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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山中見美人

文臻走在聞試勺後面,盯著他的後腦勺。想著用什麼辦法,繼續溜。

落在了燕綏這個神經病的眼裡,以後免不了要在這個變態的目光範圍內生活,她的自由和古代快樂掙錢生涯,還要不要了?

聞試勺對她頗為警惕,安排了一輛小轎給她坐,前後左右都是聞家護衛。自己騎馬走在一側。

聞試勺時不時看一眼文臻,這姑娘他原本沒放在心上,聞家姑奶奶的孫女,雖然還是姓聞,嚴格上說已經不是聞家人,接過來的時候他也沒多問,隨意安置幾天等定王來了便離開了,不值得費心思。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顯眼的丫頭,不僅得了老祖宗青睞,還入了宜王殿下的眼,就沖這一層關係,今晚聞府鬧的事裡哪怕有她的份,他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此罷了。

可惜他想糊弄,當事人卻不肯不利用,文臻一直笑瞇瞇地盯著他,盯到他忍不住開口問:「真真,你總盯著我做甚?」

「家主啊,我要向你坦白,火是我放的。嗚嗚嗚你別怪我……」文臻開口就是炸彈。

聞試勺覺得頭更痛了。

這是怎麼想的?人家為你彌縫你非要自己往上衝?

話趕話不能不問,只好板下臉,「真真,好端端為什麼放火?是不是有什麼委屈?你說明白,自然會給你主持公道,何必行事這般莽撞。」

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節奏,一旁易人離拚命給文臻使眼色,眼睛跟抽筋似的。

「並沒有受委屈,」文臻垂下臉,受了委屈的小獸般的泫然,「只是想要離開,不得不出此下策……」

聞試勺頭更痛了。

這姑娘四不四傻?

台階給你遞了,話給你圓了,怎麼就不知道趁勢接呢?

一口氣梗在心裡,還不得不跟著問下去。

「真真你難道不是自願被接過來的?真不願意,說清楚便是,鬧出這般動靜,又是為什麼?」

「真真不是自願!」文臻向窗邊一撲,仰起臉,淚光隱隱滿滿懇切,「只是耐不過祖母懇求,父母之命,一家子的生死榮辱,不可不顧,只是真真捨不得……捨不得未婚夫……此去永生便難相見,真真和他約好,在這蒙田鎮外再見一面,今晚本想偷偷出去一會,不想有賊人潛入,廝打之中無意中翻倒了油燈……」

聞試勺覺得頭痛的範圍在擴大,快要溯及心臟了。

文臻在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她在賭,賭聞家人對嫁出去的這一支漠不關心,更不可能知道聞真真婚姻的情況。

看樣子,賭對了。

「……家主你行行好,我的未婚夫就在前面等我!你讓我去見他一面!就一面!見了我就死心了,以後踏踏實實地跟定王上京,為聞家做貢獻……」

聞試勺想翻白眼。

得了吧您吶。

敢情你這意思,不給見是不是就繼續放火?

轉眼一看文臻,眸子裡蘊的淚將落不落,盈盈欲滴反比嚎啕大哭更令人不忍,時不時還逸出一聲壓抑的哽咽,四面的護衛都有不忍之色。

這丫頭天生的軟糯柔和,不哭都讓人憐愛三分,更不要說這含淚傾訴,滿面哀求了。

聞試勺有些扛不住。

「你們約在哪裡?」

「就前面三里處,那邊小道岔路拐進去就是。」文臻一指前方。

這條路是先前她和易人離來時的路,當時走過這裡時她看見的,岔路盡頭就是一座山。

只要能鑽進山裡,想溜號就容易了。

聞試勺有些猶豫,文臻又道:「我一個人走路害怕,家主再派兩位大哥陪我去吧。」

她主動交上保證書,聞試勺果然神情緩和,想了想道:「那讓聞成,聞武隨你去,切莫耽擱,天也快亮了。」

聞成聞武是兩個精壯青年,聞言應聲而出,文臻謝了聞試勺,拎著自己的小包袱下了轎往那小路走,兩個護衛不遠不近跟著。

文臻經過易人離身邊時,易人離忽然抓住她的手,掐了一把。

易人離可是很清楚她有沒有要約見的未婚夫的。

而且因為聞試勺在,剛才賣小倌館的帳,還沒算呢!

文臻早有準備,手指一動,燕綏給的那一千兩銀票就進了易人離的袖管。

易人離垂頭看了一眼,眼神滿意,不說話了。

文臻心底翻個白眼,剛賺來的錢,還沒焐熱就餵了狼!

沒事,捨不得兔子套不來自由嘛。

她順著小路往前走,感覺到身後聞試勺的視線一直緊緊跟隨,此時天色將亮,萬物都籠罩在氤氳的霧氣裡,隱約前方山廓峻拔,飛鳥的翅尖掠過,在山林間劃開墨色的葉痕,山間翠葉在風中翻飛如浪,時不時點綴一抹異光。

文臻心裡隱隱有些怪異的感覺。

她剛才看見的那一點閃光是什麼?

那邊山崖星星點點會動的紅色是什麼?

風裡好像有種輕微卻奇異的聲音……

不是誰都有她那雙敏銳無倫的眼睛,她注意的是遠處的山,護衛注意的是近處的人。

「真真姑娘,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在那裡?」聞武忽然開口。

文臻一怔,從山間收回目光,這才看見遠處,霧氣裡,有一道瀑布水流激越,瀑布之下的潭水邊,有一道乳白色的人影。

因為霧濃,那人又穿了白色,以至於她一眼竟然沒看見。

她此時已經上了山道,在半山腰不到的位置,而那潭水在另一個方向的山腳,那邊另外還有一條路。

那道瀑布離她也不遠,她可以隱約聽見水聲轟鳴,甚至能看見瀑布裡籐蔓密佈。

文臻看著那道人影,有些發怔。

別人眼裡只是一道白影,她眼裡卻是鉅細靡遺,一眼看過去便是對方如緞如流水的黑髮,鴉青可鑒人,這般髮質,她只看見燕綏擁有過,而燕綏一向齊整,絕不會像這人般只隨便挽髻,斜斜插一根烏沉木簪。

那簪式樣簡樸,簪頭倒別緻,是一段貝母,轉側間生瑩然七彩,有種低調內斂的華貴。

烏髮下是一截雪白的脖子,平直的肩罩一襲質地似麻非麻的白衣,束一段湖水藍的絲絛,別無飾物,然而那絲絛在日光下也如碎金的湖面一般光芒變幻,明顯質地非同尋常。

他坐在潭邊青石上,袍子微微散開,褲子挽到膝蓋上,好像是在泡腳。

這人雖只一個背影,然而從肩到腰,從寬大袖口露出的修長手指到捲起褲腳露一截的小腿,都透著一股恰到好處的線條之美,雖瘦,卻瘦不露骨,晨曦裡輕屈手指叩石的姿態,便似古籍裡廣袖博帶的山野高士,憑卷漫步,透紙而出。

文臻只覺得,看見他的第一眼,心底便兩個字拚命刷屏。

乾淨。

這人的氣質,便似這深潭的水,石上的苔,他簪上的貝母,他飄在風中的經緯疏朗的絲絛。

有種千萬年深藏千萬年經霜亦不曾為塵世所染的自然與潔淨。

有那麼一瞬間文臻很想他轉過臉來。但又覺得這背影已經足夠養眼,萬一容貌不諧倒破壞了這份驚艷。

她冒了一陣粉紅泡泡之後,才後知後覺地開始詫異——這個時辰,這有些荒僻的山中,竟然真有一個人在這附近,簡直是小說才有的巧合吧。

但既然出現巧合不借勢那就是傻子了,她立即歡喜地道:「啊,我親愛的尚哥哥來了!尚哥哥!我來啦,我想死你啦……」

還在家裡呻吟哭泣的劉尚,忽然激靈靈打個寒戰……

兩個護衛也為她的措辭打個寒戰,原本的疑惑在看到果然有人的時候散去大半,畢竟這個時辰這種山間不是有約真的不可能有人在。

再看真真姑娘這滿臉的真情流露,兩個護衛頓時驚覺,自己兩人就這麼跟過去好像太刺眼了些。

文臻已經似乎忘記了一切,飛快地向那個方向奔去,兩人下意識也去追,但又覺得追太緊不好,便留了一段距離,保證文臻遠遠地在視線之內就行了。

文臻跑著跑著,忽然哎喲一聲,隨即身子一矮,不見了。

兩個護衛嚇了一跳,急忙奔上前,隱約看見前方似乎是有一道矮溝,心想莫非掉進溝裡了?心下一緊,加快腳步。

聞武先到了溝邊,蹲身下看,溝邊忽然直直衝出一隻粉拳,猛地向上一搗。

那拳角度之刁鑽,動作之猥瑣,力度之狠辣,目標之無恥,都十分難以言述……

聞武嗷地一聲,捂著襠就要蹦起來,那拳頭已經變成龍爪手,一把將他拖了下去,順著斜坡上的草的潤滑慣性,文臻掄著他腳踝一個半圓,嗤地一聲把偌大一個漢子掄入了坡底的灌木叢。

在聞武滑下之前,文臻手一抄,聞武背上的刀也到了她手中。

此時聞成也到了,文臻一手扒著溝邊,拿刀的手垂在溝下,大喊:「聞武哥哥為了救我不小心掉下去啦,聞成哥哥你千萬小心!」

聞成一驚,探頭一看,沒看見聞武,他跟在後面,因為袍子遮擋,沒看見聞武是怎麼落下的,此時一眼看見溝並不深,底下還有厚厚的落葉,想必也不會傷哪裡去,也便沒有多緊張,文臻叫他小心,他便更沒警惕,還生出幾分感動,見文臻扒著溝邊額頭有汗,一臉的弱小可憐又無助,便蹲下身伸手去拉。

然後他看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傻白甜,忽然嘿嘿一笑。

笑得依舊又傻又白又甜。

甜美笑容的背景,是忽然豎起來的大刀。

大刀反射著那小傻白甜背後初升的日光,縱橫無數凌厲的射線,然後便如一座攜著風倒下的雪山一般,狠狠地當頭拍下。

「砰。」

聞成赴聞武後塵,三百六十度栽下溝,托文臻精密計算的福,他正跌入灌木叢,將剛剛緩口氣想要大叫並爬出來的聞武,給砸暈了……

一拳一刀解決兩個精悍護衛,文臻打個響指,也沒往上爬,哧溜溜順著草坡滑了下去,將兩個護衛的褲帶子抽出來,左手對右腳右手對左腳的捆在一起,帶子浸了水,打了死結,拿走武器,確保割不開也撕不動,還在兩人之間放上許多帶刺的灌木。

嗯,等會兩人醒過來,連體嬰一樣姿勢古怪地捆在一起,中間還有一堆刺,免不了要摩擦摩擦,魔鬼的步伐,再一不小心親個嘴兒什麼的,自然要人為延長解綁時間,如果能再次氣暈過去就更好啦。

吭哧吭哧幹完壞事,文臻剛直起腰,忽然覺得腰後硬硬一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