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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美麗惡魔

大牛是在回去的路上,漸漸感覺到不對勁的。

無論是要看玉珮還是要看朋友,來這麼多人都顯得有點多了。

他半路說是鬧肚子,下車之後,偷偷繞到車後,想去偷聽,還沒蹲下來,前頭車內的少年就笑吟吟在呼喊,「牛哥,你在哪呢?咱們得快一點啦,不然天就要黑了!」

便有高壯的大漢過來,也不管他撒沒撒尿,半強迫地把他抓起「請」他回車。

大牛在上車時候,無意中碰著了對方腰間,感覺什麼東西堅硬冰冷,這讓他打了個寒噤,想起了傳說中的武器。

看朋友,也是不需要帶武器的。

他忽然想起文臻的話,「……我們在鎮上有得罪過人……」

大牛吸一口氣,開始煩躁不安,走不多遠,前方出現岔路,車伕回頭來問,桃花正要探頭指路,大牛已經搶先一步探頭道:「向西向西,哎對。」

桃花樂得清閒,半閉著眼睛嗑瓜子,忽然睜開眼睛,道:「不對吧,咱們進山只有一處有岔路,是向東,你咋說的是向西?」

「不能帶他們去咱家,這群人是不是好人!」

「誰說不是好人的?他們還給了我錢呢!還答應我帶到了地頭,再給我一錠金子。金子啊!」桃花猛地坐起來,「你這蠢貨!」

她伸手就要掀簾子呼喊,大牛猛地摀住她的嘴。

桃花掙扎,但她哪裡抵得過日日勞作的漢子的力氣,桃花怒極,柳眉倒豎,拔起頭上銀簪就對大牛戳。

大牛猝不及防,啊喲一聲鬆開手,桃花轉身向外猛撲,忽然砰一聲,大牛拽住她,再次騰身壓了上來,桃花張嘴要尖叫,大牛猛地抬手。

「啪。」

一個巴掌扇得桃花都忘記了哭叫。不可思議地瞪著大牛——這男人為了娶她,耗盡了二十年的積蓄,成親之後把她捧在掌心,百依百順,指東不敢打西,今兒這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發什麼失心瘋!

男人眼裡全是血絲,眼神令她心頭發緊,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這群人是去殺那兩人的!」大牛捂著她的嘴,「不能帶他們去!」

桃花嗚嗚地道:「……又不關你的事……」

「這種事我們不能做!」大牛只反覆地道,「不能做!」

「說好了的事反悔人家會生氣!」桃花瞪大眼睛,「那兩人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為她們冒險!你放開我!你敢不聽我的!你敢不聽我的我就和你和離……」

大牛的肘彎又猛地壓在了她的嘴上。

他抵著妻子,對著她滿是怒火和不可置信的雙眸,一字一字地道:「什麼都可以依你……這個不行!」

頓了頓,他又重複了一遍:「這個不行!」

桃花給他死死壓著,險些窒息,只得嗚嗚嗚地應了,大牛這才鬆開她,又換了討好的神色問她:「可傷著了?」桃花沒好氣地踢他一腳,轉過身去坐著,半晌道:「帶岔了路那些人翻臉怎麼辦?」

「要麼……找個機會逃走?隨便往哪個山窩子裡一翻,輪地形我們熟,我閉著眼睛也能轉回去,還保證比他們快。」

桃花沒好氣地又蹬了他一腳,心疼地道:「一塊金子呢!」

忽然有人柔聲道:「是啊,一塊金子呢!」

兩人都一驚,回頭看去,卻見車子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一個腦袋探了進來,正是那容貌出眾到近乎美艷的少年,正笑吟吟看著他們。

雖然那笑璀璨光艷,既瀟灑又誘惑,可是直愣愣看著他的兩人,背上都出了一層白毛汗。

那少年看他們不答,又笑了笑,看了一眼大牛,道:「牛哥很會翻山窩子?」

大牛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便笑道:「那便現在翻吧。」

話音未落,他手一抬,大牛一聲驚呼,偌大的身子已經穿過車窗,砰地一聲也不知道撞到了什麼,再然後便是一連串的翻滾慘叫之聲。

桃花猛撲到窗口,看見的卻是外頭一棵被撞斷的樹,還有一個長長的斜坡,斜坡下頭,真的是一個很深的坑。

桃花看著看著,渾身顫抖起來,想要驚叫,卻不敢叫,猛地把手塞進了嘴裡,眼淚嘩嘩地流了滿臉。

她惶然地回頭看那少年,那人美麗的面容在此刻幽暗燈火之下宛如惡魔。

「桃花嫂子。」那少年親切地對她笑,「路一不小心弄錯了是嗎?那咱們重新走一遍?這回,你不會再記錯了吧?」

……

天已經黑了。

大牛夫婦還沒回來。

文臻有點心神不寧,幾次走出院子張望,這一片只有大牛家單獨居住,黑沉沉的大山像一個黝黑的洞,連星光都透不進去。

按說大牛夫婦回來得遲也正常,畢竟來回八十里山路,還要賣東西買東西,稍微耽擱就晚了。

可文臻還是覺得不安。

大牛走後她就翻牆出去,把院門上了鎖,看起來像是這戶人家沒人一樣。自己也和燕綏下了地窖居住。這山裡人家都會挖個地窖存放些不易壞的菜蔬,只是都挖得比較淺,藏不了什麼人。

她又找了大牛的衣服,給燕綏換上,這個時候也講究不了那麼多了。又拿來桃花的妝盒,給燕綏做簡易的化妝,四天下來,燕綏瘦了一圈,文臻回想著當年從景橫波嘴裡聽來的各種化妝技術,和之前聽英文講起的一些改裝術,細細給燕綏化了妝。

現在,燕綏是一個有些清瘦,皮膚微黃,眉毛細細彎彎的清秀男子。

依舊是好看的,但最起碼乍一看,是認不出燕綏了。

她又給燕綏換了藥,燕綏的傷倒是恢復得很快,但還是沒醒。

文臻托腮看著改裝後的燕綏,喃喃道:「撞到腦袋了哦,也不知道你醒過來以後,會是什麼樣兒,不會狗血地失憶吧?哦千萬不要,那個梗已經用爛了……」

臉上有點麻木,她拍了拍臉,感覺自己的藥效堅持不久了。

反正也是沒事,她突發奇想,去桃花房裡取了針線,又找了一個淺色的荷包,在上面繡了幾個字。掛在脖子上。

繡好了。她給燕綏換了藥,又餵了肉粥,餵了水,哪怕昏迷呢,她也要保持燕綏在得到照顧的最好狀態,這樣他隨時醒來,哪怕她不在身邊,也能立即生龍活虎地做回他自己。

然後她把燕綏緊緊地綁在自己背上,出了地窖。

她給自己也換了桃花的衣裳,做了改裝,把傷口重新用布條紮緊。把能用的武器都佩上。

做完這一切,她跳上院門,凝足目力往夜色裡望。

然後她看見很遠很遠的地方,似乎有躍動的黑影。

……

時間回到大牛落下馬車的那一刻。

厲笑在夜色中的山路中奔行,遠遠地綴著那幾輛大車。

她心情不好,今晚跟出來,更像是賭氣。

已經快要成親了,易銘還是那樣,若即若離,看似親切實則遙遠。大老遠出西川來接親,又好久沒見著了,父母長輩不在面前,他也不和她私下見面,偶爾遇見了,還沒說幾句,便各種理由走開,她倒不是想和未婚夫發展點什麼,但這種隱隱約約的躲避態度還是讓人氣悶。

今晚又是這樣,明天就要出發,卻招呼都不打一個便出了城。

她倒要瞧瞧,他這是去幹什麼,是不是外面有別的女人了?

因為怕被易銘發現,她離著有些遠,大車走過一個斜坡時,她便在坡下伏著。

然後她忽然聽見一聲悶響,像什麼東西撞在樹上,然後一條人影便順著斜坡骨碌碌滾了下來。

厲笑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隨即發現那條人影是個人,趕緊衝過去一腳抵住——再滾下去就是深坑,沒武功的人摔下去十有八九沒命。

然後就著一點星月之光,她看見一張普通獵戶的臉,嘴角泛著細細的血沫子,胸口凹陷下了一塊,看那樣子,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厲笑站著,心忽然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