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鳳傾天闌 > 第155章 動情(3) >

第155章 動情(3)

「bitch—is—bitch。」景泰藍奶聲奶氣跟著念,「麻麻,什麼意思?」

「賤人就是矯情。」

正在喝茶的容楚,一口茶水險些噴到景泰藍臉上。

「什麼叫矯情?」今天的課程有難度,景泰藍眨巴眼睛。

「心裡想的不等於嘴上說的,嘴上說的不等於手中做的,殺人越貨還要姿態聖母,看見男人走不動腿還要白蓮花。具體參考你喬姑姑。」

「哦。」景泰藍歡喜,「以後我可以這麼罵她嗎?qiao—yu—run,bitch—is—bitch!」

「錯,是yurunqiao,bitch—is—bitch!」太史闌糾正。

「哦。」景泰藍手指抵在酒渦上,笑呵呵地道,「麻麻,全是這個英語,喬姑姑聽不懂呀,我可不可以這麼說:喬姑姑,你個bitch,做得很好,沒人比你更bitch了,下次你再這麼bitch,我就fuckyou!」

「很好。」太史闌贊,「舉一反三,有長進!」

容楚咳得連茶葉沫子都險些吞下去。

「你這是哪國語言?」

「英國。」

「沒聽過,是南洋諸國之一嗎?」

「你沒聽過的多了。」

「fuckyou什麼意思?」

「對對方進行誠摯問候。」

「是滾你媽蛋的意思吧?」

「太客氣了。」

「你怎麼給孩子教這些村俗之語?」容楚皺眉,「你忘記他的身份?」

「身份是什麼?」太史闌若無其事翻開一本書,「聽過這麼一句名言沒有?」她平板板背誦,「我們生來世上,只為了縱情歡笑,痛快發洩,舒暢流淚,放聲吶喊。而這世界要做的,是讓我們漸漸忘記這些,哭不是哭,笑不成笑。別忘記,在成為權力和現實的奴隸之前,我們首先是人。」

「這是誰的名言?」容楚思考,心想他怎麼沒看過?

「太史闌。」

容楚笑了。

他舒舒服服向後一靠,瞇著眼睛,懶洋洋道:「這裡也有句名言,說給你聽:強大的皇朝,從來都為男人創造,沒有女人躋身之地。並不是男人一定比女人強大,而是在權力面前,他們比女人更清醒,更冷酷,更無情地選擇有利於自己的那一方,當女人還在為奴隸們流淚時,他們已經將人們變成奴隸。」

「這是誰的話?」

太史闌等著那句「容楚」的答案,容楚卻輕輕笑了。

「一個女人。」他若有深意地瞟了景泰藍一眼,「這是她的前半段話,後來她用實際行動,將這話的後半段補齊。所以有些事我覺得很有意思——有些人天生就是敵人,我想,你們會碰見的。」

景泰藍咬著手指頭,眼珠子骨碌碌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咕噥道:「我還是喜歡麻麻的話……」

太史闌毫無表情,變戲法似地找出一本書,道:「歷史課。」

已經昏昏欲睡的容楚眼睛一睜——她懂南齊歷史?

雖然沒有問過她的來歷,但他隱隱覺得,她不是南齊人,甚至也不是大燕大荒東堂西番五越以及這世上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她的思想和言論,有時尖銳有時寬廣,但無論哪種,都超脫於這個時代,是不能為當權者所容的奇妙放縱。一個來自於不可知的他處的人,能怎樣詮釋不屬於她的歷史?

書看起來很普通,容楚眼角一瞟,赫然是集市上到處都有的三個銅子一本的《大齊山河》。

一本地理雜記書而已。

太史闌就好像沒看見他興致忽起的眼光,翻開書,停留在第四頁上,看樣子已經講了幾課。

「馬上要到藍田關,今天就學這個。」太史闌先給景泰藍普及地理知識,「藍田關,原先蒼東行省南邊界,後因為東番掠奪及年年風沙,半個蒼東行省化為沙城,天熹十三年重新劃分各行省,將藍田關南移,劃入西凌行省,此地扼西北要隘,北接澈城關,西通絲帛之路……」

容楚打個呵欠,撐著頰,翻了個身。

然而他很快又翻了回來,因為那女人的講課話題忽然換了。

「藍田歷經大小戰役數十,最出名的是五年前的甜水井戰役,號稱兵家史上最為奇詭的一戰,當時南齊被圍,先鋒突圍求援,在突圍過程中中伏,掉入當地甜水井,被敵軍以沙土填井活埋……」

容楚臉色忽然微微一白。

恍惚間那一年的雪,梨花一般白,梨花一般清麗,他一身戎裝,望著紛紛揚揚大雪對面,那些若隱若現的盔甲,長劍青鐵,閃耀寒光,淡淡道:「今夜必得假突圍,牽制住西番左路軍,否則長鋏峽,元帥大軍必受伏擊。」

「你假做被圍,牽制這路西番軍,好讓元帥繞道而來,形成包圍。」李扶舟在他身側,靜靜看雪,「可惜天公不作美,這一場雪,只怕要毀計劃三成。」

「所謂名將者,善用天時也。」他淡淡笑,「這一場雪固然對我不利,可對元帥有利,永定湖此時想必已經結冰,自湖面穿過,可節省兩個時辰行軍,有這兩個時辰,大事定矣。」

「終究太過冒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轉頭,「我意已決。」

「那麼,我去吧。」李扶舟伸手接了一枚冰冷的雪花。

「不必。」他想著夜間突圍的路線,要經過甜水井,那一處地形奇特,如果敵人有埋伏……。

笑了笑,他道:「挽裳千里迢迢來看你,難得相聚,你可別辜負了佳人心意,人家好歹是聖門小公主,丟下門中一大堆事,跑來這裡住帳篷吃乾糧給你送衣服,你不多陪陪她怎麼行?傳出去,武林四大世家都要說你李家沒道理。再說軍中不允許有女人,讓她進營,我可是擔了風險的,等父帥一到,挽裳就得離開,不過幾個時辰相聚,你還要出營,挽裳知道了,不得怪我?」

「怪你什麼?」一把清越的嗓子忽然冒出來,那個精靈一樣的清麗女子,笑吟吟背著手,從雪堆後鑽出來,奔到李扶舟面前,踮起腳,抬手撫平他皺著的眉頭,笑道:「別老皺著眉頭,要笑,要溫和,這天下哪有那麼多的大事兒要你去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