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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雞VS國公(1)

青黑屋頂,如銀月色,深紅火光騰躍飛舞,或有靜,或有動,或暗沉,或絢爛,構成一副艷而淒厲的背景,卻奪不了他一分顏色。

他在哪裡,都像在天地中央,目光中央,世人仰首中央。

太史闌當然認得他,說起來穿越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可雖然數次見他,每次都覺得陌生,明明還是這張臉,卻又每次都因此驚心。

他本該在前院繼續赴邰家的盛宴,或者已經盡興回館,卻不想此刻,坐在了這間簡陋庵堂的屋頂上,悠然自得地望著她狼狽奔逃於火場,身邊居然還有一幾、一壺、一玉杯。

壺蓋已啟,杯存殘酒,一副自酌方酣景象。

在她拚命逃生的時候,他就在屋頂上喝酒看火?

剛才那個風一般闖入她房間的人,是他?

那眸子此刻閒閒將她望著,並沒有鬆開捆住她腰的絲索,忽然道:「這大火很好看。」

太史闌哼了一聲,心想裝叉的人最噁心。

「看來你也很贊同。」容楚俯下臉看著她,手一抖,太史闌立即覺得立足不穩,一個倒仰又栽了下去,這回一落就是將近三尺,容楚手一收,繃地一聲她被悠悠倒吊在火場上方。

底下火場的熱氣,蓬一下撲到她臉上。

「混賬!」太史闌冷眼上翻,盯住容楚——這傢伙神經病?虐待狂?

容楚饒有興致看她,這女子好玩,這種時候居然不怒也不怕,看過來那睥睨眼神,倒像倒吊在火場上的是他。

「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所以先讓你清醒一下。」容楚笑得毫不在意,把手掌往她面前一攤,「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傷口,是什麼造成的呢?」

太史闌勉力抬頭,煙熏火燎連連咳嗽,哪裡看得清那所謂傷口,心裡卻知道,東窗事發了。

「遺忘」不是應該徹底遺忘嗎?對邰世竹等人都極其有效,為什麼他能發覺?

「不知道!」她答得乾脆,死賴到底。

「哦?是嗎?」容楚輕笑,手微微一鬆。

太史闌頓時唰地落了下去,卻在落下一尺後,身子一緊,再次被提住,這時她離底下的火更近,近到偶爾騰起的火苗已經快要觸及她的臉,煙灰騰騰散開,嗆進她的氣管,咽喉如被火燙般疼痛。

「現在知道嗎?」上方的聲音悠悠傳來。

太史闌抿唇,一言不發,容楚微笑著,他看出這女子倔強,小小地施點手段,只要她服軟,自然立刻要救上來。

然而他一探頭,眼神一縮。

倒吊的太史闌忽然伸手一抄,從一旁傾倒的櫃子上抄了一把剪刀,也不管那剪刀燙手,勉力一掙,身子一彈,便要去剪吊住自己的絲索。

容楚立即手一提,太史闌唰一下被吊了上去,手中剪刀碰到樑柱,鏗然落地。

「秘密比命值錢?」容楚皺眉看著臉已經被熏得看不出容貌的太史闌,再次覺得這女子超出了他意料之外。

太史闌哼了一聲,半晌才勉強嘶啞著聲音道:「錯。」

「哦?」

「我永不接受威脅。」太史闌毫不客氣撕下他披風一角,擦了擦臉,「屈服於威脅的,都是懦夫,懦夫在這世上,活不下去。」

「你這論調倒新鮮,」容楚眼神奇異,「但你不接受威脅,會死。」

「能被威脅,就有被威脅的價值,自然不那麼容易死。」太史闌順手又撕了一塊衣襟擦脖子,「不然你為什麼救我?難道因為你是善人?你像?」

「罵得很好。」容楚又盯著她看了半晌,不怒反笑,「值得我威脅,也值得我救,」他懶懶地換了個姿勢,一肘撐腿,姿態風流,「既然你不喜歡被威脅,那我們換個方式,我們來商量……」

太史闌想著該扯個什麼謊來騙過這只看起來很好騙其實絕對難搞的傢伙呢,忽然聽見他道:「商量一下,我千辛萬苦救你出火場,你歡天喜地做我未婚妻,如何?」

「……」

太史闌盯著他。

辛苦。

當真好辛苦,又要喝酒,又要看火,又要選角度賣臉,還要玩吊人鍛煉臂力。

歡喜。

確實好歡喜,被隔岸觀火,被火場倒吊,被威脅恐嚇,被刑訊逼供。

見過把人倒吊在火場上,漫不經心,半商量半威脅地求婚的?

他一定有本字典,上門專門去掉了「無恥」「卑鄙」之類的字眼。

「卡嚓」一聲,火燒垮了最後一根橫樑,半邊屋頂塌了下來,最近的位置就在容楚身後三尺,容楚看都沒看一眼,臉探下來,似笑非笑地盯著太史闌,「怎麼,這事兒也打算以死抗爭?」

「成。」

他話音未落,太史闌已經回答,乾脆得讓容楚也怔了怔。

隨即他展眉一笑,手一收,太史闌身子一輕,已經隨著他飛出起火的屋頂。

火場外的人見火大,已經放棄救人,忽然看見深黑夜色裡,有兩人飛越蒼穹。

人們都仰頭去看,卻只見銀光如流星驚虹,跨越火舌騰舞的火場,再落地時,已經是衣袂飄舉,風神卓越的容楚。

當然,任何人身邊有個烏漆抹黑,頭髮七零八落如狗啃的參照物太史闌,都會顯得越發流光溢彩,氣定神閒的。

邰世竹臉色又變了,她算準今晚看似風波不斷不宜動手,其實才是最好機會,越是不可能的境地,做出的事越讓人沒有防備,只是萬萬沒想到,已經離府的晉國公,竟然又回來了。

太史闌漠然瞟了邰世竹一眼,看得她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未婚妻。」容楚在她耳邊低語,「這府裡似乎不那麼安靜,需要去為夫的別館住嗎?」

太史闌更加漠然地瞟他一眼,「你誰?」

「你要賴賬?」容楚微微愕然。

「我從不賴賬。」太史闌自顧自向前走,「但我答應做你未婚妻,代表我承認你是我未婚夫?」

「不代表?」容楚眉毛微微挑起。

「不代表。」太史闌點頭。

「哦?」容楚的神情漸漸有了興味,「那什麼樣的男人,是你傾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