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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父子

半個時辰後,德妃進入了香宮。

又半個時辰,一輛馬車匆匆衝破天京的夜色,在天京徹底戒嚴封城之前,出了天京。

再半個時辰,去查看鐵獄中的宜王情形的董立,駭然發現那被鎖在地上的,竟然只是個假人!

董立大驚,急報司空群,司空群急報永王。隨後全宮戒嚴,大批軍士衝入了德勝宮,卻沒能找到德妃,之後永王匆匆前往慈仁宮,不知他和太后說了些什麼,沒多久,永王退出了慈仁宮,軍士也退出了德勝宮。

之後太子繼位,第一次朝議,便下令查抄宜王府和大帥府,勒令還在邊境的林飛白立即回京,下了令湖州刺史文臻原地待勘的旨意,並派出禮部官員帶領旗手衛,日夜兼程前往湖州宣旨。

再之後,十餘日之後,燕綏奔往湖州的馬車在臨近湖州的平州停留打尖。

而此時,文臻前往天京的馬車也在平州官道的茶亭處歇腳。

兩個茶亭,相隔一里。

採桑上車,放下車簾的那一刻,英文趕著車和文臻的車擦身而過,英文還看一眼文臻正要啟動的馬車,說了一聲:「喲,這車夠大。」

剛和他換著趕車下來休息的日語躺在車轅上,懶懶地沒有睜眼。

如果他睜開眼看一眼,以他精通機關的眼力,就能看出這車的內裡乾坤,和脫模於宜王府機關術的格局。

可惜,錯過便是錯過了。

兩輛有點相似的馬車,掠起的車簾在風中略略交纏,再分開。

背道而馳。

又一個時辰後,天色將晚,燕綏的馬車,到了平州下屬的一個縣城福寧縣。因為燕綏傷重且有毒,不能太過旅途辛苦,所以中文一直都不管殿下怎麼想,該投宿就投宿。

中文趕了一路,聽了一路文大人的豐功偉績,實在是覺得,相比之下,殿下才是需要救贖的那一個,委實不用太過操心文大人。

沒聽說整個湖州都在她的腳下瑟瑟發抖嗎?

就算太子繼位,一個剛剛拿到皇位,掌權未穩的皇帝,想要動政績卓著的封疆大吏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除非他不想好好做皇帝了。

馬車入城時,夜色初降,燈火漸次燃起,平州的夜市剛剛開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這些年在湖州的帶動之下,定平二州的經濟也有所發展,一眼看去,頗為繁華。

燕綏隔著車簾看著外頭燈火流光,忽然想起那年文臻被唐羨之帶走成婚,他也曾千里追索,在那海邊小城吃過夜市,一晃經年,身邊依舊沒有她,他笑了笑,道:「下來逛逛。」

中文便取了折疊輪椅,給他披了大氅,又抱了他下來。

燕綏背後一刀頗深,手腕腳腕也受傷頗重,更兼中了毒,雖說他本就是毒病之體,什麼毒都能壓下去,可謂不幸中的幸運,但這毒病也令他傷口向來難愈,當年手指受點傷都纏綿了一年才好,更不要說現在。

中文詢問了殿下當日發生的事,聽說了被餵了第三顆藥,便憂心忡忡,身體上的傷總有一日能癒合,但是毒病便如永久潛伏的利刃,天知道什麼時候便會要了命,如今這第二顆藥還沒煉化就服了第三顆,第三顆也無法尋到無盡天的人立即護法煉化,會對他身體產生什麼影響?剩下的幾顆藥被奪走了又怎麼辦?中文為此夜不能寐,十分害怕那些年辛苦尋藥的結果都化為泡影,但瞧燕綏還是不在意模樣,他也只能將那擔憂壓在心底,卻還是瞞著殿下,給無盡天去了信,希望能得到幫助。

燕綏緩緩前行,並不去吃那些路邊攤,只慢慢感受那人間煙火,這些煙火都是那個女子賜予,如今他於其間體味,也便如見了她一般。

將三年未見了啊。

如今離她越近,這心反而越有些不安,這於他還真是難得的感受,所以也難得地想要於這塵世煙火中靜靜心緒。

前方忽然有大聲叫好笑鬧之聲,一大群人圍著,似乎在賣藝,他向來不好熱鬧,正打算轉過輪椅,忽然一隻球穿過叫好的人群,猛地向他的臉砸來。

燕綏沒動。

中文一抬手接住了球,喝道:「誰亂扔東西!」

人群呼啦一下散開。露出裡頭的人來。

燕綏和中文都怔了怔。

沒想到竟然是幾隻……孩子。

高高低低,七八個的樣子,都穿著怪模怪樣的衣裳,戴著老虎兔子猴子的玩偶腦袋,看模樣是在表演節目。

現在劇情好像正演到高潮處,打成一團,老虎甩起了金剛鞭,毒蛇嘴裡吐出伸縮長劍,正將一隻憨態可掬的大熊貓「亂刃分屍」,而一隻兔子正梨花帶雨地在一隻貓咪的護持下逃生,至於為什麼能從那巨大的玩偶腦袋上看出梨花帶雨的表情,都是貓咪襯托得好——它一邊奔跑一邊幫兔子撒花瓣來著。

中文瞧得目瞪口呆,這啥玩意?

他不經意地把話問出來了,旁邊便有人接道:「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中文:「……什麼?!」

話音未落,就看見老虎和毒蛇成功地砍死了大熊貓,一個哈哈笑著套上黃馬褂,一個扭著腰頂著金腰帶。大熊貓躺屍地上,巨大的肚皮如山,眼睛絕對看不到腳尖。

眾人哈哈大笑叫好,那些兔子貓咪猴子老虎大熊貓什麼的便都爬起來,手牽手謝幕,從身高來看,最大的不超過八歲,最小的大概就兩三歲,中文瞠目結舌看了半天,愣是沒找到班主,不禁問:「班主呢?」

沒有成年人出來,那個最小的大熊貓拿了個托盤搖搖擺擺出來要錢,江湖賣藝就這麼回事,看得熱火朝天,輪到掏錢便十分謙虛,人群紛紛散開,中文身邊的人倒還算大方,摳出一個銅板,一邊道:「班主有啊,就那個大熊貓。別看這幾個娃娃,戲演得不錯,不僅會演這一出,還會演什麼三隻小豬,石猴記什麼的。性子也靈活,一開始沒有耍花槍這一出,大傢伙兒說打架不夠精彩,第二日便重新編排,加了武行戲,老虎會耍鞭,毒蛇會地堂腿,大熊貓會頂球……喏,你還不把球還給人家?」說著正好大熊貓到了近前,送上托盤,那人拿張作致地將銅板高高一扔,清脆一聲,「快,謝大爺。」

中文一低頭,正從大熊貓的眼孔裡露出來的一雙烏溜溜的眸子裡,看見了一抹似乎是譏嘲的笑意,他一怔,總覺得這神情出現在這麼一個娃娃眸子裡很是違和,但隨即那神情便消失了,依舊是晶透水潤宛如生琉璃光彩的眸子,帶著笑,清脆軟糯的童音聲音很高:「謝大爺一文錢厚賞!」

中文:「噗。」

這小子,促狹啊。

那人臉一紅,趕忙又從口袋裡摸出幾個銅板,這回也不敢高高扔下了,小心地放下去,那童音因此更高了:「謝大爺又賜十文錢厚賞!」

旁邊便有人笑:「十文錢算什麼厚賞,看我的!」扔下一個銀角子。

「謝大爺慷慨賜銀!」

中文:「……」

得,你小子這回乾脆不說多少銀子了,你這是要激起惡性競爭了是吧?

托盤忽然移動到了他面前,那雙漂亮的眸子笑吟吟盯著他,沒來由地令他有種熟悉感,中文正想掏錢,托盤忽然收了回去,中文一怔。

童音又奶又亮,說不出的好聽,「這位大爺,您方才看著小子,面露憐憫之色,顯然是個好人。小子這就很感動啦,不敢再要您的錢。」

中文又一怔,頓時心中一熱,手中捏著的銀角子收回,回手去尋摸金葉子,忽然聽見一直沒說話的殿下懶懶地道:「你不要我們的錢是對的,因為你需要賠我們錢才是。我方才險些被你的球砸了臉,忘了?」

中文:「……」

他霍然回身,怒瞪殿下。

底線!您的底線呢!

那娃娃也是一怔,轉眼看燕綏。

兩人目光交匯。

空無迥徹的眸光遇上水晶琉璃眸子。

一個依舊恆定如秋水,一個微微一閃。

隨便兒眼睛一瞇,眼前這個漂亮叔叔,坐在輪椅裡,披著雪白的狐裘,臉色卻比那狐裘還白,衣袖裡露出的指甲都毫無血色,明明看著身體很不好,整個人卻給人感覺像一塊玉石般,風雪冷不著,刀劍傷不著,老天爺降下的雷電也劈不著。

看人的眼神空空淡淡的,都映不上他的影子。

隨便兒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在瞬間一根根豎了起來,那是他生來便有的對強大和危險的直覺。

老娘和他說過,如果遇上給他強大感覺的人,一定不要得罪。

但不知為何,於這般的強大和危險的氣場籠罩下,他竟然沒有警惕和恐懼,心間忽然懶懶的,嗅見這人淡而涼的香氣,便不由自主想靠近一些。

只是這個漂亮叔叔,也太難纏了些。

他只是一怔,隨即便笑道:「大爺說的是。大爺傷到哪裡?小子這便拿出今天掙的所有銅板,給您買藥去。」說著便取出一個小袋子,將托盤裡那寥寥幾隻銅板給裝進袋子裡。

他倒得很慢,那幾枚可憐的銅板緩緩地落入袋子裡,聲響叮叮噹噹,場景十分淒涼。

周圍爺們娘們都對燕綏怒目而視。

目下無塵的殿下眼裡何曾有路人甲,坦然接過那袋子,也不看那娃娃眼底打轉的淚水,掂掂袋子,交給中文,中文怒而不接,燕綏便自己收了,一邊道:「這點錢不夠。」

中文:「……」

眾人:「……」

喂,過分了啊!

「請開始你的表演——把你熊掌裡,熊耳朵裡,熊屁股裡,熊尾巴裡藏著的錢袋都拿出來。對,就是方才人群裡有小偷偷錢,你趁著翻滾頂球再從小偷懷裡摸過來的錢袋。」

大熊貓:「……」

人群中有人開始摸錢袋。

有人開始偷溜。

大熊貓忽然飛快地從屁股裡,尾巴下,耳朵下,那些看似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摳出一個個錢袋,擺放在地上,招呼道:「各位父老鄉親,方才有人趁著人多偷錢,小子見義勇為,幫你們都拿回來了,大家快來認認!」

話音未落,眾人一哄而上,認領回了自己的錢袋,等到他們都認領完,才發現娃娃們都不見了,連方纔那個和娃娃索要醫藥費的漂亮公子哥兒也不見了。

巷子拐角。

幾個小偷被大熊貓逮著人狠揍,揍完人之後再要錢,愣是把今兒被逼吐出來的錢又勒索了一點回去。

大熊貓打痛快了,趕走幾個小偷,脫掉頭套,露出隨便兒又美又憨的臉。

又美又憨一臉純真的隨便兒,盯著人群中燕綏消失的方向,淚汪汪地道:「今兒虧了,老大,沒錢住店了。」

對財務一竅不通的老大摸著腦袋,問他的萬能軍師:「隨便兒你說怎麼辦?」

「剛才那個漂亮叔叔旁邊的老實叔叔看起來很同情我們呢,我們去找他借錢好不好?」隨便兒眼珠轉一轉。

甩掉幾位姨姨,他原準備自己浪跡江湖,悄悄跟著娘上京的。當然不是跟著娘走,自己走,自己去天京就是了。誰知道那群拖油瓶非要跟著他,大家一起久了,他也有點捨不得,尤其扛不住妞妞的哭功。

那就帶著唄。人多好辦事嘛。

他有錢,但是他不用,一路走一路賣藝,娘說過,要體察民情嘛。

一路都很順遂,但今日卻栽了個跟頭,隨便兒從出生至今,還真不知道跟頭的滋味。

吃進去的東西居然被逼著吐了出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隨便兒露出一臉純稚的微笑。

那個漂亮叔叔是很難搞,但是他身邊那個老實叔叔一看就很好對付啦。

榮膺「老實叔叔」稱號並被光榮選為殿下突破口的中文,忽然激靈靈打個寒戰。

……

中文包了城中最大的客棧,一邊將去平州好相逢打來的飯菜給燕綏安排上,一邊和燕綏說湖州這幾日發生的事。

之前燕綏去普甘,帶去了語言護衛四大頭領,其餘護衛已經秘密派往各地潛伏經營,宜王府就是一個空殼。暗衛則在隨便兒出生後,便全部派來了湖州保護文臻和隨便兒,為了保證安全,之後是截斷聯繫的。直到燕綏從無盡天回到天京,之後發生了一系列事件,匆匆回京又匆匆出京,雖然中文已經召喚了散於各處的護衛,也試圖聯繫暗衛,但不知為何,一直沒有聯繫上在湖州的暗衛。

這是因為,此刻暗衛還在湖州翻天覆地地尋找隨便兒呢,還有一部分則追著文臻去了,猜想隨便兒可能跟著母親走了,誰也沒想到,他是跟了,卻是走了另外的路跟著,還稍稍繞了彎,並不想跟太緊,被他娘發現。

但這並不妨礙中文打聽到了湖州發生的事,關於新帝繼位後兔死狗烹,關於湖州刺史自請卸職自入囚車,關於刺史出城時的滿城父老相送。

中文一聽就急了,也就沒有心情再聽那個和他八卦的人,正津津有味要談起的關於刺史府七個孤兒城門演戲的那一段,謝了人家就走,回來便和燕綏說了,燕綏當即道:「算著時辰,蛋糕出發沒幾日,便是錯過也不會太久,我們這便掉轉頭去追。」說著便要起身。

中文急忙攔了,道:「殿下您今兒要藥浴的!您這身子,何必急在一時?若是趕路過於憔悴被文大人瞧見,可想過她有多難受?再說按時辰計算,可能文大人還沒到,說不定還要咱們等等她呢。」

燕綏便道:「讓英文再去打聽。」

英文便去了。中文這裡給燕綏安排藥浴的物事,去囑咐店家準備水,忽然便看見掌櫃的將幾個破衣爛衫的娃娃向外趕。一邊喝道:「去去,哪來的小叫花子!快走,莫站髒了我的地兒!」

當先一個最小的娃娃,一雙琉璃晶彩的眸子,瞧著幾分眼熟。

中文不由自主地走過去。

卻見那娃娃,看見他眼睛一亮,喚道:「叔叔!」一雙小手捧著什麼東西,高高踮起腳,「叔叔,我們可算找到你了,你看,這些錢夠嗎?夠給那位叔叔買藥看臉嗎?」

中文一怔,低頭一看,滿是灰塵泥垢的小手裡,捧著幾個銅板。

隨便兒眼神晶晶亮,「叔叔,先前那個錢還給人家了。這是我們又賣了一場藝掙來的錢,這回一定夠了!你看,這裡還有一支藥膏,一個大夫叔叔給我的,說是治跌打損傷很好的呢!」

用吧,用吧,用了爛臉喲。

中文熱淚盈眶。

這麼可愛的、懂事的、天真的、貼心的孩子!

這還找上門賠錢來了!

殿下你虧不虧心哪!

替殿下感到萬分虧心的中文,感動地不僅沒收那幾枚銅錢,還將幾個「衣食無著,今晚還不知道在哪睡覺」的孩子帶進了客棧。

老大跟在隨便兒背後,對自己的軍師用三文錢就騙了一晚高檔客棧的本事再次膜拜得五體投地。

有軍師如隨便兒者,幸福也。

中文給幾個孩子安排了屋子,又讓日語去買衣服,讓德語去安排吃食,看隨便兒一身的泥,又把剛剛燒好的水給隨便兒送去讓他洗澡,忙得團團轉。等到他去燕綏那裡伺候的時候,燕綏盯著他半晌,手指敲敲桌子,「我的洗澡水呢?」

中文這才恍然——把給殿下的洗澡水給那娃娃了!

燕綏上下看他一眼,眼尖地在他袍子上看見一個小手印,笑了一聲,道:「院子裡進了老鼠吧?」

中文倒是聽懂了,亢聲道:「主子哎,別這麼冷情哎。那孩子……也就和小殿下差不多年紀。」

燕綏忽然沉默了。

中文心內歎息一聲,又道:「方纔我打聽了,刺史府收養了七個孤兒。我懷疑,小殿下便是以孤兒的名義,養在府中,只是並不清楚是哪位。現在應該還在湖州,您要不要……」

他心中感歎,想著文大人真是深謀遠慮,將親生子以收養孤兒的名義養在一群孤兒中,既全了親手撫養的恩義,又避免了為人察覺,只是這位當真也是忍心,尋常女子,誰捨得親生子將作孤兒?孩子不知道自己身世時,又要多熬煎?

燕綏垂下長長眼睫,半晌道:「是我的錯。」

中文怔然看他,此生從未想過能聽見這樣的話出自殿下之口,他忽然心間一酸,忙道:「主子您說的是什麼話,這豈能怪到您……」

「那孩子現在應該不在湖州了。」燕綏道,「文臻既然選擇為我丟下湖州赴京,就一定會先安排他離開那裡……隨緣吧。」

中文只得無語,等了一會,卻見殿下沒有再說那群孩子的話,便知道這番對話觸動了他的為父心腸,這是允許人留下來的意思了。便默默退出。一邊想著殿下也是可憐,至今愛人不見,親生子不得見,甚至還不知道男女,一睜開眼睛,不等解毒完畢便回東堂,結果卻遭遇那般大變,親人相殘,所愛離別,心內又是怎般的熬煎?

他紅著眼圈退了出去,一轉頭就看見隨便兒一身光鮮地站在走廊拐角對他笑。

中文只覺得一看見這小祖宗,心花都開了,忙迎上去。

隨便兒在他胳膊上蹭:「叔叔啊,我的藥膏給漂亮叔叔用了沒啊?」

中文再次為小祖宗的善良感動得熱淚盈眶,又十分慚愧,「哎呀忘了!」

倒不是忘了,只是殿下身份特殊,從來不用外物的。

隨便兒也不生氣,摟著他的脖子,笑瞇瞇地道:「叔叔我今晚想和你睡喲。」

中文:「好好好!」

完全忘記他經常晚上是睡主子房間打地鋪的,尤其最近燕綏養傷期間。

他抱著隨便兒經過燕綏房間,隨便兒目不斜視,燕綏卻從虛掩的門縫裡看見了他的側臉,不知怎的心中一動,道:「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