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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獻上一顆心

文臻瞪著他,這傢伙眼睛真黑,睫毛真長,眸光真亮,此刻映著闌康坊高處飄蕩的紅燈,像燃了漫天的焰火。

四面的人在驚詫地看過來,指指點點,文臻素來算是個守規矩的人,此刻卻不想理會,看著近在咫尺的易人離的臉,一邊嫉妒地想一個男人皮膚這麼吹彈可破毫無瑕疵還讓不讓人活了,一邊便伸出手掐了一把,「那我就拿下易家,幫你把易家欠你的,討回來!」

「哎哎說好聽的就好聽的,動手動腳地幹嘛!」易人離一側頭,手一鬆。

文臻在韓語狂奔而來之前,翻身下了欄杆,對四面偷偷圍觀的人們招手笑,「弟弟太淘氣,見笑了哈!」

眾人立即正色四散走開。

韓語試圖用殺人的眼光逼退不自量力的狂蜂浪蝶易某人——他不過是收拾那些鍋碗瓢盆走開一會,這貨居然就敢撬牆角!

易人離對他勾唇一笑,靠著文臻的肩,親暱地在她手裡的糖葫蘆上揪了一顆,特意對著殺氣騰騰的韓語晃了晃,才又趴回欄杆上,一邊嚼著一邊道:「其實易家也不算欠我的,畢竟我走的時候把債也討回得差不多了。」

「幹了什麼事兒?大鬧天宮嗎?」

「哎,大鬧天宮啊,你說的是石猴傳奇嗎?那一出確實精彩,對了,那本書幫你賺了不少銀子了呢。」

文臻:「什麼?你說什麼?」

「你不知道?」易人離左右看看,下橋去了,過了一會兒拿了一本書上來,道,「果然賣的到處都是。」

文臻一翻,封面《石猴傳奇》。打開一看,可不是自己當初宜王府夜談吹過的西遊記?

她以前看穿越小說,古早的穿越小說,唐詩宋詞四大名著往往都是主人公用以騙人裝逼陞官發財的必備裝備,看多了就覺得狗血,輪到自己定然不屑於以此博名,當初宜王府夜談四大名著,實在是肚子裡存貨不多,其餘的小說一鱗半爪的記憶不全,唯有四大名著,現代那世誰人不是長期浸淫耳熟能詳,只好照樣搬了出來,說完也就忘了,誰知道竟然流傳到了市面上。

略想一想也便知道是林飛白幹的,當日他都有記錄那些故事來著,四大名著流芳百世魅力不是蓋的,到東堂風靡也是分分鐘的事。

看這書裝幀精美,是東堂四大印堂之一的開墨堂所印,開墨堂背後有皇家支持,其地位風格大概相當於現代人民文學出版社級別。開墨堂可不是誰有錢就能印書,不夠文學性藝術性傳播性,別想開一回墨。

翻回扉頁,看作者名,赫然是「文臻」。

文臻尼加拉瓜瀑布汗。

林侯不貪名利不怕費事替她揚名的精神是很好的,但是這麼一搞她真的成了一個剽竊犯了。

易人離還在叨叨,「這本書賣的錢直接撥入江湖撈,入江湖撈購買書籍創辦書堂的帳。」

文臻一時無言以對。

這事不小,但從頭到尾林飛白都沒和她說過一句。

心裡感覺怪怪的,她隨便岔開話題,「你怎麼個大鬧天宮了?說給我聽聽,將來咱們去易家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易人離咧嘴一笑,「就怕你聽了,就不敢再帶我去長川了。」

「哦?你做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兒了?」文臻順嘴接玩笑,「殺人放火?燒殺搶掠?扒墳拆廟……」

「還有弒父殺親呢。」

文臻不說話了,看一眼易人離神色,這人一副風流靈動少年貌,眉梢眼角卻總有掩不住的淡淡戾氣。

她早就猜到他大概身份,卻從未向燕綏等人打聽。豪門子弟寧可淪落成街頭混混也不回頭,其間必有難以為外人道之苦楚。

然而這苦楚在易人離嘴裡依舊是帶著幾分浪蕩氣的輕描淡寫,「長川易家男子多有羊白頭,這個你們都知道了。有說詛咒,有說胎裡病,但是西川易也是一個易,為啥他們家就沒有這病?所以這其中原因,我看還深得很。這個且不說。只是這豪門大族,一旦有了這惡病,傳承綿延便要大打折扣,所以易勒石自做了家主,日思夜想,都是如何根治這病,為此廣邀名醫,派人走遍名山大川,甚至前往各國,就為了尋找治病良法。」

「後來也不知道是聽了哪個妖醫的建議,在族中尋找沒有病狀或者病狀很淺的孩子,集中到一處叫做天星台的地方,進行各種試驗,試圖找出解決這病的關鍵。那些孩子送進去後,很多都死了,死狀很慘,因此天星台的試驗一度停止,但隨著易勒石逐漸發病,衰老,族中男子受此病困擾得要發瘋,這種試驗又開始了。」

「族中男子到了五六歲一般就會顯出羊白頭的症狀,一旦誰家沒中招,全家都會欣喜若狂,但為了孩子的命,會想辦法遮掩,把孩子送出去或者也化妝成羊白頭。大家都知道,有病的人那麼多,都希望能獲得生機,易勒石這樣的做法擁護者不少。所以有好幾年,族中一個健康孩子都找不著,連易勒石都以為,確實沒有健康的孩子出生。但是我六歲的時候,我父親……」易人離頓了頓,漠然地道,「主動把我送到了天星台。」

文臻的心,砰地一跳。

「那時候天星台已經關閉了五年,我是五年來,第一個被送去天星台的。也是唯一一個被家人主動送去天星台的。」

文臻閉了閉眼,覺得和後面的成為試驗小白鼠比起來,這才是最大的傷害吧。

「我母親在我兩歲時便染了重病,後來我沒再見過她,我還有一個堂叔,原本對我很好,他是當時長川易家本家唯一一個在朝廷當將軍的人,每年都會回來看我,並在發現我可能沒病的時候,要我父親把我送到他那裡去避禍,我父親不同意,他就再三囑咐我父親保護好我。在我心裡,他是唯一對我好的人。但是沒多久他就死了,相王反叛,朝廷派他去平叛,結果他被相王手下殺手林擎,對,就是現在那個牛哄哄的神將林擎,一匕首給戳死了。」

文臻心虛地將袖子裡的卷草往裡頭又撮了撮。

明白了,為啥易人離第一次撞見林飛白就想毒死他。當年他那堂叔,可能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結果被林擎一匕首暗殺,他也就失去了最後的依仗,被送去了天星台,一生的命運,就此改變。

捫心自問,文臻覺得換自己,也要意難平。

「不過後來我想通了,沙場兵戎相見,你死我活,沒那麼多是非對錯,再說叔叔就算不死,也未見得能保住我不去天星台,所以把這帳曲裡拐彎地算在林家父子頭上,也實在無聊得很。」易人離拍拍她腦袋,「放心,不會殺你的小白白的。」

文臻乾笑,心想你這話,小白白和小燕燕聽見,你得再去一次天星台。

「我父親和現在的皇后是雙胞,這位賢後在娘肚子裡可不大賢,大抵她娘吃下肚的所有好東西都被她搶了去,因此生下來的時候,皇后娘娘壯得像頭牛,我父親瘦得像只田雞。這種狀態一直延續了一輩子,我父親因為體弱無法練武,生產時候還擠了腦子,讀書也平平,才能也庸碌,因此自然很不得易勒石待見,不僅在兄弟中不出眾受排擠,便是底下婢僕有點頭臉的,也敢和他嗆聲。他便越發唯唯諾諾,卻又越發想要出人頭地,令他老子兄弟刮目相看,明明一隻滿肚子廢糠的禿毛雞,卻總想著做一輪天上燃燒的三足烏。」

「我生下來就是健康的,誰都能看得出。我母親生產完不顧大出血,第一件事就是給我化了個白皮妝,也因此她傷了身體。我母親在的時候,還能看著我,我堂叔在時,他也還算安分。等到沒人鉗制他了,他的野心就躥出頭來了。那時候易勒石也察覺大家藏健康孩子了,只是也不好強硬搜尋壞了人心,便公開說只要誰能最先對天星台試驗有所幫助,下一代刺史就是他的。」

易人離攤開手,對文臻一笑,「你看我爹多蠢。」

文臻笑不出來,歎息著拍拍他肩頭,道:「很痛嗎?」

「聽說第一批試驗的才可怕,因為搞死了好幾個,後來不得不收斂一些。我被獻出去後,易勒石便知道有些沒病的孩子被藏起來了,後來陸陸續續又進來幾個……」易人離目光有些迷濛,看似無所謂地一笑,「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沒你想像得那麼可怕。就是總關著實在太憋悶了,後來我便偷偷練武,在那種環境中練武算是吃了點苦……」

易人離語聲一頓,想起那雪白房間裡的瓶瓶罐罐,當年為了學武,一知半解的情況下吃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東西,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些什麼……

「再後來因為易勒石竟然異想天開,想要和我換全身血,我便出手了。砸了他的天星台,用裡頭那些要人命的玩意兒灌了他好幾個妖醫,其中據說還有大荒大燕的人,一路闖出去,很多人來攔我,我見誰殺誰,我父親來阻擋我,沒經得住我一腳踢……」

他沒有笑意笑了笑,想起那一夜,天星台下,並不偉岸的父親怒斥他自私,命他立即跪下請罪,回轉天星台。彼時他渾身浴血,看見父親一貫佝僂著的腰背不知何時已經筆直了,往日神態裡的謹小卑微也換做了自然的驕矜之態,居高臨下怒斥他的時候,儼然真有了一點下一代刺史的風範。

他卻特別想笑。

當父已不成父,子又何須為人子?

易家的血液如此骯髒,易家的姓氏蒙塵帶垢,也就面前這個人稀罕了。

富貴榮華能幾代?何況這生來的病,不就預示著天命不屬意於易家,這樣垂死掙扎,不肯認命,總想著讓別人的白骨墊自己腳下的路。卻不知白骨如劍血如泥,從來不是可踏的厚土。

那一腳踢出去,斷的是早已斷了的親緣。

他依舊姓易,只願遠離。

身邊文臻的嗓音悠悠響起,「我說我怎麼當初和你一見如故呢,原來是有過共同的經歷啊……」

一見如故?有嗎?

「原來你也是只小白鼠。」文臻笑盈盈看他,「我這只白鼠呢,走出來了,這輩子是沒可能再去砸那間實驗室了。所以現在我想拜託你,幫我完成一個夙願——把這世上所有的實驗室,所有用人來做實驗的無恥之徒,都給砸了!」

……

文臻在闌康坊買好東西,便回了宜王府,關上小院門,聲稱任何人不許打擾。

成語護衛們自然好好安排人守著便是。

她的院子門口站著中文德語,兩人眼巴巴望著她欲言又止,文臻對他們笑了笑,「有事嗎?」

「啊,呃……又……哦不沒有……文大人你餓了嗎?要不要夜宵?我們的廚子現在也會做一點精巧食物了,雖然還是比不上您上次做的那個什麼蛋糕……」

兩大護衛頭領難得結結巴巴,文臻卻好像沒在意,急匆匆笑道:「那真是不錯。不過我現在還有別的事,就不吃了。多謝多謝,晚安晚安。」說完拎著她的大布包進了門,順腳把門給關上了。

德語看著緊閉的一號院門,又看看天色,有點憂愁地撞了撞中文的肩膀。

「喂,你上次不是說,已經和她說過了嗎?」

「是啊,你沒見剛才我又變相提醒了一次?」

「那怎麼看起來沒啥動靜?」

「也許又忘了?要麼你再去提醒一下?」

「可別。這位絕對不會忘。這位要做什麼不做什麼也不是你我能提醒得了的,別一催再催地弄巧成拙了。」

「可是……如果她真的忘了……殿下回來得多傷心啊……」

「活該。他還少讓別人傷心了?也該嘗嘗這種滋味兒!」

「哎你這話就過分了,怎麼能這麼說殿下?不過我想著好像也有點快意怎麼辦?」

……

不多時燕綏也回來了,身邊是今日跟去的英文。

英文已經聽說了今日的事情,在路上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聽說今日之事,您始終沒怎麼插手?」

燕綏沒理會這句無聊的話,他望著前方不遠宜王府門前幽幽的冷光,似乎別有心事。

英文又糾結了一會,再次小心翼翼地道:「聽說之前幾次文大人遇見攻訐,您也多半沒有插手,有時候還只顧著吃來著。」

燕綏側頭瞥他一眼,「想說什麼直接說,吭吭哧哧做什麼。」

「這個……」英文搓手,「我們是覺得……您這樣……會不會讓文大人傷心……讓別人誤會……覺得您不在意她什麼的……啊您別多心……屬下只是擔心文大人誤會……」

燕綏奇怪地看他一眼,「文臻自己能解決,我為什麼要多事?」

英文:「……」

話不是這麼說啊,男人嘛,就該主動為女人遮風擋雨嘛。怎麼我們還聽說您今兒個在殿上靠女人保護還笑得像個太監一樣……

「女人嘛,都是要哄的……」

「朝堂之上也哄著護著。你們是想她被瞧不起呢還是想她快點被父皇給攆回後宮燒飯?」

英文:……

殿下你的思路好像就是不一樣……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想要,也要得起,那就讓她去要。朝堂也好,皇宮也罷,這點小把戲都經不住,遲早也是一個死。我現在多事替她擋了,我總有不在的時候,那時候怎麼辦?靠你們這一群蠢貨去擋嗎?」

英文:「……」

哎,每次和殿下說話都是找虐。

不就是大家心裡有點不安,怕等會文姑娘讓殿下失望,特意找了點殿下的小問題,好讓殿下良心發現,從而不好意思和文姑娘鬧彆扭,所有人日子好過一點嘛。

是他們錯了。

殿下的書庫裡,從來就沒有「不好意思」這四個字啊。

「不過我今日發覺有件事是我錯了……」燕綏忽然若有所思地道。

英文精神一振,心想殿下您終於開竅了!終於懂得女人是需要保護需要關愛需要哄的了!

結果隨即就聽見他家殿下十分滿意且十分神往地道:「我覺得她今日在景仁宮做得很好。真是難得見她如此。她為我舌戰群臣的姿態誠然美妙。所以之前都是我錯了,何必要事事自己解決呢?我應該更弱勢一點才對。」

英文:「……」

殿下你還要不要臉了!

……

英文放棄了和他家殿下溝通了。

正常人類要怎麼和非人類對接腦回路?

好也罷,壞也罷,隨這對非人類折騰吧,反正頂多大家多吃一點折騰,殿下總不至於要了他們的命。工於心計犯了那麼大的錯,也不過就是吃了點皮肉之苦,要他說,工於心計的新名字還挺好聽的。

說話間馬車到了府門口,英文先探頭看了一眼照例黑沉沉的府門,有點焦灼。

明日就是主子壽辰,往年主子都是不做的,宜王府什麼裝飾慶祝都沒有,皇帝倒是年年有賜生辰禮物,神將也會有,但是主子連打開都沒有過。

但是今年不一樣,文姑娘來了。

德高望重……哦不中文之前就和他們商量過,今年要好好給殿下做個生辰,天可憐見,二十二年了,總算有個和殿下賀生辰之喜的機會了。

說好了,和文姑娘商量,等文姑娘拿出章程。但文姑娘遲遲沒有反應,現在看樣子,還是沒個下文,這可怎麼辦?

英文掩著焦灼,給燕綏拉開車門,燕綏進門時,看一眼和往常毫無異樣的王府,再偏頭看一眼黑沉沉的一號院門。

自從文臻住進了一號院,燕綏回家都從最靠近一號院的門走。

前幾天燕綏都沒有打擾文臻,直接回了自己的主院,今天燕綏在文臻門前停了步,抬手似乎想敲門,但最終還是沒有敲。

英文不知是喜是憂的看著他家殿下,就像看見一個終於快要被調教成功的大狼犬,以往這只王霸級狼犬都是等人家恭恭敬敬第一時間開門的,敲門這種動作他有記憶以來就沒見過,更不要說敲門還沒敢。

燕綏垂著眼睛,方圓十里之內的動靜都在他的天地裡,他聽見裡頭文臻並沒有睡,在心情很好五音不全地哼歌,調子比上次更難聽了。然後還有走來走去的聲音,什麼硬物擦上地面的細細唰唰的聲音,還有時不時她懊惱的歎息,大力摩擦的聲音,有時候砰砰砰幾聲,像是在捶腰。

有點像在練功。

但不管像哪種,總之沒有在做食物。

燕綏眼底的光略略暗了一下,默不作聲走開了。

英文中文等人都過來,悄悄對視一眼,各自搖搖頭,再無聲歎口氣,小心地跟在他後面。

燕綏回了主院,簡單洗漱,坐在床上,一摸床頭,卡噠一聲彈出一個抽屜來,裡頭有個木製的結構十分精巧的公輸鎖。

公輸是東堂著名的土木建築大師,可以說是木匠的鼻祖,當前東堂人用的鋸子,刨子,墨斗等等木匠工具,都是他發明的,大抵也就是文臻那個時代魯班的地位身份。

他所創造的公輸鎖,則以精巧聞名,完全不靠釘子繩子之類的東西連接,純木條拼合,考驗人的動手能力和智慧。一般都是十字形狀結構。

當然燕綏玩的東西肯定不會是常規的那種,他手上的公輸鎖是別緻的心形,從設計到製作,全部都是他自己親手。鎖的邊緣打磨得圓潤光滑,木質也是東堂非常少見的海底沉木,呈現一種閃現淡淡光澤的青藍色,擁有如海浪一般流暢自然的漂亮木紋。

現在整個鎖已經即將拼完,只有一根柱子還沒插上,整顆心的中央有一個自然拼合留下的縫隙,正好夠放一些小玩意,此刻那黑黝黝的洞裡有什麼閃著光,燕綏拿起那最後一根柱,輕輕巧巧一撥,卡噠一聲,整個鎖便嚴絲合縫地完成。

他掂了掂鎖,很輕巧,頗滿意地點了頭。

這公輸鎖在東堂沒有過這種形狀的設計,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之所以用心形,是因為聽宮裡的洋外人說,贈送情侶的禮物用心形的比較受歡迎,表示向心愛的女人,獻上一顆摯誠的心。

抽時間弄好了這個,打算在自己生辰送給她。

燕綏行事向來不按規矩來,比如生辰,並不覺得只有他自己才能收禮物,中文不是說了嗎,請人之間也是要你來我往的,沒有單方面收受的道理,而且禮物多送一些,送到她不好意思了,想必也就會回禮了,說不定對他的生辰也就積極一些了。

他又往窗外看了一眼,還是黑沉沉的王府,以前看了那麼多年沒覺得有什麼,還挺喜歡這安靜,此刻卻覺得看著有些不大順眼。

他哼了一聲,將公輸鎖收進袖子裡。

如果她忘記了他的生辰。

那他這個公輸鎖就送給西班牙語!

他直挺挺地躺下,準備睡覺,半晌,翻一個身,再半晌,又翻一個身。

……

燕綏雖然睡不著,好歹是躺下了,文臻卻還沒睡。

她的院子裡也燈光幽暗,瞧著沒啥動靜,但實際上,那個大露台上鋪了巨大的一張紙,就著那點暗淡的燈光,她整個人都趴在了紙上。

院子裡很安靜,只有筆尖接觸紙面的唰唰聲。

露台的一角,堆著一個巨大的包袱,她過一會兒就爬起來,去那包袱前坐下來,做一陣手工,算是休息,有點精神了又去紙上趴著。

太忙,時間有點緊,她得抓緊。

天快亮的時候君莫曉來了一趟,給她送了許多東西,又留下來給她幫忙。

廚房裡開了火,各種鍋蒸騰著熱氣,各色工具叮叮噹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