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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集體相親大會

文臻手裡的豬肉差點掉地上,還是周堂眼疾手快一手抄住,隨隨便便往她嘴裡一塞,「哎別浪費。吃口肉不容易。」

文臻機械地嚼兩下,直著脖子嚥了下去,才麻木地道:「周長老,雖然你很俊美,也很有本事的樣子,但是抱歉,我對大叔沒興趣。」

周堂噗地一聲,差點也把自己的烤肉噴出來,急忙三兩口嚥了,才道:「是嗎?那太令我傷心了。不過還好,我和你不一樣,我比較喜歡年紀大一點的。」

文臻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錯會意了,難得這傢伙居然還記得給她面子,話說得周全。她臉紅了一紅,坦然道:「是我誤會了。周長老請別介意。」

周堂注視著她,眼神頗深,隨即笑了,忽然坐近來,肩膀撞了撞她,悄聲道:「說正事,我是覺得你是個有意思的好姑娘,來給我兒子提親的,你要不要看看他的畫像?」

「周長老。」文臻指指自己的婦人髮髻,笑道,「不才區區在下本人好像已經嫁人了呢。」

周堂的表情就好像她說了個笑話。

「嫁人又如何?嫁人可以和離。可以再嫁。好姑娘就那麼些,才不用管是誰家的,過了這村沒那店,先下手為強。」

「周長老。你這已經不是先下手為強,是後下手理不講喲。」

「佳婦難得。便是小小虧心也無妨。姑娘你信我,娶了……哦不嫁了我兒,保你不會後悔。怎麼樣,要不要看看?他長得很不錯的。」

「不了不了,我怕我看了驚為天人,從此自慚形穢,影響心理健康,最後得憂鬱症,控制不住想自決。」文臻把他手中紙捲往外推,「令郎一定龍章鳳姿,卓爾不凡,才貌出眾,宜家宜室,配我這樣的和離再嫁的,長老不覺得委屈,我都替他委屈,還是千萬不要了。」

「你真的不看?」周堂很委屈地道,「要麼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的眼睛。」他指著自己的臉,「你看看我這模樣,我兒子也差不到哪去對不對?而且我性格隨和,為人大度,絕沒有一般家公的嚴厲苛刻,我夫人也長期在老家將養,不見外人,你嫁到我家,上無公婆需要伺候,下有夫君細緻體貼,還有丫鬟婢僕伺候趨奉,諸事由你而決,想去哪裡便去哪裡,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你且想想,」他語氣鬼兮兮地充滿誘惑,像個準備蒙騙小姑娘的色狼,「這是何等的自由,何等的美妙,何等的難得……」

「周先生。」文臻交握住雙手,凝視著周堂的眼睛,語氣比他還誠懇,「建議你以後找兒媳婦,千萬不要用這種語氣說這種話。你會讓人錯覺不是在找兒媳婦,而是在騙婚。那令郎這輩子可能就真找不到兒媳婦了。」

周堂:「……」

旁邊的童邱忽然笑了一聲,笑得周堂臉黑了一半。

童邱將剛烤好的魚分他一條,又遞了一條給文臻,才道:「那姑娘願不願意嫁與我兒?」

文臻:「……」

今天是集體相親大會嗎?

周堂怒喝:「老……童!」

童邱不理他,依舊誠誠懇懇地對文臻道:「我兒雖無周公子英俊倜儻,倒也算得上眉清目秀。且為人老實,是個懂體貼的。我夫人早逝,我也常年在外,你若嫁過來,也是你們小夫妻自己過。你覺得怎樣?」

「聽來真是令人動心啊。」文臻慢吞吞地道,「說起來,我那口子,和兩位的令郎比起來,真是被比得渣都不剩。也就皮囊差不多,但性子古怪,人又小氣,還愛吃醋,還孤僻挑剔……」她咬一口子魚肉,眼睛彎起,「也就我能配配他了。」

周堂和童邱對視一眼。

周堂忽然笑了,搖了搖頭。

童邱垂下眼,低頭繼續烤蘑菇。

周堂歎息一聲,一把攬住他的肩膀,抬手指著天際的星,道:「老童,你看,天邊的那兩顆星,像不像此刻被拒絕的咱們兩個?孤寂、空虛、又寂寥……」

童邱肩膀一抖,抖掉他的手,呵呵一聲,道:「我在地上活得好好的呢,誰他娘的要做天上的星?」

「比擬,比擬你懂不懂!」

……

文臻忍不住笑。

真是一對妙人。

周堂瀟灑散漫自如風趣,魅力奪目,他的瀟灑和易銘那種故作瀟灑實則心思很深的風格不同,是從內而外骨子里長久存在的,天地之大,都在他心中,歲月更迭,都在他眼底,滄海雲卷風變幻,不過是他隨手拂過的獵獵戰旗。

童邱則如山嶽沉厚,寡言少語的表象底,透著凌厲的寒意,舉目之間,鋒芒暗藏。

他們之間有種外人難以撼動的默契。

那邊周堂已經結束了傷春悲秋,一點也沒有被拒絕的沮喪,還興致勃勃要接手烤魚,被童邱嚴詞拒絕。

周堂便找文臻說話,道:「姑娘你不想嫁也罷了。我那兒子,其實也就一副空皮囊。古板沉悶不討喜,慫得很。之前他喜歡一個姑娘不敢說也不敢追逐,只曉得暗搓搓送東西,送了還不敢講。我去信鼓勵他大膽一些,比如偷看個洗澡,裝醉誤闖一下香閨什麼的,也不知道他照辦了沒,估計是沒有的,不然我孫子都該抱上了。唉,實在是虎父犬子,沒有我半點當年的風範,想當年,我……」

童邱忽然看了他一眼。

周堂的話轉得非常流利,流利得彷彿沒打頓過,「我追逐我家夫人可順利得很,一個月就讓她點頭嫁我了……你是女子,你說,一個英俊少年,家世好,人品好,性格也勉強算不錯吧,雖然比我差很多,但最起碼忠誠老實,為什麼就得不到人家芳心呢?」

文臻瞟著他,心想按你的法子,別說孫子,兒子恐怕都沒了。

「周長老這話就差了。也不知道你兒子哪裡不招你待見,給你貶低成這樣。要我說,這麼優秀的少年,就該有無數少女喜歡,也一定有無數少女喜歡。但不一定,他喜歡的那個就會喜歡他,這是命,是緣分不夠,是沒有在合適的時間遇見合適的人,獲得合適的機緣,但絕不代表他不夠好。只要他繼續做他自己,不按您教的那樣做,我保證,他一定會得到屬於他的幸福的。」

周堂托著下巴聽她侃侃而談,目光流轉,童邱停下烤肉,抬頭看了她一眼。

半晌周堂才道:「沒有在合適的時間遇見合適的人並獲得合適的機緣……你瞧,一個人想和真正心愛的人在一起,其實是很難的啊。」

「是啊。」文臻笑,「湊齊這三個條件其實非常的難,所以我也非常的珍惜,也就只好扼腕和兩位長者家中的好兒郎揮淚惜別了。」

周堂似乎還沉浸在那句話中,只隨意擺了擺手,童邱卻道:「先前是我唐突了。就憑今晚姑娘字字珠璣,也只能是我家那不肖子配不上。」

周堂醒轉一般,笑道:「是啊。該揮淚惜別的是他們。」

文臻只笑著搖頭,並不謙虛也不多說,在這樣的兩個人面前,矯情只會招致厭棄。

她忽然有所感應,轉頭站起身。然後她就看見了燕綏。

燕綏大概是醒了,發現她不在,便掠上高樹,四處搜尋。

他立在高處,衣袂散在幽藍的天地間,身後星光散淡,高樹上碎雪如瓊枝,他修長美妙的身姿,令人疑惑是否神子由天而降。

文臻眼神裡有自己還沒察覺的迷醉。

周堂向後一仰,順手又攬住了老友,瞧著鏤刻在夜空裡的燕綏身姿,懶洋洋點評道:「瞧,那邊有個不怕冷站在高處的。」

童邱,「嗯。」

周堂:「看起來很騷。」

童邱:「有點。」

周堂:「身形挺好,但不如我。」

童邱:「呵。」

周堂:「不過身材好的臉一般都平常,除了我。」

童邱:「呵。」

文臻插嘴,「腰挺細。」

周堂:「哪有?還沒我細。」

文臻:「姿態挺美。」

周堂:「有點娘。」

童邱:「呵。」

周堂:「他站那麼高做甚?是要撒尿嗎?」

文臻:「……」

文臻向前走了幾步,站在高處好撒尿的燕綏便看見了她,當即便掠了過來,文臻下意識往前迎,忽聽身後周堂帶笑的聲音傳來,「小姑娘,今夜一聚,也算緣分。之後咱們還有再見的機會,你說要不要結個盟?」

文臻轉眸笑道:「好啊。」

「那便一言為定了。」周堂上前一步,忽然笑道,「既然結盟,就該表示一下親密無間的戰友情啊。」說完上前輕輕一攬文臻的肩,頭一偏,看上去要靠著她的頰。

文臻一傻。

她知道這人脫略行跡,灑脫不羈,可也沒想到不羈成這樣,只是一抬頭觸及他目光,那如酒的眼神裡笑意蕩漾,還悄悄給她擠了擠眼睛。

他的手其實並沒有直接接觸文臻肩頭,只是虛虛一攏,側過的頭離她頰側也很遠,不過如果角度不同,看來就頗曖昧。文臻頓時明白他又在作妖,退後一步,哭笑不得一轉頭,果然燕綏比平常更快地掠了過來,人還沒到,手中寒光便一閃。

但周堂才不會等他來潑醋,低低一笑衣袂飛轉,和童邱已經轉眼不見。

他和童邱的身法看得燕綏眼神一閃,衣袖一揮丟掉冰稜,道:「是誰?」

「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文臻久久望著兩人背影,心想仰慕了那麼久的人,原來是這樣的啊。

和想像中不大一樣,可是又覺得,這樣的他,才應該是他。

這樣的光彩和魅力,才符合那個鐵血又柔情,洇染著時光裡最美印痕的奇男子。

才配讓那個特立獨行,哪怕長鎖深宮也能為所愛堅持那一份坦然心性的女子。

燕綏看看她的眼神,再看看那人背影,斜睨著她:「夜半和陌生人出去?」

「他武功那麼高。我不去成嗎?」文臻聳聳肩,「我哪怕全盛時期呢,也不是他一合之敵,這樣的人,想殺我早就殺了,何必費那許多事,所以我便去瞧瞧,他到底要做什麼。」

如果周堂要對燕綏不利,她引走他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燕綏靜了一靜,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道:「別總想太多,別總為別人想,思慮太甚易蒼老,變醜了配不上我怎麼辦?」

「你又不是別人。」文臻哈哈哈地笑,「現在我論容貌也配不上你啊。」

「你配得上這世上所有人。」燕綏攬著她走,「那兩人到底和你說什麼了?」

文臻想了想,覺得所有內容都不宜入燕綏之耳,正想怎麼糊弄,一轉眼看見那杯一直沒喝的酒,端起來給燕綏看,「給了我這樣一杯酒,我沒敢喝,你瞧瞧?」

燕綏看了一眼,微微一怔,隨即道:「這是好東西,你趕緊喝了。」

「不,我怕有毒,要麼,你先嘗一口?」

燕綏垂眼,看著笑吟吟捧杯仰臉的文臻,她哪裡是辨認不出這酒的難得,只是留著等他來喝罷了。

他俯身,含了一口酒,文臻仰頭看著他,眼睛彎彎,淡粉的唇色如花待擷。

燕綏忽然低下頭,唇瓣落在她同樣柔軟的唇上。

文臻瞪大眼,下意識微微張開了唇,頓時一股清涼微辣的液體流入口中,瞬間便入喉入腹,體內熱氣緩緩氤氳,五臟六腑都似得到撫慰,隱痛漸消,舒服得她想歎息。

燕綏渡完這口酒,並沒有立即離開,游移著細細品嚐此刻她唇齒間甜美與清醇酒意混合的奇妙滋味,直到彼此的氣息完美交融,都在芬芳酒韻中熏然似有醉意,才輕輕放開了她,再喝一口打算再來一次,文臻已經避了開來。

「一人一口,還想總佔便宜咋地?」她瞪他。

「我怕有毒,要麼你再嘗一口給我?」

「好啊好啊。」文臻高高興興接過,燕綏反而瞇起了眼睛,一臉懷疑地瞟著她,文臻含了一口酒湊近他,燕綏偏頭微微張唇,卻見文臻咕咚一聲把酒給嚥了,另一隻手飛快地把酒往他嘴裡咕咚咕咚倒。

燕綏怕酒灑了可惜,無奈喝了幾口,便抓住了她的手,也不容易她拒絕,把她抱在懷裡,半強迫半哄地讓文臻把剩下的都喝完了。

文臻拗不過他,喝完之後便覺得渾身舒泰,昏昏欲睡,聽見燕綏輕聲道:「睡罷,睡一覺起來便舒服了。」

他的手如楊柳春風拂面而過,文臻沉沉閉上眼睛,快要墮入黑甜鄉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還沒告訴燕綏,也不知道他發現了沒有,隨即隱約聽見燕綏怒喝:「什麼!他竟然對你——」

她實在太睏了,後面的話也沒聽見了,一片朦朧裡最後一個念頭是,好端端的燕綏這是怎麼了?不會又在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