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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舊情難忘?(1)

裡頭卡嚓一聲,趙十四忍不住掀開車簾,便看見座位下的木條生生被容楚掰碎了一塊。

幽暗的光線裡,鄭大夫額上的汗比容楚還多,容楚看見趙十四,居然還偏頭對他笑了笑,手指一鬆,木條早已碎成粉末,一些木刺刺在他掌心裡。

趙十四也似被那一笑刺著,唰地放下車簾,怔怔半晌,抬手一鞭子抽在空處,「老夫人知道,不知有多心疼!就該讓她心疼!」

周八無言拍了拍他肩膀,知道他這是無處發洩,連老夫人都怪上了。

說實在的也真不知道該怪誰,似乎該怪太史闌,但她的離開完全在情理之中。以她的性子,在容府受了那麼多的委屈,沒有動手或者奪門而去,完全是看容楚面子。誰都知道這樣的容府留不住她,她也絕不會留。

她雖離開,也對容楚有了最重要的交代,何況她的離開,也有為容家出頭的深義,容家待她不夠好,她卻在關鍵時刻再三指點老爺子,容家上下,現在對她再說不出什麼來。

想來想去似乎也只能怪那老兩口太迂腐,被太史闌的豐功偉績嚇住,寧娶賢不娶能。平白令容楚和太史闌天各一方。

周八看著天,倒沒趙十四那麼憤怒,眼神裡還有微微欣喜,道:「受點罪也好,太史闌一心疼,保不準肯回來。」

「你做夢呢。」趙十四嗤之以鼻,「倒是你,是不是打算跟著去?順便把你的沈梅花逮回來成親?」

周八冷哼一聲,不理他。

沈梅花原本應該留在京中和他成親的,結果太史闌在容府受到冷遇,沈梅花聽了京中諸多賞梅宴的流言,一怒之下乾脆跟太史闌跑了。

周八發誓遲早要把她給逮回來。

車簾響動,鄭大夫下車來,滿頭大汗,神情卻是讚佩的,道:「國公真乃偉男子也!」

「怎樣?」兩人齊聲問。

「三天之內綁緊完全固定,一動也不能動,三天之後當可痊癒大半,可以做輕微動作,但還是要注意。短期之內不要行走。」大夫似乎猜到什麼,低聲道,「如果一定要趕路,必須用鐵架牢牢固定。」

周八點點頭——主子早已準備好了。他當真做什麼事都想在前面。

鄭大夫歎氣告辭,兩人不放心容楚,掀簾進入。容楚斜靠在車座上,神態如常,只是臉色更白,如落霜的紙。額上的發都已經濕透,烏黑地黏在額頭和頸項,越發顯得肌膚如雪蒼白。領口向下也是濕漉漉的,用手似乎都能擠出水來。

天知道他剛才承受了多大痛苦。

他依舊向兩人笑笑,夕陽光影下睫毛如金,眸光流轉,神態有掩飾不住的虛弱,兩人瞧著,卻心中震動,似邂逅承難人間的神祇。

真正鐵骨錚錚當如是,非常顏嬉笑可掩。

「愣什麼?」容楚輕聲道,「快過來給我換衣服。」

兩人手忙腳亂將容楚早已汗濕的裡外衣服剛換掉,來迎容楚的容府車子就到了,兩人暗暗佩服主子計算人心一絲不差,猜到他受傷的消息會傳出去,猜到容府大概會在什麼時候來接,所以來不及再找地方正骨換衣,乾脆在半路上迅速解決。

容府的馬車接了容楚回去,容彌萬萬沒想到兒子豎著出去橫著回來,連連頓腳,又罵趙十四周八沒有好好看護主子。

趙十四深感委屈——還不是你們這老傢伙棒打鴛鴦,才逼得主子不得不苦肉計脫身?

容府裡好一陣忙亂,接了容楚要回房,容楚道:「父親先不忙睡,等著迎客。」

「誰?」

容楚笑而不語,眼望著城西北的方向,悠悠道:「算著也該知道了。」

城西永慶宮。

「容楚受傷了?」宗政惠從床上坐起,望著對面康王,一臉震驚。

康王瞄著她神情,淡淡冷哼一聲,「你倒對他當真關心。」

宗政惠好似沒聽見他的話,愣了一會兒,才又躺下去,笑道:「你說這話有什麼意思?我只是驚訝,並且有點歡喜來著。」

「你歡喜倒是對的。」康王摸摸他保養良好的小鬍子,慢吞吞地道,「他若真躺倒了,這麗京就是我們的。」說著又歎氣,「怎麼就那麼巧?竟然把那石頭撞出來了。沒砸著皇帝,砸死容楚也不錯啊,這下好了,打草驚蛇,御書房的佈置全沒用了。」

「當初我就說你這打算不對,太過顯眼。」宗政惠冷哼一聲。

「便如你那打算又如何?佈置那許多人手,你出宮又有誰能給你送信?」康王冷笑。

「你!」宗政惠柳眉倒豎。

她一怒,康王立即就軟了,笑吟吟靠前一步,拉起她的手,輕輕撫摸道:「別氣別氣,我這不也是心疼你嘛。」

宗政惠下意識要抽手,康王臉色一變,宗政惠的手半途停住。她低著頭,長髮落下來遮住臉上神情,再抬起頭來時已經是一臉的笑,「行了。咱們最近心氣都燥。各自收斂著吧。還有多少大事沒辦呢。」

康王也笑,看了看簾子外,宮女太監都站得遠遠的。

永慶宮現在也不如一開始森嚴了,時間久了,水潑不進的守衛也出現了裂縫,再加上喬雨潤的一直努力,現在康王已經可以偷偷偶爾進來,並且避開人和宗政惠說上半個時辰。

宗政惠趁他回頭,不動聲色把手從他掌心抽開。那只被握過的手,悄悄在身後被褥上反覆擦著。

她覺得噁心。

以前沒這麼噁心,自從這男人想辦法要去了三衛的軍權和那道遺旨,卻在關鍵時刻不敢動手,坐失良機之後,她便越發憎惡這個沒用的男人。

憎惡自己當初怎麼就選擇了他?然而回頭想想,除了他無人可選。

終究是孽緣……

恨歸恨,如今和當初一樣,無所選擇無人依靠,只能靠著他。她原以為一年太后生涯,足可以培植出雄厚有力的從屬,從此後再無人能撼動她。然而她終究沒想到,女人在政壇天生弱勢,事到臨頭,竟然一個懷孕生子就失了先機,被人捂了嘴巴往偏宮一送,以往的那些親信屬下想聯繫也聯繫不成,費的那許多功夫,花的那許多心思,眼看著便付諸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