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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1章 搶奪(3)

位置很正確。

他幾下砍出一個洞,把太史闌先送進去,用手臂頂著她腳底,把她往上送,隨後自己也鑽進去,再把砍卷的鐵皮放下來。

他這邊剛剛弄好,密道前方一丈遠處,輕輕一響,有人落下地來。

錦衣修長的背影,落在淺淡的珠光裡,長髮還沒有挽起,隨意地披著,伴隨著他衣袖垂落。

滿身瀟瀟舉舉,貴介公子的風華。

他在狹窄陰暗的密道裡鑽進鑽出,身上絲毫沒沾泥土污垢,仍然清貴幹淨得像去剛剛去赴宴。

他一落地,自然而然便看向了前方,後方不用看,因為已經炸毀了。

隨即他身子一動,向前掠去,他身後有人連續落下密道,緊跟而上。

錦衣人行到密道門口,再往上走,便是太史闌房間下的入口。

他卻忽然停住。

「方纔有沒有聽見聲音?」他問身後跟來的人。

身後的隨從一愣,方才哪裡都有聲音,因為入口處正有交戰。

「我是說地道。」錦衣人停了停,看了看土牆,忽然拿起身邊一人的拳頭,重重擊打在牆上。

「啊。」那人猝不及防叫出來,撫著破皮的手指,怔怔看著他,不明白殿下這是在做什麼。

「不對……」錦衣人搖搖頭,想了想,抽出另一人的一把闊背刀,插入土牆中,刀尖斜斜地伸進去,有一半覆蓋在土牆裡。隨即他再次抓起身邊隨從的拳頭,砸了上去。

土牆發出一聲有點脆的砰然響聲。

「原來是這樣。」他展顏。

「殿下,您為什麼……」接連兩次被出拳的傢伙,傻傻地撫著破皮的拳頭。

「廢話。」錦衣人斜睨他一眼,眼眸裡滿是不屑,「這麼髒的牆,難道用我的拳頭來打?」

「……」

錦衣人已經轉身,望向密道深處入口,唇角一扯,淡淡笑意。

「有點意思。」他道。隨即轉身向回走。

「殿下,您……」刺客們不懂他的意思,現在不是應該從密道出口出去,追殺太史闌嗎?

「太史闌,」錦衣人不急不慢向前走,背影修長,步伐優雅,手指輕輕一點入口方向,「她在那裡。」

史小翠一回頭,魂都要飛了。

孩子呢?

屋子裡如此簡單,空蕩蕩沒人,她不過一回頭,孩子怎麼會突然不見?

「小佳!」她尖叫,聲音太可怕,以至於剛剛到院子門口的熊小佳,驚得立即回頭。

不過史小翠的尖叫立即停止,她的目光落在床背後,那裡是一個鏡子。

很少有人把鏡子放在床背後,這是太史闌的獨創,她說,這個角度的鏡子,可以照見承塵上方,和任何試圖從窗口進入這間屋子的人。

所以她現在就看見了一個籐箱,悠悠地吊在屋頂上。

屋頂。

史小翠瞬間明白孩子是怎麼失蹤的了。

但同時她的心也拎了起來,因為她同時看見了承塵上的影子。

雖然只是一角污髒的衣角,但從那雙指甲驚人尖長的手上,史小翠已經認出了她是誰。

喬雨潤。

喬雨潤竟然一直沒走,潛伏在這屋子的橫樑上,趁她查看密道口的時候,用準備好的鉤子將裝孩子的籐箱吊起。

史小翠屏住呼吸,給熊小佳打眼色,示意還沒進門的熊小佳從後面屋瓦上包抄。

熊小佳則召來護衛,悄無聲息地包圍整個院子。

在史小翠想來,喬雨潤既然冒險留下,盜走孩子,自然是要以孩子挾持總督,必然會開口提條件,那麼等她提條件的時候,自己多和她拉扯幾句,分散她的注意力,好讓熊小佳及時包抄拿下喬雨潤。

不料熊小佳這邊剛上屋瓦,在承塵上的喬雨潤似乎有所察覺,忽然格格一笑,撞破屋瓦,沖天而起。

嘩啦一聲大響,伴隨著孩子們被驚醒的哇哇大哭,上頭屋瓦紛落,辟里啪啦砸在地上,史小翠暗叫一聲不好,追出屋去,眼見那喬雨潤晃晃蕩蕩拎著籐箱,屋瓦雖然砸不著兩個孩子,但激起的煙塵還是落了孩子一身,孩子越發哭得撕心裂肺,史小翠聽得心如刀絞。

總督把孩子托付給了她,她卻讓孩子受了這麼大的罪!

「攔住她!」史小翠對趕來的護衛厲喝,「奪下她手中籐箱!輕點!不能傷到籐箱一分!等等!不能射箭!不能用暗器!」

喬雨潤嘎嘎大笑,乾脆將籐箱抱起,護在自己胸前,對著護衛們便衝了過去。

護衛們雖然不知道籐箱裡到底怎麼回事,但史小翠語氣焦急都聽得出,投鼠忌器,紛紛後退。

熊小佳從屋瓦上追了過來,他向來力氣大,二話不說掄圓手臂,將手中厚背朴刀掄了出去。

朴刀呼嘯而來,勁風逼人,喬雨潤唰地竄到了一棵大樹上,朴刀擦過她的頭頂,砍斷了一大段枝條,喬雨潤伸手一抄,將枝條抄在手中,忽然停了下來。

她一停,護衛們都趕到,但她此時身居樹冠濃密的樹上,所有武器都招呼不到她身上,她身前又抱著籐箱,穩穩地坐著。

史小翠追了上來,看見喬雨潤憑借樹對峙,心中大恨。這樹原本不該在這裡,前幾日太史闌就曾說過,府中靠近主人臥室的地方,一律不得留樹,這事史小翠記得自己吩咐了下去,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人來伐樹,史小翠和太史闌又因為臨產事忙,也就忘記了。

當時史小翠還不明白太史闌為什麼要砍樹,此刻知道了也只有白後悔。

底下護衛漸漸將這棵老樹包圍,喬雨潤卻不急不忙,順手把那段枝條在手中一捋,綠葉紛紛而下,隨即將柔韌的枝條一根根折下,手指翻飛,看那模樣,竟然編起東西來了。

她忽然開始哼歌,聲音細細,姿態悠然。

「楊柳條啊……鬱鬱青啊……開過春啊……採花戴啊……」

這是南部行省的鄉間小調,她聲音甜美,哼起來十分動聽。

明明日光燦爛,眾人心中卻泛起涼意——老樹上,遍身血跡滿面塵灰的女子,眉目間森涼的笑意,柔美的小調和嬰兒的嚎哭交織……群敵環伺之下的歌聲,只讓人覺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