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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萌物來襲(1)

她跳出便一個翻滾,滾下山坡,伏進葦林中,青青葦草遮住了她的身形。

那趕車人很快就掠了回來,連同接應他的人一起,他剛剛回到車上,便似發覺車廂中已經少了人,立即勒馬停車。

車一停,車門被打開,那女瘋子立即撞了出來。

「慶兒!慶兒!」她揮舞雙手,格格大笑,「娘回來了!娘逃出來了!娘這就帶著你走!走,走,我們走,我們不要再在這裡,我們不要再給皇帝……」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趕車人,伸出手,輕輕扼住了她的咽喉。

他背對著太史闌,從她的角度,只看見他頎長的背影,衣袖下伸出的一截手腕,瘦不露骨,長指如玉。

太史闌屏住了呼吸。

此刻她終於清楚,這人夜半劫囚,根本不是為了救人。

是為了逼問某件重要的事?

那人似乎對著女瘋子問了一句話,風吹來幾個散落的字眼,「他在哪裡?」

「話裡!話裡!」那女瘋子又笑又叫,「慶兒,娘來了……」

趕車人手一揮,幾個來接應的男子立即衝入車裡,過了一會出來,搖搖頭。

那趕車男子仰起頭,似在思索。

天漸漸亮了,一線微光穿雲層而出,勾勒他微微仰起的下頜,線條清俊,散開的長髮和風中長草同舞,一個背影也風華無限。

然後他似乎歎了口氣,伸手在女瘋子咽喉上一撫。衣袖一揮。

女瘋子身子一軟,骨碌碌滾了下來,一路滾下山坡,落入葦叢,正落在太史闌身邊。

那男子看也沒看一眼,又揮揮手,幾個手下立即砸碎了馬車。

這人問不出秘密也不急迫,乾脆下手殺人,連馬車都毀掉,斬草除根,乾脆利落。

更令人心驚的是他做這些事時,雲淡風輕,從容不迫。

做完這些,他似是想到車內應該還有個人,做了個搜索的手勢。

太史闌心一驚。

那人正要轉身,忽然一頓,望向後方。

來路上,遠遠有煙塵滾滾,似乎追兵已至。

那人想了想,終究不願在此耽擱,手一招,帶著屬下遠颺而去,身形沒入黎明的曙光裡。

太史闌等他消失好久,才緩緩放開呼吸。

一偏頭,身側女子,咽喉詭異地塌陷下一塊,一雙光澤漸漸暗淡的眸子,死死盯著她。

太史闌盯著那雙到死終於清明的眸子,取出了人間刺。

人間刺,一刺回魂。

「我……我的慶兒啊……」那女子一恢復清醒,兩行清淚便流了下來,「我的孩子死了……我還得去餵養仇人的孩子……蒼天……蒼天……」她顫抖著在泥地上摸索,尋找著太史闌的手,緊緊抓住,「我……我逃了出來,還帶走了她們的寶貝……呵呵……那麼寶貝……他們抓到我,逼我交出來……呵呵……我不說……我說了慶兒就回不來了……」她眼神漸亂,似乎又將陷入癲狂。

太史闌知道她是被折磨得太久,早已油盡燈枯,就算沒有今天這人的出手,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驀然手背一痛,手指被那女人最後的力氣捏得生痛,「話裡!話裡!」

最後兩句話聲音尖銳,用生命呼喊而出,帶血的熱度和魂的顫慄,隨即,攥緊的手指,忽然一軟。

太史闌默然良久,合上了她至死不閉的眼睛。

穿越至今沒多久,已經看見兩個女子死在她面前,第一個,留給她人間刺;第二個,會帶給她什麼?

太史闌只覺得心重如石,壓得胸懷不暢,這個世道,弱者和女人的命運,是不是永遠都是這樣悲哀?

山坡上一陣馬蹄聲急速地過去,估計是朝廷的追兵。

等人都過去,她站起,長吁一口氣。

「話裡……話裡……」

這女子無論是瘋時,還是清醒後,始終念叨著這句話,這話什麼意思?話裡?哪句話裡?

太史闌思索著走到山坡上,山坡上散落著破碎的馬車,一塊馬車板上,白石畫出的痕跡還很清晰。

太史闌腦海裡,也像有一道清晰的閃電,忽然劈裂重重霧靄,照亮此刻南齊最大的秘密!

不是話裡!

是「畫裡」!

馬車外部包鐵,內部還是木頭,此時有畫的板壁都被砍碎,太史闌將那些破碎的板壁拼在一起,手掌緩緩按了上去。

那塊畫了畫的板壁,漸漸復原,果然是一副畫,有點像個簡易地圖,太史闌仔細辨認一陣,發現細線代表河水,三角代表山,圓圈代表城池,圓圈左三角右細線,圈子裡寫著「東昌」兩字,還畫了個符號。

看樣子,是說東西(或者人?)在東昌城內一處靠山背水的地方?

太史闌將圖記在心裡,再將那塊木板扔到水裡,回頭葬了那瘋女。下葬的時候,她在那女子的衣襟裡,發現一塊腰牌,藍底金字,上書「日宸殿」。

難道,這女子是從宮中逃出來的?太史闌注視著那女子超級雄偉的胸,她似乎還在哺乳期,衣裳上結著淡黃的斑塊,好像是乳漬。

可是一個弱女子,是怎麼能從警衛森嚴的宮中逃出,還帶出了什麼重要東西藏了起來?

太史闌也覺得不可思議。

木板拼成簡易棺材,黃色的泥土嘩啦啦蓋上那張終於平靜的臉,天亮了,命結了。

如你地下有知,助我。

默默將地面踏平,默默在心中說完這句話,太史闌轉身,選了一個方向前行。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不多時,一條人影掠到,赫然還是剛才那劫囚殺人的男子。

他一來就直奔馬車碎片,低頭翻找,看樣子也是想出了「話裡」的秘密。

可惜他來遲一步,那片碎片此時已經沉在水底,那人找了半天,發覺少了那塊有畫的馬車板壁,不禁眉頭一皺。

他似乎還不甘心,還想搜尋一下四周,只是彷彿想到了什麼,跺跺腳,終於迅速飛身離去。

他離開不久,又有奔馬馳近,來的方向,正是先前太史闌一路隨車逃奔而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