嗣勤的婚事來:「……我們家人丁單薄,你回來了,正好帶著管事去通州幫勤哥迎嫁妝!」

徐嗣諭笑著應「是」:「前兩天去落葉山的時候就跟我說了。」

這樣說來,徐嗣勤去參加秦姨娘的除服禮了!

十一娘若有所指地道:「既然你們兄弟都商量好了,我也不多說了。成親三日無大小。放鬆了心情玩幾天。」

徐嗣諭笑著應喏,見母親沒有像往常一樣陪他玩的謹哥兒丟了棒槌爬到了十一娘的懷裡吭吭起來。

十一娘知道他這是吵著要自己抱,正要叫顧媽媽,徐嗣諭見狀站了起來:「母親這邊還有事,那我就先去二伯母那邊給二伯母問個安了!」

「等會一起到太夫人那裡吃飯。」再留下來也沒什麼話說,十一娘笑著叮囑徐嗣諭,讓秋雨幫著送客。

徐嗣諭起身行禮,眼角的餘光在被謹哥兒隨手丟在炕角的紅色棒槌上停了停,這才轉身出門。

十一娘不由拿了那個棒槌。

真是太細心了!

連徐嗣諄都沒有發現。

這是太夫人慣用的,那天被謹哥兒抓在手裡不放,太夫人怕他哭,就給了謹哥兒……

她笑著讓人把東西都收起來,五夫人來了。

「真是只愁生不愁養。」她笑著牽了謹哥兒的手象徵性地在屋裡走了兩下,然後把孩子交給顧媽媽,和十一娘坐在了大炕上,「那幾年天天盼,這都能下地走了。再過幾天,能開口叫爹、娘了。」

十一娘笑著陪她坐了,道:「我聽石媽媽說,詵哥兒的頭都能立起來了?」

說起兒子五夫人眼角眉梢全是笑:「只能偶爾立一下,時間長了就不行了,我也不敢讓他立……」然後說了來意,「勤哥兒那邊,你準備怎麼辦?」

十一娘笑道:「我聽侯爺的。」

五夫人卻目光微轉:「那是帳面上的。我的意思是,第二天認親的時候,四嫂準備給新娘子什麼見面禮?」

「這要看娘的意思!」

她們不能送得太貴重,越過太夫人。

「娘是長輩。」五夫人道,「自然不能和我們一樣坐到廳堂裡等著新娘子去認親。他們要去娘屋裡給娘問安。」她說著,朝十一娘眨了眨眼睛,「我們卻不一樣,不僅在大廳裡和新娘子見面,給見面禮的時候,還有三嫂娘家的那一群親戚。四嫂也是知道的,要是給少了,還不知道甘家的人怎樣編排我們。我這才來找四嫂商量!」

十一娘聽出點意思來,她笑道:「那五弟妹的意思是?」

五夫人就湊在十一娘耳邊一陣低語。

十一娘忍不住笑起來。

五夫人卻反覆叮囑:「就這樣說定了,到時候你可別出什麼岔子……」

十一娘不住地點頭。

到了九月十五日那天,十一娘等人都裝扮一新迎了嫁妝進門。

全是上好的黑漆傢俬,漆面光滑發亮,瓷器錫皿全是成套成套的,床帳被褥有經久不衰的老樣式,也有這兩天的新花樣,裝衣裳的箱籠更是連手都插不進去。可以看得出來,方大小姐的陪嫁不僅豐厚,而且還很實在。

女眷們都嘖嘖稱讚。

三夫人滿臉紅光,大聲地招呼來客。

十一娘見方家跟過來送嫁妝的兩個媽媽穿著樸素不失喜慶,言談熱情而不失沉穩,不由暗暗點頭。

有人過來給十一娘行禮:「這位是大姑爺的四嬸嬸吧?我是您侄媳婦的大堂嫂!」

十一娘不由循聲望過去,有個中等身材的花信少婦正笑盈盈地望著她。

「原來是我們家勤哥兒鋪床的全福人。」十一娘笑著和她打招呼,「初次見面,面生的很,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原諒!」

開口就稱她是「大姑爺的四嬸嬸」,她在心裡暗讚方家這位大堂嫂厲害。

大堂嫂忙道:「您是長輩,原該我前來拜見,您這樣說,倒是我失禮了。」又笑著把目光投在了五夫人的身上,「這位是五嬸嬸吧!」說著,曲膝朝兩人行了個禮,「我們家大小姐以後還要請兩位夫人多多教導!」

進門就先找上了十一娘,然後找上了她……

五夫人就看十一娘一眼,笑道:「哪裡的話!方家是名門著族,世代書香,不像我們家,是草莽出身,要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大堂嫂在方親家面前多多美言兩句。」

「不敢當五夫人的誇獎。」大堂嫂笑道,「祖宗幾輩子的名聲,我們做晚輩的不敢怠慢罷了……」

並沒有否認五夫人的自謙之詞。

五夫人又看了十一娘一眼。

見她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強忍著沒有接腔。

那邊有人摸著箱籠裡的大紅丹鳳朝陽的錦被笑道:「二十四鋪二十四蓋,我看,連孫子的被褥都準備好了。」

那大堂嫂就笑道:「我們江南大戶人家嫁女兒,家家都是這樣。講究的是十里紅妝——女兒雖然進了別人家的門,可這一生的吃穿嚼用都是娘家的,需要的時候,還能拿出來救濟夫家的親戚。這樣才能在夫家站得住腳,才能挺直了身板做人!」

一席話說的滿院子鴉雀無聲。

五夫人再次朝十一娘望去。

這一次,她們的目光在空中撞了個正著,並且都在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錯愕。

那大堂嫂已呵呵地笑:「要不然,我也不會這時候就開始給女兒攢嫁妝了。」

有女眷跟著笑起來。

沉寂下來的氣氛又重新熱鬧起來。

早上去打針了,先貼個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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