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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南齊之秘

那馬車可不是她這樣的普通加厚木馬車,混鐵製成,密不透風,只在上頭開巴掌大的窗,四面都是鐵甲護衛,守衛森嚴也超出她幾倍。

太史闌瞟馬車一眼,再次躺了下去,她左手緊緊握著一把鑰匙,那是她第六次「拉肚子」的時候,從草叢裡撿回並恢復的鎖銬鑰匙。

右手,則慢慢拔出了草墊子下的人間刺。

此刻,半夜。

忽然一聲炸響,響徹天地!

炸響聲一起,太史闌霍然坐起。

坐起的剎那,她已經用鑰匙快速地開了手上的鎖銬,抓著鎖鏈,湊近馬車車窗。

此時煙塵瀰漫,煙霧之中咻咻之聲不絕,隱約可見灰黑人影如電穿梭,出沒在屋頂和四周。

屋內的人搶了出來,在馬車旁席地而睡的官兵也被驚醒,這些人慌亂地爬起來,煙霧中什麼也看不清,下意識四處亂摸。

煙霧濃密刺鼻,太史闌睜大眼睛,也只能看到隱約的人影,和一抹抹白電一般的劍光。

劍光起。

縱氣虹霓生,萬象攪清波。

濃密的霧氣被縱橫的劍光割裂,每道經緯亮如雪白如霜,每道雪光穿過,便揮開一抹鮮紅濃膩的血滴,如一溜溜珊瑚扇墜兒。

官兵一批批地倒下,倖存者驚慌失措,開始向內逃竄求救,正與屋內奔出來的人撞在一起,濃霧之中不辨敵我,屋內人悍然出手,頓時又是一陣慘呼和混亂。

外頭鬧騰成地獄,太史闌卻巋然不動,始終緊緊盯著隔壁的馬車。

這馬車和馬車裡的人,才是關鍵。

她的直覺告訴她,刺客要救的是馬車中人,這是唯一逃生的契機!

忽然她頭一抬。

然後她就看見了一個人影。

高挑頎長,大袖飄飄,自屋脊上筆直掠下,看起來不快,卻轉眼到了面前,身前濃霧筆直破開,身後濃霧拖曳出一片滾滾的灰痕,他在中間,就像天地爆裂煙雲升騰中,生出的美玉一方。

溫潤,明亮。

風姿極美,只是看不清臉容。

太史闌緊緊盯著他,見他輕輕落在了隔壁馬車頂上。

「誰!誰!」常公公赤足追出,氣急敗壞,他眼力好,看見了那個綽約的影子,「你是誰?滾下來!」

那人一動不動立在霧中,煙霧在他身周翻滾,凝而不散,他似乎根本不屑理會那個閹人,又似乎輕輕一笑。

「把守大門!全部給我把守住大門!」常公公尖聲大叫。

那人身影一閃,自馬車頂消失,下一瞬,他已經落在了隔壁馬車的車轅上,指尖一抖,拴住馬車的鐵鏈忽然就脫落,駿馬長嘶一聲,抬蹄就沖。

沒有向著被人群堵住的正門,而是直直撞向圍牆!

他竟然要驅車沖牆而去!

這個看身影都覺得風姿秀雅的人,行事竟然如此悍猛!

剎那間他直腰,傾身,一手搭向前方,將以掌力轟開圍牆。

長髮揚起,他側身的影子秀逸而雄勁,如一筆凝練的畫。

剎那間太史闌直腰,轉身,狠狠一肘擊碎竹木的車窗,手中鐵鏈全力一甩!

「嘩啦啦」鐵鏈聲響清脆,落在隔壁馬車的車窗橫欄上,馬車此時駛動,鐵鏈嘩嘩一陣快速拉扯,最終被卡在窗戶橫欄之下的縫隙裡。

駿馬發力,渾身肌肉塊塊隆起,鐵鏈被拉得筆直,馬車衝力巨大,眼看就要帶著鐵鏈衝出,太史闌抓緊鐵鏈,全力一縱!

「砰。」她破窗而出,重重砸在隔壁馬車鐵製的車身上。

眼前金星直冒,渾身疼痛,煙塵滾滾撲面而來,捆在手上的鐵鏈在劇烈的晃動中摩擦得手骨疼痛入骨,車子騰躍的巨大慣性撞得她不斷砰砰作響……太史闌咬緊牙關,死死抓住鐵鏈,絕不讓自己被甩下去。

忽然身子懸空,撲面的風一清,心似瞬間飛上高空,太史闌一睜眼,就看見馬車忽然離地,高高向著月亮飛起,漫天的星光和蒼穹下清越的風,瞬間撲入胸臆。

那一霎似要向那一輪碩大潔白月亮飛去。

那一霎似伸手便可采萬千繁星。

那一霎似此身溶入萬丈臧藍蒼穹。

太史闌想她一生,都不可能忘記這一刻——於馬車旁,懸掛中,疼痛裡,騰空向月,遇這一生,最燦爛最不可幻想之奇景。

「砰。」身子重重一震,馬車落地,太史闌低頭才發現,就在剛才,那趕車人竟然驅馬車騰空而起,越破損的圍牆而過,生生將追兵拋到了身後。

車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震開了,她一個翻身,腰一挺,竄入馬車內。

落地時舒了一口長氣,不禁感激自己多年來拚命運動的好習慣,否則剛才那一連串動作,絕不可能發揮得那麼完美。

驀然肩膀被人一拍,她打了一個激靈,想起車中還有神秘要犯,一轉頭,便見一雙灼灼瘋狂的眼睛,掩在一抹辨不出顏色的亂髮中,雖然髒污,但仍可以看出面目姣好,尤其胸部波濤洶湧,站在她面前,胸都似頂到了太史闌的臉。

太史闌怔了怔,她沒想到這個重犯,竟然也是個女人。

「剛才我們飛起來了……」那髒兮兮的女子笑嘻嘻地對她道,「是帶我們去見慶兒的。」她張開雙臂,做飛翔模樣,歡呼道,「去見慶兒!」

原來是個瘋子。

那麼如臨大敵的看守,聲勢驚人的劫囚,只為一個瘋子?

「我們來畫畫。」女瘋子拉著她,蹲下來,嘻嘻笑著指著馬車壁,那裡畫著一些圖畫,筆法拙劣,是那女子用白石畫的。

太史闌無心看畫,皺皺眉,拉開她的手,掀開車簾一看,馬車此時正奔行在原野上,看不到追兵,遠遠的一隊人繞過一條河岸迎了上來,趕車的人忽然飛身而起,離開馬車向前迎去。

馬車按照慣性繼續奔行,按說此刻已經安全了,可太史闌心中依舊不安,與生俱來對危險的直覺,讓她無法安坐。

車身忽然一傾,似是硌到石頭,太史闌靠在窗邊,看見旁邊是一片青青的葦林,目光一閃,隨即一弓身,趁著車身那一歪,速度一慢,再次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