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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4章 威嚴

梅城左右看了看,眾人全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不由得又在心裡歎了口氣。

禮樂崩壞,莫過於此了!

等到眾人祭拜過趙翌,就要按照以日代月國喪二十七天了。因趙翌之前秘不發喪,所以內閣和禮部需要按照周禮定出具體哪天定為趙翌的忌日。若是以趙翌實際賓天的日期來算,國喪都快要完了,怎麼向民眾交待,也是件事。

姜憲看著他們在趙翌的靈前爭來爭去的,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前世,那麼多連自己都沒有弄清楚的謎團,還有對李謙沒有辦法宣之於口的愛慕,一輩子,就像一個謊言,她想想趙翌的一生,何嘗不是如此?

他生而不歡,難道在死後連忌日也要作假不成?

她感同身受,悲傷如潮般漫洗過她的心房。

姜憲慢慢地走上前幾步。

原本喧鬧的齋宮頓時寂靜無聲,眾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輕輕地道:「就按照原本大行皇帝駕崩的日子算做忌日,從今天開始算國喪二十七天,聖旨上只管說大行皇帝是因為內憂外患而賓天,留下遺詔,不驅除韃子不准發喪,誓與京城共存亡。皇長子代大行皇帝在萬壽山曹太后膝下盡孝,鎮國公不敢違逆,迎皇長子進宮繼承大統之後才發喪。」

汪幾道抬頭望著她一愣。

這樣一來,趙翌就變成了一個勤勉盡職的好皇帝。

事情能這麼簡單嗎?

起居錄怎麼改?溢號封什麼?

這都成了一個大問題。

婦人弄權就是這麼多的麻煩。

什麼也不知道,偏偏還在這些小事上固執的很。

他還得絞盡腦汁的說服她。

最麻煩的是,若趙翌的喪事照著姜憲說的辦,就為姜鎮元澄清了——他是照著大行皇帝的遺詔辦事,京城被破,與他沒有半點的關係,卻給現在的小皇帝趙璽留下了一個隱患。

趙翌死的時候趙璽並不在身邊,而是遠在萬壽山,代趙翌在曹太后面前盡孝,這就說明了趙璽雖是皇長子,但並不受趙翌的重視與喜愛,而且曹太后遇難,趙璽卻活了下來,誰能證實這個被太監送到嘉南郡主面前的皇長子就是趙翌的骨血呢?

姜憲不是堅定不移地要拱趙璽上位,甚至不惜圍殺了遼王麼?

她為何又給趙璽留下如此隱患呢?

這件事一旦傳出去,汪幾道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市井街巷裡立刻會傳出無數個版本,甚至若干年之後,會被人含沙射影的編成大鼓、戲劇四處傳唱。

趙璽長大了若是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是怎樣一副表情?怎樣的心情?

汪幾道只要想想就覺得心情有些複雜。

他很想聽聽李瑤會怎麼說。可因為他之前的失策,姜憲開始重用李瑤,他若是繼續在這件事上保持沉默,那他的內閣首輔真的只能讓位了。

汪幾道的目光不禁朝趙璽望去。

趙璽畢竟年幼,還不知道所謂的皇帝代表著什麼。

他天還沒有亮就被叫起來,被閔州反覆叮囑快一個時辰的「今天我們要出去,出去之後你一定要聽你姑母的話」,情緒本就頗為緊張,又經歷了遼王被殺,他被眾人簇擁著舉行了一個簡單的繼位儀式,被抱到齋宮來祭拜趙翌……早已是又餓又累,忍不住小聲地問閔州「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我要去太皇太后那裡」。

到了太皇太后那裡就有好吃的,有香軟軟的被子,就不用餓著累著了。

他不敢跟一直板著臉的姜憲說,只好去吵鬧閔州。

閔州早被姜憲嚇破了膽,姜憲沒有發話,他哪裡敢主動向姜憲說起這些,也就只好不停地輕聲哄著趙璽,拍著趙璽的背把他給哄睡著了。

睡著了,就不會吵了,也不會喊餓了。

汪幾道就只看到了一個趴在太監肩頭睡著了的小孩子。

他在心裡輕歎著搖了搖頭。

以姜憲的心性,這孩子能不能長大還兩說。

而且大行皇帝還有一份遺詔在她的手裡,寫的是什麼她應該很清楚。但趙璽繼位之後,她立刻就把那份遺詔封存,當著大殿上眾臣的面放在了金鑾殿那個「正大光明」的匾額上,只說若是趙璽夭折,才可以打開這份遺詔。

尋常人理解,姜憲這麼做肯定是在威脅那些對趙璽不懷好意的人,若是像遼王那樣的謀逆,就算是趙璽死了,有趙翌的別一道繼位遺詔在,也不可能做皇帝。

但姜憲這個女子從來不是尋常的人,她這麼做,汪幾道只感覺到膽戰心驚,覺得她這是在早埋伏筆,在為以後做打算。

偏偏他們不知道趙翌第二份遺詔是怎麼寫的,不然就可以揣摩一下姜憲到底有什麼打算,從而加強防範了。

這個女人真是讓人頭痛!

不過,最頭痛的應該是簡王吧?

他看了眼簡王。

簡王已經不能掩飾情緒,臉陰得像六月裡大風暴來臨之前的烏雲一般。

汪幾道的心情終於好了一點。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和一些,慢條斯理地道:「郡主,那若是這麼發喪,皇上的起居錄那裡……」

他決定壓著李瑤,卻也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姜憲。

她不是要干政嗎?那就準備處理這些國家大事吧!

他們這些大學士在剛入閣的時候都有幾天的不適應,何況她一個還不到二十歲,從來沒有處理過政事,一直被人嬌寵著長大的女子!

汪幾道瞥了李瑤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志得意滿。

李瑤皺眉。

汪幾道這問題問得太刁鑽了。

趙翌的死不僅涉及到這些所謂起居錄、溢號的事,還涉及到後人給趙翌蓋棺論定的事,以趙翌的所作所為,不被算做昏君就是好的,他們怎麼能篡改歷史,做歷史的罪人呢?

他上前就要說話。

誰知道姜憲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冷哼了一聲,逕直道:「起居錄上該怎麼寫就怎麼寫,可國喪的公告卻必須要照著我的寫。這與起居錄有什麼關係?難道今天發生的事還沒有記入起居錄嗎?翰林院負責編修起居錄的人在哪裡?你們可有照實記錄下今天所發生的事?」

有官員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低著頭顫抖地道:「今天還沒有記錄!」

也就是說,該怎麼記錄,聽姜憲的。

汪幾道等人都對那官員怒目以視。

姜憲卻很滿意。

這才是臣子應該有的態度。

她和顏悅色地道:「該怎麼寫就怎麼寫!這是給你們這些讀書人看的。至於百姓,只關心自己家的米糧夠不夠吃,誰還會為了這些事去謀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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