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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6章 生產前夕(4)

天快亮的時候,她起來洗漱,叫來大夫把脈,大夫說尚好,只是把脈時神情有些猶豫,但太史闌問他,他又不說,只說安心待產便好。

大夫出門時,伸出兩個指頭比了比,卻又不確定地搖搖頭,咕噥道:「還是等到時候看吧……」

幾個穩婆和伺候的嬤嬤都睡在她院子裡,早早等候在隔壁,太史闌沒讓別人伺候,直接讓她們進來,喝了點粥,忽然道:「我估計就在這一兩天要發作,你們誰今夜睡在我屋內?」

嬤嬤穩婆們神色都一凜,太史闌一向不要人睡在自己屋內,今日這麼說,說明確實已經快生產,而她臨產時,在身邊那個自然責任最大。

一個穩婆面現猶豫,一個穩婆在沉思,一個穩婆已經迅速道:「老婆子願意留在大人身邊伺候。」

在沉思的那個穩婆,隔了一會才道:「大人身邊應該多幾個人貼身伺候才對,如果大人不介意,老婆子也在大人屋內伺候,並現在開始準備。」

太史闌點點頭,示意眾人出去,眾人莫名其妙出去後,她才命史小翠進來,道:「王婆子留下,睡在我屋內,生產時以她為主。劉婆子做副手。李婆子打發出去,不需要她插手。」

王婆子是最後說話的那個,劉婆子是最先表態的那個,李婆子是猶豫的那個。

史小翠毫不猶豫照辦,三個婆子對這樣的安排很愕然,但也接受了。史小翠回來和太史闌回報,「王婆子謝了大人,已經去安排用具,說一定不辜負大人看重。劉婆子沒說什麼。李婆子住到外院,表情不太好看。」

在太史闌生產前,這些下人一步也不許出府門。

太史闌慢慢喝著棗茶,道:「穩婆不是越多越好,多了,各自顧忌,都怕承擔責任,在緊急時刻反而沒人敢出手。必須要訂個主事人。所以我剛才試了試她們,李婆子是個不能擔事的,關鍵時候指望不著;劉婆子性情急躁欠思量,做主事人會壞事;只有王婆子,穩重細密,可以一用。」

史小翠聽了,若有所悟,「這是識人之道,謝大人指點。」

太史闌垂眼喝茶。生產在即,不能不一切小心,容楚如此殫精竭慮,她自然也要花費心思為小包子的安全打算。另外也順便教教身邊人,這些親信將來都是要放出去做將軍的,必須有獨當一面,用人識人之能。

「天紀那邊有回覆沒有?」她問。

「紀連城果然回絕了,說身體違和,特派新任精兵營副將邰世濤前來和大人商議。」

「好。見面地點就在前院議事廳。」

「是。」

不多久於定來報,天紀軍邰副將求見。

太史闌穿上寬大的袍子坐上軟轎出後院,接近議事廳的時候,下轎步行,老遠看見前廳一排士兵全副武裝,姿態筆直,殺氣騰騰地站成一行,他們對面則是自己的護衛,也是全副披掛,面無表情,凝神戒備的姿態。

雙方目光相遇,辟里啪啦似有火花。

太史闌遠遠地笑了笑。

天紀軍和援海軍不和,現在已經是整個靜海城都知道的事情。太史闌搶了天紀軍僅次於精兵營的三大營,安排海防時,還勒令天紀軍遷出近海海岸。眾人都認為,如果不是天紀少帥紀連城病重,兩軍早已打了起來。兩軍士兵偶有碰見,多半劍拔弩張。

不過太史闌笑的不是這個。她笑的是她看見士兵隊伍裡很有幾個臉熟的,當初她去天紀軍營裡送糧時,曾經見過。

那時這些人隔牆,嘲笑侮辱邰世濤,那時候邰世濤赤腳裸背洗糞桶,被冷水沖得一身污髒。

現在他們還是精兵營的兵,邰世濤卻已經是精兵營的總管,當日他們嘲笑侮辱的罪囚營士兵,如今是他們要保護的將軍。

這世事,只要敢做敢想,沒什麼不可能。

太史闌心情欣慰,遠遠瞟了那些士兵一眼,從側門進了議事廳。

邰世濤筆直地坐在廳內,身邊還有一個將領模樣的男子,看見太史闌進來,邰世濤條件反射就要跳起來,隨即發現身邊還有人,立即坐穩了屁股,等太史闌進來坐定,才慢慢站起,不卑不亢一拱手,「天紀副將邰世濤,見過總督大人。」

那將軍也通報了,是精兵營的兩位參將之一。

太史闌瞄了一眼那將軍,不確定這人的到來,是紀連城不放心邰世濤呢,還是關心邰世濤派來保護他的?

她請兩人喝茶,眼神遠遠地掠過去,邰世濤也在低頭喝茶,手指微微一動,示意無妨。

太史闌收回目光,眼神微有笑意,世濤是歷練出來了。險惡的環境,向來最能逼出人的潛能。

因為彼此「關係不和」,且太史闌凶名在外,一向宴無好宴。一個海天盛宴就把天紀軍精銳大營給騙去,現在的請客又能有什麼好事?所以兩人都脊背繃緊,神情警惕,不敢漏過太史闌任何一句話,那個參將,連茶都不喝,還不住給邰世濤使眼色,讓他也別喝。

邰世濤做出「不能太露痕跡,哪怕有毒也得做做樣子」的眼神,他的參將感佩地仰望著副將大人。覺得副將大人的英勇果非吾輩能及。

太史闌坐在上頭,面前橫個茶几,正好擋住她的肚子,她在茶几上慢慢挑點心吃,開門見山就問到了精兵營駐地的事情,並直接表示要求精兵營換營地。

邰世濤回答得不卑不亢,「移營是大事,請容末將回去請示少帥,再回復總督。」

這也是一個常見的拖字決,太史闌陰沉著臉,斜睨那個參將,「聽聞陳將軍在精兵營,主管糧草軍需和後勤軍務事宜,移營之事應該由你主辦吧?你對此有何建議?」

那陳參將一怔,萬萬沒想到太史闌竟然繞過自己的主官,問到他頭上。耳聽邰世濤冷哼一聲,似乎十分不快,心中緊張,有心想不答,對面太史闌也冷哼一聲,似乎更不快。

陳參將抖了抖,決定還是別太過得罪這靜海最大地頭蛇的好,小心翼翼地道:「末將也是聽憑少帥和邰副將的指令行事……」

「砰。」太史闌忽然一掌拍翻了桌子。

兩個人都驚得一抖,邰世濤下意識想站起來,陳參將下意識想跪下去。

「我枉自坐鎮靜海,總攬軍政!」太史闌柳眉倒豎,「什麼人都敢來搪塞我!一個副將這麼說,一個參將還是這麼說,當我太史闌好欺負麼?」

滿室寂靜,垂頭侍立者呼吸都不敢大聲,暗暗為兩個倒霉蛋哀悼,運氣不好,逢上總督暴躁期。也有人奇怪,太史闌雖然冷酷,但並不暴烈,看來今兒是來意不善,存心整治天紀軍的將領了。

外頭士兵聽見聲音,眼睛都朝裡面瞟。

廳內兩人愣了一瞬,才明白太史闌怒什麼,那陳參將看太史闌如此不講理,忍不住來了火氣,振聲道:「總督大人好生不講理!天紀參將可不是您部下,我上有……」

「趕出去!」太史闌大喝,「還敢咆哮我的議事廳!」

護衛應聲上來,拽著陳參將就往外走,陳參將怒極,顫抖著手要去拔刀,太史闌眼神鋒利,立即冷笑,「好極!天紀將軍,在我這援海元帥府拔刀相向,是紀連城給你這麼大的膽子?」

陳參將此時才醒悟她是故意找茬,心中一驚,如被冷水潑下,正猶豫不知如何是好,邰世濤已經霍然站起,一邊向太史闌抱拳,一邊趕到他身邊,附在他耳邊低聲道:「陳兄務必稍稍忍耐!若得罪了她,你我生死還是小事,被她尋著把柄為難少帥豈不麻煩?還是暫避鋒芒便是……」

陳參將咬牙點頭,擔心地看了邰世濤一眼,「將軍,那我趁勢出去,委屈您和這女瘋子周旋了……」

邰世濤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針尖一樣,看得陳參將心中一冷,正莫名其妙間,已見邰世濤飛快低了頭,一臉隱忍地道:「為少帥和我天紀聲譽生存,這點個人榮辱算什麼……」

陳參將心想自己還是眼花,副將雖然年輕,但隱忍功夫當真己所不及,連連點頭,一臉感動地出去了,太史闌餘怒未消,令人在他出門後,砰一聲關上了門。

門一關,廳堂內只剩了兩人,抬頭,對望一眼。

太史闌撫著茶杯,忽然笑了。

邰世濤眼睛一亮,有點貪婪地盯著她的笑容,隨即又低下頭,抹抹額頭的汗,苦笑道:「姐姐剛才突然發作,嚇得我好苦……」

「不如此怎麼趕走你的跟屁蟲?」太史闌扶著腰站起來,鬆鬆筋骨,「現在好了,咱們姐弟好好說說話。」

邰世濤一眼看過去,一怔,再看了一眼,忽然蹦了起來。

這小子這兩年已經日漸沉穩,這般驚嚇模樣少有。太史闌停下,斜眼睨著他。

「姐姐您……」邰世濤結結巴巴地指著她肚子,「您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