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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尋妻(1)

車簾掀開處,那人容顏如珠玉,熠熠生輝,唇角一抹笑似近實遠,不是容楚是誰?

他豎指於唇,對眾人「噓」了一聲,招招手,示意他們上前來。

眾人有點訝異他怎麼不下車,但此時也沒多想,歡喜上前,正要和容楚好好說說近日發生的事,容楚已道:「我都知道了。」

蘇亞仰頭看車中容楚,他端坐著,膝蓋搭著毯子。近看臉色微白,眼下發青,微有憔悴之態。她心中一震,算著太史闌自出事到現在,不過十日時間,容楚便已經到了靜海,這速度可謂奇跡。他是怎樣安排好麗京事務趕來的?這一路又是怎樣奔波辛苦?

蘇亞抿了抿唇,她和恣肆自由花尋歡不同,她對太史闌輕易便對容楚交付終身頗有微詞,覺得容楚那個家族實在不配太史闌委屈,然而此刻看見憔悴微笑的容楚,她忽然覺得,主子是對的。

便是他的家族有一千一萬個不好,單只這個人,便值得主子將終身相付。

「辛苦你們。」容楚淡淡一笑,「我來了,之後你們不必再憂心。」

蘇亞等人只覺得這幾天心中壓著的巨石,咚地一聲落了下來。一瞬間天地靜好,四面安然。

容楚開口許諾的事,天下無人再質疑,他有這樣令人安心的力量,來源於他驚才絕艷的智慧。

蘇亞眼底泛上熱潮,眼神還有些怔怔的。一直以來,容楚對她們這些太史闌屬下都淡淡的,從未過問,然而直到今天,面對風塵僕僕千里驅馳的容楚,她忽然明白了容楚的心意。

他不過問太史闌屬下,是一心要給她自由,培養屬於她自己的忠心部屬。

他在關鍵時刻親自來救她的屬下,是為了不讓太史闌為此傷心。

所謂愛屋及烏,他為她做他能做到的一切,無關地位身份,是否值得。

不過都因為愛。

蘇亞抿抿唇,比以往更加恭謹地躬身,語氣也更加懇切,「多謝國公遠道前來相救。國公既然來了,那我手中的契書,便交由國公吧。」

她掏出藏在貼身衣袋裡,被追殺三日都死活不肯拿出的契書,二話不說雙手奉上。

容楚也聽出了她語氣的變化,看契書一眼,眼神中有笑意。

「不必了,你收著。」他道,「我在此不能長久停留,將來這東西也許還是要你交給太史。」

他使計出了麗京,一路上也一直還和麗京保持聯繫,果然太后和康王中了他的計,太后懷疑康王賣國,不肯再信他,康王急於尋找到那個趙推官,也沒什麼心思再關注朝政。這兩人又知道容楚受傷不能上朝,心中也稍稍放心,最初的共同對外的壓力去了,彼此心思又出現分裂,再商量什麼事的時候就很難達成一致。他們自己都不能形成共識,那麼朝堂上關於此事的討論,眼看著也就拖了下去。

但不管怎樣,拖太久都是不行的,康王找一陣子趙推官找不到,也就會繼續關注當前的事,太后不信任康王,但最終也得先為自己的利益搏一搏,所以容楚算過了,他只能以此打一個時間差,要想長期盤桓靜海,很難。

也只有他,還能在這麼緊張的局勢下,使計挪身罷了。

此刻他提起太史闌,眾人都心情沉重。太史闌落海又遇風暴,十日未歸,凶多吉少,此時眾人都替容楚覺得難受。蘇亞悄眼瞧容楚,卻沒在他臉上看見沉重之色,只當容楚將情緒掩藏得好,不過是為了安慰她們罷了。

容楚遙望海岸,眼神裡有淡淡笑意——太史闌會這麼輕易地死亡?誰信他都不信。

初見她,她自雲端跌下,他親眼看見那一幕彤雲撕裂,電光乍閃,她在半空大罵老天,蒼穹被她劃裂弧線。

世上若有人間神祇,她便是。

這樣的人必然攜天命而來,怎麼可能中道夭折?何況他在大燕時,曾經輾轉托人將太史闌的出生時辰,請大燕聖僧梵因卜算,得出的結果雖然晦暗不明,諸多神異,但也絕無早夭之說。

蘇亞瞧見他臉上笑意,頭皮一炸,暗想國公是不是傷心得失心瘋了?

她心中本來有件事猶豫著該不該說,此刻看他這模樣,想著太史闌生死未卜,萬一……還是不要說了,徒增傷心。

她給火虎打了個眼色,火虎也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

容楚視線從海岸收回,並沒有注意到兩人眼底官司,含笑對幾人招招手,低低囑咐了幾句。

蘇亞等人越聽眼睛瞪得越大,面面相覷,半晌作聲不得。

這也可以?

「大海茫茫,你這樣划船找能找到什麼時候?」容榕費力地用盆將打進船裡的海水潑出去,偏頭問邰世濤。

邰世濤默不作聲地划船,眼睛只在海面上搜尋,他也知道這是很愚蠢的想法,找到的可能性比太史闌還活著更小,可是如果不這樣找上一找,他永遠不會安心。

他不信姐姐會葬身在這片森冷的海域,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風暴過去幾日,漁民開始漸漸出海,陸續有一些船從海面上經過,邰世濤看見有船隻,總要盡力劃過去詢問一番,但得到的結果都是失望。

容榕已經陪他在海上吃了幾日粗糙的乾糧,晚上邰世濤坐在船頭,容榕在船艙裡和衣而睡,一開始她還有點擔心,翻來覆去不敢睡,後來發現邰世濤一動不動,也便放了心。放了心卻又睡不著,從艙簾的縫裡偷偷瞧他,只看見少年的側面如雕像,沉默向著月亮,臉上肌膚雖因青春而緊繃,但眼神卻悠遠有滄桑之態,她默默瞧著,恍恍惚惚便想起那日麗京小巷裡踏花救美的少年,那時候的他意氣風發,翩翩年少,可不知為什麼,這時候滄桑而孤獨的少年,反而更令她關切,忍不住要一次次地瞧他,瞧著瞧著,心便也痛了起來。

容榕一次次摀住心口,不明白這種滋味從何而來,十五年來她活得爛漫如意,不知人間苦痛,到此刻海上明月逢著憂傷少年,她覺得自己在一瞬間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