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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進擊與裸奔(3)

天窗可以容一個人出入,不過現在馬車在疾馳中,顛簸得厲害,上去一時也站不穩,太史闌便站在車廂的座位上,腳下還墊個凳子,蘇亞扶著凳子,而她的半身,露在馬車外。

頭一伸出去,高處的風便呼啦一下撲過來,人如同被煽了狠狠一巴掌,灌在嗓子眼裡的冷風,竟然是火辣辣的,刺激得人恨不得咳出心肝。

太史闌吸一口氣,摀住嘴。

馬車原本停在一個坡度上,此時向下衝,迎著一個沒有學生的戰團。

越人一抬頭就看見馬車以及馬車上的人,背弓的立即開始尋找弓箭,還有一些人試圖往車上爬。

已經向後退的學生們則大驚失色,立即停住腳步。

太史闌竟然驅車迎著敵人衝過去了。

她會成為靶子!

「停!停!」學生們狂呼亂叫,拚命向前衝,緊追著馬車的輪子。

太史闌不說話,一直衝到戰團中心,近到已經看見底下越人粗黑的臉,才忽然喝道:「停!」

雷元雙臂一緊,兩匹馬齊聲長嘶,雷元雙臂如鐵一動不動,兩匹馬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馬車驟停。

突然停止甚至連慣性都沒發生的馬車,一下將三四個試圖攀爬馬車的越人摔了下去。

「今天我的馬車就在這裡,我就在這裡。」太史闌終於喘定一口氣,勉力大聲道,「以此為線,這便是兩軍疆域!你們爭奪的就是我的死活,你們進,我生,你們退,我死!」

馬車下人人仰首望她,只有那個失心瘋了的少女還在尖叫,太史闌大喝:「閉嘴!」一抬手擊出一顆石子,正擊中她面頰。

少女驚得原地一跳,這才清醒,摀住臉看太史闌,眼睛慢慢紅了。

太史闌已經不看她,在車頂轉身,看著那群學生,「我把命交給你們了,自己看著辦吧!」

雷元跳下車,拔出刀,一手持盾站在馬車前,回頭冷笑道,「敢不敢上來?敢不敢往前走?敢不敢向後退?敢不敢做男人?」

學生們狂奔向前的腳步聲,淹沒了他的挑釁。

學生們幾乎是順著馬車爬過去的,一瞬間,馬車前就滿滿是人,攔成長長一線,誰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撞出去,又是誰第一個殺了對方的人,只知道那一瞬間無數人衝出去,懷裡揣著刀,刀在揚起那一刻就已經劈下,不用管砍在什麼部位,反正濺出來的是敵人的血。

雖千萬人吾往矣。

只因身後是她。

當初下北嚴歷練的學生衝在最前面,他們被打散分在各組,有這些見過鮮血的老鳥帶動,新手漸漸也好些,而且距離拉近,衝進陣中,不被分割,對方的舞功也就沒有發揮餘地,陣勢一衝就易倒,何況背後還有太史闌,學生們此刻只恨自己先前表現不好,都嗷嗷叫心無旁騖地殺人,眼角還瞄著別的隊伍,生怕手慢一點就輸了。

那幾百個打游擊的越人,本來是慣例來擄掠,他們向來是三天一騷,五天一擾,和本地壯丁時常交戰,對彼此的戰力和作戰方式早已熟悉,哪裡想得到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堆煞神,作戰風格還從來沒見識過,本來祭出本族最有殺傷力的詭異作戰方式,已經快要奏效,誰知遇上一個女瘋子,瞬間就提升了對方的士氣,轉敗為勝,當即被分割,被打散,被圍毆,被不斷割耳朵……

村子裡窗戶啪嗒啪嗒被推開,一堆腦袋探出來,所有的表情都是目瞪口呆。

本地村民習慣了越人騷擾,早已有自己的一套應對方案,一般幾十人的隊伍就打出去,上百人要斟酌,今晚有一兩百人,便先關好門窗,不予出戰,讓這些混賬在外頭轉一圈好了,反正外面也沒什麼東西,反正這些越人,豬圈裡一根爬犁齒都會撿回去當戰利品的。

誰知道他們還沒來得及動手,那群被他們瞧不起的「二五懦夫」竟然先衝了出去,不僅衝了出去,還在殺人,不僅殺人,還殺得利索,一小隊一小隊,跟梳子篦子一樣,嘩啦啦劃過去,留下一片帶血的虱子。

本地村民也沒見過這樣的作戰方式,更沒見過一群殺人像比賽的人,瞧他們一個個急不可耐的癲狂模樣,殺遲了會抽筋嗎?

殺遲了不會抽筋,會裸奔……

戰局幾乎瞬間就到了尾聲——學生們一路來,早就憋了一肚子氣,被太史闌要求一直壓抑著,只等著一個爆發點。

此刻遭遇越人,再被太史闌一激,這個爆點瞬間就「砰」了。

太史闌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有氣,有委屈,被誤解,費太多口舌和人解釋都是白搭——亮出你的拳頭來!

亮拳頭還不是對老百姓,欺負群眾不是本事,要打就打那些傷害民生的傢伙!

圍觀的村民漸漸從屋子裡走出來,嘴越張越大——這是二五營嗎?

這是傳說中年年倒數,懦弱無能,不敢應戰,被迫裁撤的二五營嗎?

哪個王八羔子瞎傳的流言?

如果這就叫年年倒數的武裝力量,那南齊的軍隊早就他娘的橫掃大陸了!

越人被殺得心驚膽戰,交戰不過一刻鐘,當先一人便發出一聲尖哨,隨即瘋狂後撤。

再不撤就得全留在這裡。

就算他們跑得及時,二五營殺上癮的瘋子們,還攆在後面跑了十幾里,有些人興奮過度,直接跑迷路了,最後還是於定帶領護衛們到處吹哨尋找,才把人找齊。

這邊戰事剛結束,那邊村民紛紛打開門,由一個老者率領,迎向馬車。

「先前我等失禮,慚愧。」老者當先道歉,又大讚之前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如此英勇的二五營,感謝二五營幫他們驅逐越人,隨即邀請太史闌入村休息。

太史闌這才下車,從天窗鑽下去的時候,她晃了晃,蘇亞接住她,感覺她渾身冰冷僵硬,想必病又要更重幾分。

蘇亞歎了口氣。

太史闌這樣的人,做什麼都要做到極致,唯一不太考慮的是她自己。

做她身邊人,活得既痛快,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