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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納蘭述發出這一聲恭喜的同時,遠處山巔上,有十幾人掩著厚厚的面巾,坐在馬上,眺望著山腳小村中的小小院落。

「是這裡嗎?」

「回行首,兄弟們查探過好幾次,這個院落平地起,建造得很突然,裡面來往的人很精悍,有兄弟看見裡面確實有上次那個侮辱教姑的小子。」

「有沒有被發現?」

「沒有,兄弟們試圖近看,三里外就險些被發現,對方精銳得可怕,為免打草驚蛇,之後一直在外圍梭巡,直到對方有人開始出院子上山,山上防衛有限,遠遠地才確認。」

「查過對方來歷了嗎?」

「似乎不是燕京人氏,因為不敢接近,所以至今還不太清楚。」

「稟報教宗了沒?」

「教宗近期行蹤不定,曾留話燕京地域一切由行首您裁決。」

「那好。」馬上蒙面騎士聲音頓了頓,沉緩而森然,「我紅門自得天授,誕生於燕地,傳道以來,備受尊崇,天下景從,不想卻在這燕京首府之地,被宵小當眾侮辱,聲勢一落千丈,傳教步步艱難。如果不能對此人施加天命之懲,令天下百姓都看看敢於侮辱我教的後果,我紅門日後要如何在燕地長久立足?所以不管這人何等身份,務必一舉擊殺,今夜事成後,將屍體偽裝成天雷所殛,然後你們適當散佈消息,就說這人膽大妄為,侮辱聖教,引上天震怒,施以奪命之懲,如此,既免了麻煩,也可挽回我教聲譽。」

「行首英明!」

悶雷般的響應聲在山坡滾滾而過,天邊有抹烏雲無聲地遮掩了日頭,快要下雨了。

「快要下雨了。」在山頭之外,三水縣城,也有人停馬勒韁,仰望天色。

日頭有點暗,映著他烏黑的眉與瞳,讓人想起沉積千年才能生成的珍貴的煤玉,黑而細膩,光芒潤潔。挺直的鼻卻像一柄玉劍,襯得容顏英挺,線條剛刻。

「主上是否打尖休息?前方『居安思』,是本地最好客棧,屬下令人去包下整座院子。」

「不了。」那人沉吟了一下,深青錦袍被風翻捲,顯出盤旋飛舞的螭龍葵紋,「趁夜趕路,早回燕京。」

他看著前方黛青連綿的山色,眼神也和那山一般色澤微微沉鬱,幾個月前在那裡,他曾有場不太美妙的經歷,以至於險些喪了性命,如今,回燕京那裡雖然不是必經之地,他卻突然想去看看當日戰場,而且先前他在三水縣城打尖時,看見一批形態異常的人悄悄集結,看起來好像是朝廷正欲追查的紅門教徒,這些人分散出城,在城外大批匯合,似乎正是向那方向而去,這令他心中一動,便起意要跟著。

「主上,在定湖醫館咱們雖沒找到人,不過三水縣卻有人說看見過那女子蹤跡,您看……」

「如果我沒猜錯,她應該是往燕京方向去。」納蘭君讓皺眉,按照皇祖父的囑咐去尋那個奇人,當初覺得不難找,因為他身上的東西,從來沒有人敢動,也沒有人能拿到,只有那晚定湖求醫,曾經被人近身,月白石才有出現的機會,再加上那著名的「天神之眼」,這個人是誰幾乎呼之欲出。

然而尋訪定湖醫館,女神醫已經離開,柳杏林對她的去向諱莫如深,納蘭君讓只好怏怏而去。

不過既然有這個名聲,路線也在這裡,不怕遇不見她,何必紆尊降貴苦苦尋找?納蘭君讓一向想定了的事情便不去多猶豫,腳尖一踢馬腹,絕塵而去。

「今晚過東王山!」

兩個方向的語聲當然不會驚動村後寂靜的院落,午後難得休閒,兩個女人在廊上喝茶,幾個月來首次休息的君珂,有點不敢置信地問戚真思,「這就出師了?我才學了幾個月啊。」

「你以為要學多久?」戚真思瞟她,「我們只負責教會你基本的作戰技巧,一個人的武功其實不必太駁雜,實用就好,說到底,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之後是你自己慢慢修煉的過程,有事沒事,多找人打打架,不要怕失手,殺了我幫你埋。」

君珂無語……天下有這樣的師傅嗎?

「再說我們也沒那麼多時間。」戚真思抱膝仰頭看著西邊某個方向,悠悠道,「不知怎的,我最近有些不安……」她把玩著手中一塊白石,「你看,那個傳說天降悶雷的坑裡,居然有這東西,我記得這東西小時候我見過,在我家不遠的白石谷,到處都是,掘開地面,地下也是這種白色石層。」

君珂看見那白石,眼神一跳,瞬間又被那澄澈美麗得驚人的綠色給驚艷,這才想起這幾個月忙於練武,累到腦中發空,第一天在坑裡看見戚真思拿著這東西,就該提醒一句的。

「這個不是普通白石。」她接過來,現在已經學會運用內力,稍一用力,石皮碎開,露出寶石內質,「你看。」

戚真思霍然坐直,將寶石奪了過去,翻來覆去看了半晌,眼神越來越凝重。

「看什麼呢。」納蘭述人未到聲先到,從廊角處轉出來。

戚真思默不作聲將那剝了一半的白石遞過去,簡單地說了由來,納蘭述的神色,漸漸也開始有了變化。

「或者。」他沉吟半晌道,「也許該破例去堯國打聽下消息……」

戚真思咬唇不語,君珂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堯國?這是堯國的物產?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王妃和堯羽衛不都是堯國人嗎?打聽本國消息不是天經地義,為什麼還要破例?」

「公主離開堯國前,曾在金殿之上發誓。」戚真思給她解釋,「永不回國、永不干涉堯國內政、永不探聽堯國任何消息。」

「為什麼?王妃即使遠嫁,但堯國還是她的娘家啊。」

「公主是為了安堯國眾臣的心。堯正朔十二年,永定王叛亂,公主率封邑守軍三千,千里奇襲永定王府。燒王府、斷糧草、當陣斬永定王妻妾諸子,逼得永定王失控帶先頭部隊衝擊皇宮,再斷皇宮諸道,關十三城門,將永定王堵死在宮城甬道,城頭架弩,城下伏軍,上下夾擊,將永定王殺成甕中之鱉,當晚就在短短一截甬道上,殺王軍一萬,屍體堆積成山,寸步難行,永定王數次求饒公主聽而不聞,最後永定王怎麼死的,到底死在敵人手上還是自己人手上,都無人知曉,屍骨也沒能找到,因為後來王軍被殺得慌亂,踩踏擁擠死亡不計其數,所有屍體都肌骨成泥面目全非,最後只好胡亂收殮。經此一役,諸王凜然,之後才有皇太子順利登位,皇太子登位後,原本要犒賞公主,但朝中老臣群起反對,大肆彈劾,說公主酷烈,以女子之身行不應天道之事,永定王府濫殺無辜,皇宮城下生靈塗炭,至今宮城青磚猶帶血,雨夜冤魂總嚎哭,雖有挽救社稷大功,但殺傷人命有干天和,頂多也就功過相抵,如果再大肆封賞,握權過重,只怕難免三代之前女武皇之禍。」

「這不是過河拆橋麼?」君珂忍不住罵一聲。

「那是。」戚真思輕蔑地嗤一聲,「那群老混賬,永定謀反時躲在府裡龜縮不出,是公主率軍獨守城門力阻大軍,天下平定了,倒有臉探出頭來哭號,

還有人腦袋撞地要死諫來著,陛下給臣子們左諫右諫,原先口口聲聲的封賞漸漸也不提了,後來便假惺惺地說要給公主覓一門良配。」

「那也挺好,畢竟嫁人才是女子最終歸宿。」

納蘭述突然冷笑一聲,戚真思表情更是譏嘲,笑道:「若真是良配也罷了!公主有封邑,按說便是尋良配,要麼在京都選駙馬,要麼便在她封邑擇人,最終卻在離公主封邑和京都都有千里之遙的華昌郡選了個夫君;離得遠也罷了,那裡窮山惡水,毗鄰摩兒皋蘭等遊牧國家,飽受劫掠;飽受劫掠也罷了,那准駙馬還是朝中反對公主最烈的老臣之後,手握邊疆守軍;公主若嫁了她,別說一定要受掣肘,只怕連她因老皇寵愛而專用的堯羽軍,也要被一併給收了。」

君珂垂下眼,雖說她對成王妃沒有好感,但此時也不禁有了幾分同情,也難怪,皇家無情,自古如是。

「嫁人不是一勞永逸,而是永生痛苦的開始,不僅她痛苦,連帶她生死相隨的屬下也痛苦。」戚真思吐掉口中草根,淡淡道,「所以三日後,在滿朝文武撇開她一廂情願討論公主風光大嫁的儀程時,公主闖金殿,向陛下請辭。公主說,步夷安生於皇家,自幼得父皇教導,以保我堯國萬年基業為己任,堯國勢微而地貧,多年來身處大燕西楚之間,飽受燕楚盤剝,更兼西境有大荒澤,羯胡來去如風襲擾,北境有烈水山脈,氣候多變寸草不生民生凋敝,不得已依附強燕,以求生存。永定之亂已經傷國家根本,萬萬不可再因我一人,使朝政不寧,再發內亂。夷安女子之身,對家國無有大用,唯有將此身報效,願向大燕和親。」

君珂噓了一口長氣,心想成王妃無論如何,對堯國當真是耿耿丹心,可惜堯王狹隘,如果能容她用她,只怕堯國如今又是一番景象。

「和親這話一出,滿朝啞口,之前也不是沒人說過和親,但公主權重,又於國有大功,誰敢拿她去和親?皇帝又怎麼敢做這喪德之事被天下譏嘲,但是公主自己說出來,眾人自然樂見其成。公主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當庭立誓,出嫁之後,退封邑、不歸國、不主動聯絡堯國任何勢力。安了那幫子小人的心,皇帝到此時雖然放下心中大石,但多少內心有愧,便說封邑永久為公主一脈保留,又問公主有何要求,公主便說,只求天語一族世代居住龍峁高原,只求堯羽衛世代歸步夷安及其血脈。皇帝雖然捨不得,但此時也不好做得太過分,也便同意,卻要求天語一族從此不得入仕,隨公主出嫁的堯羽衛,同樣遵守公主那三個誓言,終生不歸。」

不算複雜的故事,不過是週而復始皇家機謀,君珂聽到現在已經明白,說到底,佼佼者易折,深得老皇寵愛,文武雙全又手握封邑和精煉衛士的堯國公主,最終為當權者所忌,而她冰雪聰明急流勇退,乾脆釜底抽薪,離開那陰私謀奪的政治漩渦,是向當權者剖白自己的完全無心皇位,換一個家國和睦兩相平安;也是為自己和部下謀一個退路,否則留在國內,遲早恩義削薄,鳥盡弓藏。

換句話說,她帶著她的私屬勢力來燕和親,也未必一定是看中了成王這個人,就君珂對成王的觀察,這位王爺才能並不突出,但對王妃真心愛慕,而冀北相鄰羯胡西鄂,為大燕拒守外敵,羯胡凶蠻,居大荒澤南部草原,騎兵甲絕天下,因為身後的大荒澤環境惡劣,最喜狂飆侵擾,相鄰各國皆受其害,堯國也在其中,成王妃嫁成王,內心裡是不是存著萬一羯胡禍害堯國,成王能出兵助堯國共剿羯胡的念頭?

這念頭一閃而過,當然沒有對面前這兩人說,只是還存有一個想法,覺得堯國朝野對成王妃也太緊張了些,而就她對成王妃的印象,這位王妃可不像這麼好說話的人,被本國辜負至此,還一心一意?

忽聽納蘭述淡淡道:「小戚你還有件事沒說,就是我娘的身世。」

戚真思不以為然,怒道:「那都是胡扯。」

納蘭述不理她,轉向君珂,道:「堯國皇室有個秘而不宣的說法,說我娘不是皇族血脈,只不過是老皇撿回來的孤女,但我外祖對我娘寵愛非常,似乎又有疑義,而且他從來不許這種說法流傳,誰說殺誰,所以沒人提起。這事真假我也不知道,不過娘總說她承堯國皇室恩義,一生總不能負了家國。」

君珂默然,心想納蘭述何必連這個也告訴她?說到底這是皇家秘辛,成王妃樂意他隨便和人說這個?

她的心思沒寫在臉上,納蘭述卻像能讀得出,忽然一笑,執起她的手,道:「這樣的事,別人知道,就是一個死,可是你總該知道的。」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所有事。」

君珂心中一熱,抿抿唇,道:「你有這心很好了,但總不該讓你為難。」

納蘭述隨意一笑,自生傲氣,「沒有為難,誰若敢讓我為此為難,我叫他比我更為難。」

「再聽你們打情罵俏下去我很為難!」戚真思煩躁地湊過來,舉著那石頭,「主子,堯國境內的白石谷居然有寶石礦脈,還是這麼珍貴的祖母綠,這消息如果傳出去,得引出多少勢力覬覦?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堯國要有大亂!而且這東西應該在堯國,現在居然出現在這裡,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哦對了。」君珂隨口道,「這東西之前我還看見過一次,在那個被我第一個開膛的男人身上,當時他身上的那塊,比這塊更大更珍貴,我還剖開石頭看過。」

納蘭述戚真思霍然轉頭,目光灼灼,「誰?」

兩人自然聽說過君珂大剖活人的英勇事跡,只是都當普通貴人,沒有詢問那人來龍去脈,此時都神色一緊,納蘭述立即道:「讓清音部去查那人身份,怎麼受傷的,當時是什麼情況。」

「是!」戚真思立即收了平日懶散,猛地彈起,態度恭敬。

「等等。」納蘭述在她轉身時又道,「再查查當日那人受傷的地點……」他轉轉眼眸,眼神裡泛出冷意,「看是不是在這附近。」

戚真思一愣,隨即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懷疑那被剖腹的男子是燕京皇族,並且懷疑三水縣這大坑未必是天降悶雷,或者是人為,而那人如果受傷是在此地,那麼這整件事就非常蹊蹺了。

晏希帶著他所負責的專司消息查探的堯羽衛清音部匆匆而去,這裡君珂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從納蘭述凝重的神色裡感覺到山雨欲來,愕然道:「我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納蘭述的冷厲之色在聽到她的詢問之後立即放緩,回身一笑,依舊翩翩風神,少年變聲期已過,成長便快如春雨裡的樹,每一日都是和前一日不同的精緻和成熟,令人恍然覺少年將遠,但又欣喜男人降生。

「只是。」納蘭述輕輕撫了撫君珂的發,笑道,「怕是我們在這裡的好日子,呆不久了。」

有些話一出口,便準得令人吃驚,而且比預想中還要突然,當晚,堯羽衛清音部還沒有回來,納蘭述君珂和堯羽幾位首領一起吃飯,席間大家吃得很少,卻在不停地用筷子比劃,君珂認真聽著,這才知道堯羽衛人數可觀,足有三千人,但真正屬於堯國天語族的頂級精英並不多,這些人如今都是堯羽「清音、振冠、掠翅、馭雲」四部的首領,清音負責刺探、作戰斥候;振冠負責暗殺、刑訊、精通下毒;掠翅負責作戰陣法和醫療;馭雲掌管著最彪悍的神箭隊和騎兵隊。目前就近住在納蘭述身邊的是頂尖精英,其餘人居住在三水縣城,一個煙花便可在半個時辰之內召集。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外面簌簌下起了雨,君珂因為白天出了一身汗,自提了水去後房洗澡,慣例的一堆二五護衛推搡著納蘭述攛掇他去偷看,納蘭述遠遠坐在廊邊欄杆上低笑,隱約聽見他大言不慚地和那群流氓道:「急什麼?郡王我才不要偷偷摸摸,總有一天她哭著喊著求著我,到時候你們就知道郡王我的厲害了……」

君珂砰一聲將水桶重重頓在地下,低罵一聲:「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水桶裡的熱水輕輕一蕩,起了層淡淡霧氣,和這雨夜山間的嵐氣混在一起,一般的沒有邊界。

君珂關好房門,並沒有上閂,她知道包括納蘭述在內,那堆傢伙雖然油嘴滑舌,其實個個都是正人君子,這間澡房,不管白天黑夜有沒有人用,從來沒有誰隨意推開過,此刻她進來洗浴,那大家更是避得遠遠的。

屋內熱氣裊裊,沒有點燈,君珂不需要這些東西,她喜歡在黑暗裡,看著所有物體的輪廓漸漸浮現,像潮水落了現出孤島,思維有種瞬間貫通的感覺。

她在黑暗裡站了一會,隨即蹲下身,手伸進澡房陳放洗浴物品的一個木架子底下,掏出了一個紅色的小陶罐,她打開陶罐,裡面是一種紅褐色的膏體,散發著一種酸澀的古怪氣味。

君珂點上蠟燭,摸出懷裡一顆藥丸,先吃了,然後手指伸進陶罐內,沾滿膏泥,再用布將手指包上,將五指隔蠟燭火三寸處,慢慢烘烤。

熱火烘燎下的指尖,一開始散發的是酸澀的氣味,漸漸便轉為苦味,苦味過後,又是奇異的芳香,濃郁得衝鼻。

君珂盤膝閉目運氣,按照一定的手勢旋轉摩挲指尖,手指上膏泥在微火烘烤下慢慢入體,順著她真氣的脈絡,漸漸沉入丹田。她的眉宇間隱約有淡青色一閃一閃,燭光映照下頗有幾分詭異。

她在修煉「十檀指」。

這是從沈夢沉《毒經》裡找到的方子,以修煉用的膏泥呈現紫檀色而為名,是惡毒詭異千奇百怪的各種用毒練毒法子裡,雖然麻煩但相對平和的一種。修煉這功夫期間,手指不會發生變化,頂多指尖有點淡紅,練成後那點紅色會完全褪去。而練成後手指也不是觸人即死,而是在使用真力並觸及一定藥物之後,才會發生毒性。這種功夫大概因為太麻煩又不好用,練毒功的人也看不上,所以草草寫在書後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偏偏被君珂看中,說到底,她對《毒經》這種陰邪惡毒的東西,有天生的內心排斥,想要學一技傍身,卻又不願意太過惡毒殺傷人命,選來選去,就先選了這個。

選中了武功,想要練卻又有難度,納蘭述對沈夢沉的東西非常警惕,再三警告她不可修煉沈夢沉的武功,若不是礙於教養,只怕他早就想把那毒經奪過來撕毀。而小院四面全是他的堯羽衛,要想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找齊練功的藥物談何容易。君珂只能以臉上瘙癢需要藥物為名,光明正大請托堯羽衛向柳杏林索藥,她把需要的藥分成幾次,在最後一次托人索藥時,順帶捎了一封問候信,信裡用她教他的阿拉伯數字做了標注,別人不懂,柳杏林一定懂的,自然會按照她的暗示,湊齊那個藥方。

君珂寄信,都大大方方。她瞭解納蘭述,這傢伙看似隨意內心驕傲,絕不可能去看她的信,但是他不看,不代表戚真思這個沒道德底線沒高貴情操的傢伙不會看。不過,戚老大,阿拉伯數字您看得懂嗎?

柳杏林把藥方上的東西湊齊,改變形態,直接做成膏藥,以給君珂敷臉解毒為名,分批次送來。堯羽衛自然要試毒,但是分開來的膏泥是沒有毒的,最後統合在一起才是毒,只不過柳杏林也沒有完全聽她的話,他將所有藥物都看過後,自認為其中有味藥物不妥,怕是會對練功人本身造成傷害,便幫她給減去了,君珂對柳杏林的人品醫術自然信任,也就隨他去,好在練功的時候,倒也沒什麼影響。

一刻鐘後,芳香氣味漸漸散去,手指上膏泥也隱入指上肌膚,君珂站起身,拆掉布條,用水洗了洗。她每次都是在洗澡的時候偷偷練功,一方面這才是完全沒有人接近的時刻;另一方面,身上的氣味也可以及時洗去,避免被人發現。

她這門功夫還沒完全修煉得成,指尖淡紅之色隱隱,好在少女指甲本就是粉紅色的,誰也不會注意。

諸事完畢,東西收好,君珂才脫了衣服,進入澡桶,熱水邂逅萬千毛孔的瞬間,舒服得連靈魂似乎也要低吟。

然而就在此刻,忽然當真聽見了低吟!

雨夜山間,獨門小院,一抹幽幽低吟,突然自半空中迤邐,像一條柔軟的蛇,不知道從哪個空間的縫隙裡鑽出,一鑽,便鑽到了眼前!

聲音方出,沉靜的小院立即被驚動,十數條黑影電射而出,一部分迎向聲音來處,一部分轉向後院,反應動作,都快得無可言述。

「砰」一聲炸響,雨幕裡紅光一亮,幾道艷麗而詭異的紅光在半空折了又折,漸漸連起,形成一座巨大的紅門,中間隱隱還有幾個金色的字,卻是「天啟紅門,佑我蒼生。」

紅門之下,雨幕之中,鬼影一般出現幢幢人影,當中一人長聲道:「神授紅門,壬申年丙巳月甲子時天啟,降於三水縣郊東王村,受命於天,專懲不遵教令之惡徒,聞令者受死,可得全屍,否則紅門關合,屍骨不留!」

那人內力雄渾,聲音遠遠傳開,蒼山合鳴,雄壯懾人,隨即他衣袖一拂,半空那座凝而不散的巨大紅門,竟被袖風拂得邊緣動盪,看上去便如天神之手發力,將紅門緩緩開啟,隨即那八個字金光一閃,呼嘯而沒,向其籠罩下的小院電射撲去。

「什麼狗屁玩意裝神弄鬼!」猛然一聲叱叫,一道黑影流光追電,衝上天穹,半空裡手臂一揮,罡風激射,那動盪的巨大紅門被揮得一陣歪斜,頹然欲倒。

「混賬!敢擅動我入神之境,天啟紅門!」又是一聲猛喝,紅門教徒中一人也從自己的隊中電射而去,和半空裡黑影,惡狠狠碰撞在一起。

剎那間連招呼都沒有,雙方便已動上了手,呼喝聲、刀劍聲、肌體和肌體的毫無迴旋的碰撞聲、骨骼和骨骼的毫不顧惜的交擊聲,夾雜著風聲、雨聲、午夜山林樹木被風掠動的唰唰聲,夜鳥被驚動掠過樹梢的振翅聲,一鍋粥般沸騰在寂靜的小院四周。

打得最熱烈的時候,半空裡「嗷唔」一聲,聲音雄渾,滾滾自樹端流過,像一道悶雷突然落在了頭頂,震得每個人耳朵嗡嗡半天,隨即一道銀光一閃,亮得像天際閃電,直撲紅門教陣營,紅門教還以為突然降雷,有些人正傻傻抬頭看,迎面便突然撲來一大團東西,炮彈般當空壓落,那倒霉蛋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就給那一大團東西騰空躍來所攜帶的重力和加速度衝擊得胸腔骨折,噴血而亡。

那貨見血尤其歡喜,蹲在人家陷了一個坑的胸上,仰頭向天,再次「嗷唔」一聲。

剎那間巨響如擂鼓,大地都似在震動,攝人的音波在重重疊疊的山間不斷迴旋,山林裡忽然有了一刻的寂靜,一些夜間四面亂竄的野獸剎那間停住一切活動,嘿咻的拔出蘿蔔、覓食的收回利齒、鑽洞的撅起屁股,齊齊回頭凝望聲音來處,維持原動作僵硬十秒之後,霍然驚醒!

嘿咻的推開伴侶、覓食的忘記食物、鑽洞的一頭奔出洞來,這些在山間有序安定生活了多年的獸們,剎那間被這聲王者之音刺激得失去理智,瘋狂般在黑黝黝的林間亂竄,掠得草飛葉動,林木上雨水閃著細碎的晶光,如琉璃牆轟然崩裂,大片大片刷拉拉四濺!

而遠遠在人群中心,出來湊熱鬧無意撞死人,終於嗅到新鮮血味而激起血脈裡原始而尊貴的野性和血性的雞,以蹲踞之姿緩緩扭頭,漸漸呈現淡金的眼瞳裡,傲然光芒一閃。

四面有一霎的靜寂。

無論是前來圍殺的紅門教徒,還是悍然對敵的堯羽衛,一瞬間都被這隻狗給驚住,尤其是和雞相處了幾個月的後者,在他們的意識裡,雞是條吃盒飯長大的好狗,好在給啥吃啥不給就搶啥、好在撓它肚皮它就躺下來四仰八叉承歡、好在嗑瓜子比人快還不吐皮,好在長得雖像個小獅卻身嬌體軟好推倒、好在聽葷段子時兩眼放光經常讓人以為它能懂,但說到底,只是一條和堯羽衛性情相投而且只是好玩卻並不凶悍甚至還有點沒用無賴的狗而已。

然而今晚,雨夜、林間、一出場就撞死人、蹲踞屍體之上傲然長嗥、令群獸屁滾尿流的那條好狗,忽然便不像條狗。

一刻的靜默之後,直到雞懶洋洋站起,抖了抖毛,化為一道銀光再次興致勃勃撲向敵人時,堯羽衛才反應過來還在戰場上,刀槍聲響,嗷唔亂叫,戰鬥重新持續,這回多了個閃電俠,銀光渡越,迅若雷霆,那些高手再三防範,那狗依舊能鬼魅般出現在他們面前,抽冷子就沖胸口咬一口……咬掉你咪咪!

沒多久紅門教就有相當一部分人出現非功能性終身殘疾,負責指揮對戰的戚真思直愣愣瞅著雞的變態神勇,突然用力摀住了胸……

其實這事不能怪雞,因為在雞還處於懵懂幼年狗時期,它那憎恨男人卻又希望自己是個男人的變態主人太史闌,就無數次在和它一起洗澡的時候,捶著自己的女性性徵,大恨「為什麼要有胸!」以至於「咪咪無用論」在幼小的波戈洛夫斯基同志心中早早地紮了根,導致這貨成年後依然不能擺脫魔咒陰影,更間接導致了若干年後異世時代某教派的無辜受害……

所以說,對娃娃的教育確實要從小抓起,但得是正確的……

外間聲音傳來時,君珂已經站起,紅門教因為幾個月前被納蘭述當眾羞辱,導致在燕京郊縣一地傳教困難,早已將他們恨得牙癢,只是不知納蘭述身份,一直在尋找,如今好容易得了納蘭述的居住地,當即抽調了在這附近的所有教徒,氣勢洶洶大舉來襲了。

君珂站起,水波嘩啦一響,還沒來得及拿衣服,就聽外面納蘭述的聲音響起:「小珂,可好?」

君珂心中一暖,連忙道:「沒事,你別進來,你不用管我,還是督戰前院要緊。」

「世上哪還有比你更要緊的?」納蘭述隔牆低笑,聲音有些含糊。

君珂也笑了笑,趕緊穿衣服,心中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忍不住便抬眼,看了外面一眼。

金光一閃,目力穿牆,頓時看見一個身影伏在門上,姿態有些怪異,似人非人,再仔細一看,分明是一個人頭上蹲著一個小獸,而那人髮髻高聳,腰肢纖細,分明是個女人!

君珂心中一驚……外面是女人?那納蘭述哪去了?剛才說話的到底是誰?

心中不敢確定,她慢慢走到門邊,一邊伸手抵住了門板,慢慢拔出了納蘭述給她裝備的短劍,一邊隨意地道:「我聽見頭頂有風聲,納蘭你看看屋頂是不是有人?」

「是嗎?我看看。」還是那有點含糊的納蘭述聲音,隨即那個頭頂小獸的女人身影,抬頭向上望了望。

她身子一動,懷裡一截黑影露出,赫然便是長劍!

君珂劈手就打開了門!

門向內開,她開門的速度迅猛,掀動起猛烈的氣流,隨即一劍潑風般橫斬,嚓一聲血光飛濺,一顆油光水滑的黃鼠狼的腦袋骨碌碌從女人頭頂滾落,鼠頭滾落的剎那,君珂左手已經彎如鋼鉤,惡狠狠勒向她的咽喉!

這是君珂學武數月以來第一次對敵,戚真思千錘百煉出的應敵風格在今夜這一霎那被發揮得淋漓盡致,開門、斬敵、勒脖,無分先後,剎那之間。

甚至她並沒有一出手就攻擊人,而是對上了那妖邪的所謂紅門教靈獸黃鼠狼,那東西上次她見識過,知道有攝魂異術,比人更難對付,她此刻臨敵,出手較平日更為兇猛,黃鼠狼的頭剛斬落,鮮血未噴,那女子還沒來得及從屋頂收回目光,她的手已經將要觸及她的咽喉。

但也只是將要。

「小珂!」

一聲呼喚,一道人影電射而來,紫羅蘭衣袂亮著月色般的銀紋,剎那間穿越茫茫雨幕。

那聲呼喚讓那女子下意識轉頭,咽喉一轉,竟然恰恰讓開了君珂必中的那一抓!

君珂暗叫可惜,身子一扭一轉撞入對方懷中,橫肘撞對方肩膀,嚓一聲肘底彈出錚亮的刀尖!

肘底劍,近身搏擊殺手!

這是她幾月來第一次對敵,有心要一舉奏功將人擒下,好驗證自己的練武成果,也不等納蘭述趕到,便冒險近身。

砰一聲她撞入對方懷中,只覺得對方身體異常柔軟,竟不似人體,彷彿一匹巨大綢緞將自己包裹,隨即短劍掉地,竟然沒有發揮作用,君珂心中一驚便知不對,霍然向外掙開,然而一掙卻沒掙動,對方身上似乎產生一股吸力,將她牢牢吸住,君珂心中此時倒起了怒氣……我還沒揍扁你,你倒敢粘纏我?

她不再試圖掙開,橫著的肘順勢向上一撩一撞,砰一聲撞上對方下巴,將對方撞得腦袋向後一仰,與此同時她空著的那隻手,霍然盤旋直上,五指成扣,直鎖咽喉。

五指伸出,雨夜微光裡淡紅光芒一閃,君珂剎那間一怔,心中轟然一聲。

怎麼毒功被引發了?

「十檀指」只有在使用真力和遇上紫薇花粉才會被引動,君珂身上是有一盒紫薇花粉以待將來毒功大成後使用,但是此刻還密封著,根本沒有打開,那麼是對方身上有這東西?

毒功未成無法控制,她的手指現在沾人即死,她還沒做好殺人的心理準備,下意識便將手一收,那女人格格一笑,在她收手舊力未去瞬間,突然手指一彈,彈出深紅綢帶,霍霍幾響,便將君珂的手捆了個嚴實。

她們倆過招迅雷閃電,只在須臾,納蘭述此時已到近前,冷哼一聲一掌拍向那女人後心,那女人身子一閃手一扯,將君珂扯過來做擋箭牌,納蘭述早已料到她這一招,一聲冷笑,變掌為抓,遙遙一抓便如抓起破空透明風杵,橫空一搗,將那女子搗得生生一個踉蹌,隨即他便去接君珂的手。

君珂立刻一個轉身,「別過來!」

納蘭述一怔,眼光一掠沒發現她身上有傷,抬手又想解她捆住手的綢帶,君珂哪敢給他碰自己的手?情急之下抬起腳,惡狠狠一腳踢在納蘭述膝蓋上。

她力道不重卻也不輕,只求能將納蘭述先逼離自己身邊,納蘭述萬萬沒想到她會來上這麼一腳,給踢得向後一退,怔了一怔。

而此時那倒地的女子突然腳一勾,將君珂勾倒在地,隨即身子飛快地後滑,君珂落下時手疾眼快,手腕在門邊鉤子上一拉,綢帶曳斷雙手解脫,她雙手得脫,二話不說就地一個虎撲,抱住那女子雙腳,那女子去勢不絕,身子猶自滑出,將君珂帶得向外直哧溜,納蘭述哪肯讓君珂被拖在地上,身子一閃已經掠了過來,一邊伸手去抓君珂肩頭要將她拉起,另一隻手重重凌空對那地上女子拍下。

君珂肩頭被納蘭述抓住,下意識反手去握,動作一出又想起自己指掌有毒,百忙中只好橫肘沉腕對納蘭述一撞,納蘭述抓她本是附帶動作,主要要對那地上女子施以殺手,沒想到君珂居然再次不合作,被君珂撞開手又是一怔,臨陣對敵最忌分神,這一怔,另一隻手的拍出的洶湧掌力便稍稍歪了歪。

那女子也是一流高手,生死之間反應極快,身子水蛇般一扭,終於勉力避開納蘭述略一歪的掌風,她腿功極好,且心地狠辣,剛剛逃得一命,竟然悍不畏死,不顧納蘭述再次施展的殺手,雙腿一絞便要絞住君珂的腿,然後橫膝一折,竟然以蟒絞之姿,想要將被絞在她腿間的君珂的腿絞斷。

君珂一聲清叱,訓練數月鍛煉出的應變能力毫不怯場,單拳下擊正擊在對方內膝側某點,人體最為關鍵且敏感的部位,那女人腿一斜,君珂沉膝相撞,藉著她頂起的膝蓋力道,已經飛身躍起。

她躍起的那一刻,那女人正使出最後的全力踢向她下陰,君珂卻已經飛過她的攻擊區域,那全力一腳踢在她腳底,她躍起的力道加上那女人的力道,瞬間將君珂踢出了圍牆。

這只不過剎那間的事,那女人最後踢起一腳時,納蘭述的殺手已經毫不容情襲至,他恨這女人招數陰毒,不想再留活口審問,衣袍怒卷殺氣凜然,撲地一聲悶響,那女人頭顱稀爛死在當地。

人影一閃,戚真思帶了幾個護衛趕到,看見滿地血跡敵人死狀淒慘,都對望著吐了吐舌頭……納蘭述出身尊貴,很少殺人也並不喜歡殺人,能讓他這樣出手,看來對方是真將他惹毛了。

「沒事吧主子?」戚真思趕緊問候,納蘭述搖搖頭,嫌惡地將那屍體踢開,接過護衛遞上的潔白綢巾,一邊擦手一邊道:「把地上洗乾淨,外面怎麼樣?」

「一群宵小而已。」戚真思不屑,「也就仗著人多,殺了十七個,跑了一大半,還俘虜了幾個,主子你要不要問問?」

納蘭述心懸君珂,雖然親眼看見她躍出牆外時沒有受傷,但總要親自看見她本人才心安,搖搖手道:「等下,我先去牆外接小珂。」

戚真思忍不住好笑,道:「不就出了牆麼,她開個後門就回來了,還要去接?真是……」

納蘭述回身,看了她一眼,戚真思立刻吐吐舌頭,舉起手,「我什麼都沒說!接!必須要接!現在屬下就陪主子您,翻牆過院,去把君小珂接回來!」

納蘭述不理她,躍過牆頭,牆外就是那個天降悶雷劈出的坑,坑後有稀疏樹林,然而此刻站在牆頭,四面寂寂,風聲遊蕩,一眼看過去毫無人影,哪裡還有君珂的影子?

這下連戚真思也怔住了……明明眼看著君珂只是躍過牆,完好無損,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一個大活人,就憑空不見了?

她去了哪裡?

君珂去了哪裡?

她在人家馬屁股後吃灰。

借力打力被踢出圍牆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在飛,身子呼呼凌空,萬物都在腳底,以往高不可攀的圍牆現在是身下一段泥磚,看得見樹梢上一個剛建造的馬蜂窩和另一個枝椏上一窩鳥蛋,世界突然如此開闊,而天地成芥子納入她的須彌。

啊,這感覺真好,難怪人人要做武林高手。

未來武林高手君珂同學,在剎那飛越那一瞬間,找到了高手的美妙感覺,然後,「砰。」

她栽到了某物之上。

這東西似硬實軟,細膩光潔,溫暖平實,臉埋上去有綿密光滑的觸感,散發著獨特的濃郁的氣息。

不要以為這是男人胸膛,這是馬背。

君珂撞得七暈八素,眼冒金星地抬起頭,心想自己剛才明明找到了落腳點提氣下降,完全可以以優美之姿落在平地,為什麼突然感覺到地下生出一股巨大吸力,將自己擺好的姿態生生拽下,最終以嘴啃泥之姿栽在了……馬背上?

馬背上?

哪來的馬?

後牆只有一個坑,不該有馬!

反應過來的君珂霍然抬頭,什麼都沒看先試圖一個翻滾滾出危險地帶,這是戚真思的教導,在發現危險時要學會調動直覺,不要浪費時間去審視周圍環境,等逃出危險地域之後再仔細觀察。

然而她一個鯉魚打挺剛做了一半,後頸衣領突然被人拎住,衣領被拎住也罷了,一個微涼的手指,也輕輕按在了她的大椎穴上。

君珂立即便不敢動了。

「正想著如何不驚動此地主人,去捉個紅門邪教的人來審審,這女人就自己送上門來。」身邊有人說話,帶著笑意,「主子,您看……」

一陣靜默,半晌,那微涼的手指,堅定地按在君珂大椎穴上,隨即拎著她的衣領,將她轉了半個圈,不知道看到了她什麼,頭頂上的人,微微冷哼一聲。

這人哼的聲音,透著冷意,一聲低哼,也讓人在這初春不算太冷的夜晚裡滲出寒氣,君珂正想著這人哼的德行怎麼感覺有點熟悉啊,隨即便聽見一個宛如打碎冰湖般的聲音,淡淡道:「將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