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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誘餌

大牛等桃花進去了,為了節省時間,便先去集市上將自己的獵物賣了,換了錢去買文臻需要的妝盒,簡單衣物等物,又去醫館打聽醫生,想要按文臻囑咐,請位大夫上山看病,但是因為他的獵物普通,錢不夠,大夫不肯跋涉。大牛只得又出來,心想桃花賣熊掌,拿到的錢估計買她的胭脂水粉衣裳也不能剩下什麼了,要麼就先把那畫兒試著賣賣吧。

他也有幾分小聰明,並不知道該賣給誰,就去了當鋪,夥計看見一張紙,抖一抖就要怒喝著扔出去,結果一抖,險些以為被東西砸到臉。做當鋪的都有幾分眼力,當即把東西又抓了回來,回頭給掌櫃看了,也引以為奇,便收了,給了大牛一兩銀子。

大牛自然不明白這畫的價值,見一張破紙能當一兩銀子喜出望外,拿了銀子採買了文臻要的東西,因為錢不多,自然買的最差的一檔。

買完東西趕回孫府,桃花還沒出來,大牛不敢叫門,忐忑不安地在門口轉,有點擔心再耽擱,今天趕不及買了東西趕回去。

忽然看見桃花出來,大喜迎上,正要問她熊掌賣了多少銀子,卻見她身後跟著一大串人出來。

桃花正喜滋滋地拿著一塊金子在嘴裡咬,向大牛招手,「走走走,快回家去!」

大牛詫異她怎麼不要買胭脂衣裳了,倒也歡喜,看她手中拿的竟然是金子,詫異之餘也十分歡喜,道:「既然有這麼多錢,我們先去醫館一趟,去請一下大夫給……」

他頓住語聲,看見有人套車過來,不止一輛,桃花身後跟著的一位公子哥兒上了車,桃花也爬上了第一輛,正招手示意他快上。

大牛有點懵,後面一輛車的車簾子忽然掀開,那個漂亮公子哥兒探出頭來,道:「貴府上有人生病了嗎?」

大牛警惕地看著他,搖頭道:「沒有。」又問桃花,「他們這是做什麼?」

桃花道:「我帶他們去我家啊,看看那個玉珮……」

「什麼玉珮?」

「……哦不看看那對小夫妻。」桃花改口,眼珠骨碌碌一轉,笑道,「說是他們的朋友呢。哎呀你磨蹭什麼,快來快來。」

大牛讓開她的手,皺眉道:「你莫要被人騙了,那對小夫妻肯定在千陽鎮沒有朋友的,有的話早來投奔了!你方才說玉珮,你是不是又動上人家玉珮的心思了?」

桃花撇撇嘴,心道這憨人今兒倒精明,嘴上卻不肯認,只管拖了大牛要走,大牛卻犯了脾氣,站定了不動,忽然後頭那公子哥兒下了車,笑吟吟過來道:「大哥大嫂,怎麼不走啊?」

大牛看他一眼,倒覺得,這少年和住在自己家裡的那對小夫妻,確實也像同一類人。

那少年又笑道:「大哥莫要多心。你們收留的,確實是我的朋友。我帶著人去,是想將他們接回來。那兩位,一男高頎,容貌出眾,一女嬌小,明眸善睞,可是?」

大牛聽著倒是,疑惑的目光投向桃花,少年又道:「不是桃花嫂子告訴我的,我只是聽桃花嫂子提起我那朋友佩戴的玉珮,才知道遇上了熟人。」

大牛那獵戶腦袋,轉了轉也沒想出什麼不妥的,只好上了車,又說要找大夫,少年越發笑容可掬,道已經帶了大夫,一行人便往山裡去。

馬車走後不久,孫府後門的牆頭上,忽然冒出一張臉。

日光下那臉清秀俏麗,赫然是厲笑。

她趴在牆頭上,看馬車粼粼而去,眉頭微微鎖起,半晌歎口氣,道:「又不帶我!」

她坐在牆頭,一條腿支著,看著那車隊前行方向,愕然道:「怎麼這個時候出城?」

又想了一陣,她氣鼓鼓地鼓著腮,道:「這回我倒要瞧瞧你又想幹什麼!」哧溜一聲下了牆,人影很快消失不見。

不多時,孫府內傳來一聲驚慌的大喊。

「少夫人不見啦!」

……

連綿的山脈橫亙於大地,自徽州至隋州,再跨越兩川,將東堂西境和內陸凌厲劃開。

池州地界的山脈尤其險峻複雜,連接諸州,四通八達,多轉一個山口,可能就去了別的州。

此刻那些山脈之上,都有人影飛越來去,衣角掠起這冬日的風。

昌平城外的營地,這幾日燈火通明,無人入睡。

殿下和文大人同時失蹤,不啻於一個霹靂劈上所有人的頭頂。

當日夜間發生的事,如急流一般捲著每個人無所適從,易人離因為在韓府內多問了舊人幾句話,沒趕得上文臻那一場比試,等他追出來的時候,韓府後門已開,文臻在人流中被捲走。

林飛白受傷,被師蘭傑護送回去,終究因為不放心而半途折回,卻已經無法追得上文臻和燕綏,他十分後悔當時沒有直接回營,否則就能撞上後來回到營地的文臻。

最後悔也最懵的是語言護衛。對方早有準備,手段高妙,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能追上對方,自然也就是殿下帶領的他們,他們也確實追上了,眼看著殿下一馬當先,往營地後山的崖邊奔,他們自然也跟了上去,可等他們到了,崖邊已經無人,他們看見被撕破的文姑娘的那副畫,當即決定下崖去看看,誰知道先下去的德語,繫在樹上的繩子居然被一頭發瘋的猴子給偷偷解開了,德語差點葬身崖下,還是當時在崖上守望的中文警醒,一腳踩住了繩子,眾人都撲上來壓住飛速下溜的繩子,才在最後一刻挽救了德語。

之後眾人吸取教訓,自己抓著繩子往下放,中文當先要下去,然後下到一半,繩子被天外飛刀給割斷了。

幸虧中文留了心眼,栓了兩根繩,還有一根隱蔽的,不然他也要壯烈了。

接連被偷襲兩次,語言護衛們哇哇叫,不得不先把上頭的敵人先解決,正好也發現了黑影,便追了上去,卻一直追不上,被兜到一直天亮,其間還好幾次遇上障眼法,讓他們覺得殿下就在前方,一鼓作氣地追下去,跑出好遠依舊無果,中文終於最先反應過來——這是被遛了吧?

對方似乎在帶著他們兜圈子呢。

中文一拍腦門,覺得自己等人犯了愚蠢的錯誤。既然對方死活不想他們下崖,那殿下和文姑娘就很可能在崖下,當時他們應該堅持本心,繼續下崖的。

但是已經晚了,在這樣的山脈裡兜圈子,下場基本上就是迷路,等到語言護衛好不容易找回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此時厲以書等人已經將昌平內外翻了個底朝天,連韓府的人都全部控制住了,但一無所獲。

眾人很是焦灼,不敢拔營就走,但也不能一直留在這裡。而語言護衛是最早一批追出去的,只有他們才知道後山崖上曾經發生過事情,他們被引走之後,後續回來的易人離,三千護衛,林飛白護衛,都並不清楚營地裡發生了什麼。也就錯失了第一時間下崖探查的機會。

語言護衛回來後趕緊下崖,偏偏第二天開始下雪,什麼痕跡都被掩蓋了,還是非常善於追蹤尋跡的英文,在崖底發現了燒過的荊棘,還有一些隱約的血痕,可以看出有人在這裡呆過。後來又在已經結了很厚冰的潭水裡發現了文臻的馬車。

但是大雪過後,想要順著蹤跡走,已經不可能。而沒有蹤跡在這深山裡找人,也是大海撈針。

林飛白厲以書易人離商量之後,改換政策,調來地圖,找來本地嚮導,選出精銳好手,分成三條路線,分開出發尋找。同時在這條山脈周邊的所有城池鎮子進行查找,重點在藥鋪客棧等處尋找線索。

林飛白為此甚至飛鴿傳書,向兩百里外的邱同駐軍求助,邱同不敢怠慢,立即派出精銳地毯式搜尋,範圍都快到長川邊境了。

也是在這樣地毯式的搜尋中,發現了好幾批暗搓搓窺探的探子,不外乎出自易家和唐家,乾脆都一起解決了。

這一找,就是三天,英文手下的護衛來回傳遞信息跑斷腿,各種疑似信息的篩選耗盡精力,依舊沒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信息。

林飛白坐在大帳中,幾日幾夜不眠不休,胸口的傷勢沒有得到很好的休養,包紮的繃帶隱隱透出血跡來。他卻像毫無所感,只一動不動地仔細研究著地圖。

易人離則還在那處崖下,文臻的馬車已經被拖出來了,易人離將各種機關拆拆弄弄,推測著當晚可能發生的事。

他也好幾日沒睡,眼睛底都是血絲。

他覺得曾有人被困在馬車內,掉了下來,這個人一定不會是文臻,因為以文臻對馬車機關的熟悉程度,絕對不會在馬車裡陷入困境。但這個人卻不見了。

這個人應該會在這崖上崖下留下痕跡,這個人也很可能是擄掠文臻的人,他對文臻有信心,她有能力把害她的人坑了。

找到這個人,最起碼能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易人離從崖底開始,硬生生用雙手一點點爬過了這道崖。

在崖的中上段,他在石縫裡發現了黏著的血跡,還有斷裂卡住的指甲。

有人曾經從崖下往崖上一步步爬過。

他忽然發現崖側一處茂密的籐蔓,在日光下,有一片奇異的閃光,淡淡的藍紫色。

像是一種蟒蛇身上的黏液,在爬過籐蔓時留下的痕跡,從那片藍紫色的大小來看,這蛇相當地巨型。

他挪到那片痕跡下,又仔細地看了一陣,在那片籐蔓後面,發現一個窄小的只能容一個很瘦的人經過的洞。

易人離爬不進去,卻在那個洞裡發現人被拖拽的痕跡,回到崖上,由中文緊急調來附近的侏儒,鑽入洞中繼續搜尋。

厲以書要守大營,安排四處搜索,林飛白帶傷和易人離雙雙隨著侏儒一路追蹤,當晚在一條巨蟒的巢穴裡,找到了正在裡頭養傷的唐慕之。

易人離一看見她就兩眼冒火,毫無顧忌地親自把她拖出來,看她眼一閉一臉倔狠,還想動刑,被林飛白給攔住了。

和唐家的關係哪怕水火不容,也不能公開撕破。

林飛白冷冷看著唐慕之,眼底毫不掩飾對她的憎恨,「唐六小姐,我知道你不肯說,我也不會逼你。昌平營地的轅門上,便請你先站一站。你會受多少苦楚,就看你的同夥和部下怎麼想了。」

說完便命屬下將唐慕之綁在營地大門前,派了整整一曲五百人的護衛去看守,自己也不養傷,親自仗劍守在一側,四面燈籠齊燃,黑夜裡也亮如白晝。

這是要將唐慕之作為誘餌,引人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