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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都是鳥兒惹的禍(2)

喬雨潤房內哪裡都很整齊,為什麼桌上這麼亂?

紙張堆放著,內容一眼可見,確實沒什麼特別的,都是一些練字的紙或者傷春悲秋的詩詞,每張都可以拿到大街上展覽。

太史闌忽然蹲下身,看了看所有紙的橫截面。

然後她目光落在了一張壓在中間的紙上,那紙有點皺,邊緣有紅線,和其餘紙不同。

她慢慢將紙抽了出來。

紙上一排潦草的字「生黃芪兩錢、生甘草一錢、生芥穗一錢、川貝母一錢……」

是個藥方。

藥方的右上角,還有個三角形的紅色印子,仔細看卻是西局的什麼戳印,大概喬雨潤辦公時在別的文件上蓋章,不小心壓到了這張紙,以至於有一角印章蓋到了這藥方上。

太史闌也沒細看,把藥方小心地抽出,疊好塞在袖子裡。

她看不懂藥方,也不知道一個藥方能有什麼作用,但她超強的直覺告訴她:留住這個,說不準有用!

拿了藥方,她轉身就走,按照定律,一個地方很難有兩個發現,再不走喬雨潤就回來了。

等她出了門,回到自己小院,果然不多久,喬雨潤那座小樓雜沓聲響,那女人回來了,不多久,那裡燈滅了,什麼也沒發生。

太史闌將藥方折好,收起,凝望著那處黑暗,露出深思的神情。

玉闕金宮,華堂深院裡,宗政惠凝望著對面的容楚,眼神裡露出的神色,卻是震驚而憤怒的。

那樣的怒意燃燒在她的眼眸裡,使這看起來嬌小柔弱的女人,一瞬間殺氣凜然。

所有人都打了個寒噤,唯有容楚笑意不變,含笑和她對視。

「你——」宗政惠幾乎一字字在問,「你剛才,在說什麼?」

「回稟太后。」容楚靜靜地道,「在說,為太史闌證明無辜。」

「呵!」宗政惠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只一聲。

萬千憤怒,凝練一聲,一聲出如血噴,心思也便瞬間清明。

原來如此。

原來他繞了好大一個彎子,還是為了護佑那個女人,以及,糊弄她。

原來他要先保住他自己,先讓她開口免了他的罪,然後再為太史闌澄清,好更有說話餘地。

原來他早早算到,如果直接為太史闌辯白,她有一萬種法子駁回,順便還會拿他的錯處堵他的嘴,好讓他無法再為太史闌撐腰,所以他詐她,帶著她七拐八繞,繞到他的真正目的。

容楚奸狡,無人能及!

更可恨的是,他這樣的奸狡用來對她,那樣的呵護,用來對那個女人。

到如今,她也只能一聲冷笑。

聽他言之鑿鑿,滔滔不絕,親自出面替那女人作證。

容楚聽得她那一聲冷笑,不過當沒聽見,對她欠欠身,半轉身對三公和眾臣們,將北嚴守城經過和當日事情都敘述了一遍。

太史闌臨危守城的事情眾臣雖然知道大概,但是地方上報文書不會說得太詳細,很多細節都是第一次聽。

當他們聽到張秋在城破時退入內城,將數萬哭號百姓留在城外時,不禁怒目。

當他們聽到太史闌在城破時毅然返身,勒住張秋喉嚨逼他開城,及時救援了一批外城百姓時,有人失聲道:「開城救人是對的,但那許多人都湧進來,到時候如果不關城門,那這——」

當他們聽說太史闌及時開城又決然關城,將實在來不及放入的百姓拒之門外時,他們面面相覷。大司馬不禁長歎:「取捨有道,心性堅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未曾想一個女子能做到!」

當他們聽說太史闌在戰時強力接管城內防務,安排百姓,配發糧食,實行軍事管制時,不禁連連點頭。

當他們聽說張秋臨城投敵,被太史闌一腳踢下城頭時,不禁又罵又笑,唏噓不已。

當他們聽說太史闌「西番皇室大八卦」「城頭木偶借箭」時,不禁失笑,章凝更是大讚:「靈活奇詭,不拘一格,此乃百年難遇之將才!」

當他們聽說太史闌最後詐瘋傷友落城,騙得西番大帥做賭,若不是紀連城派來的殺手橫插一腳,耶律靖南八成已經死於她手,所有人都忘記上頭皇太后還在,跌足長歎,扼腕太息,都道:「可惜!可惜!」章凝則悠然神往,「如此智勇雙全,狠辣果決奇女子!惜乎不得一見!」

容楚說完,但笑不語,他一字不加修飾,不含任何個人情感,只將太史闌做的事做了最簡單的敘述,在場大司馬本身管軍,不少人也熟讀兵書,其間真偽自然能分辨出來,眾人細細回味一陣,都頻頻點頭,道在當時情境下,就算他們去,也真的不能做得更好。

宗政惠一直端坐不動。

居高臨下,看得見所有人的表情。

正因看得清楚,所以她明白,今日事,她想要給太史闌的處置,已經注定會受到阻擾。

果然,這邊剛一聽完,那邊章凝便道:「太后,此事有國公親自作證,據國公說,在場也有不少士兵百姓可以作證,想來此事不能有假,如此,對太史闌的質疑似乎已無必要,如此功臣,一旦錯待,必令天下寒心,日後還有誰戮力為國,拚死作戰?」

在場的人一多半表示附和——眾人都討厭西局,已經討厭到了「凡是西局說錯的,必然是對的;凡是西局說對的,必然是錯的」的地步,聽說西局指控太史闌已經直覺不樂意,此刻終於有個理由,紛紛站出來諫言。

宗政惠眼角卻只瞟著容楚。

容楚還是那個微笑自如模樣,坦坦蕩蕩,目光清澈。

她最恨他的坦蕩與清澈!

最恨他在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之後,居然還能保持這一份坦蕩與清澈!

他的心——他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聽著滿耳的「太史闌無辜」「請太后表彰功臣」「西局之議宜從長再議」她唇邊的笑意,從最初的冷,也變得慢慢平復。

那抹笑紋,鏤刻在唇邊,最後一抹不曾消散,卻是硬的,僵冷的,寒冬裡北風吹過,一霎間定格的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