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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坑我坑大家坑

「嗚嗚嗚阿尚哥……」文臻抬起袖子遮住臉,掌心裡一點辣椒抹在眼角,眼淚嘩啦啦不要錢湧出來,「我逼阿尚哥去和府衙說清楚我們有婚約,阿尚哥答應了,約我去他家見最後一面,我去了他又反悔,我憤怒之下,說要向官爺舉告他孝中流連花樓……」

兩名官差呃的一聲——本朝以孝治天下,熱孝之中夫妻都不能同房,更不要說流連秦樓楚館,被舉告了那是立即要奪了功名並且終身不得再考的。

他們本有些不信,此刻倒覺得難怪。功名何等重要,聞真真這句話招來殺身之禍一點也不冤枉。

「兩位官爺恕罪,」聞老太太接話接得順溜,「真真原先心思沒轉過來,做了些癡事,辜負了貴人和府衙的愛重,不過如今她已經明白了,自然是要好生應召隨貴人上京的,兩位官爺一大早過來,想必還未能好生用飯,老身這裡也只有薄粥小菜,不嫌棄的話還請多少用些。」

「不嫌棄不嫌棄,」李官差還有些猶豫,那年輕官差已經飛快走了回來,一邊自來熟地坐下一邊拿起筷子,剛一入口,就「唔」地一聲,瞪大了眼。

然後他就一頭埋進了碗裡,一邊唏哩呼嚕地喝粥,一邊端著碗去了廚房,自來熟地找了把大勺子挖菜,李官差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坐下操起了筷子,一筷雪菜豆腐渣入口,禁不住吸一口氣。

入口酥松,肉鬆一般,微微一抿便在舌尖化開,隨即淡淡油香包裹著清逸豆香便滾滾而來,雪菜在其中起到點睛作用,鹹細脆,將食物本身微淡的口味提升,更激發了鮮氣,一口入口,酥鹹脆層層遞進,化雪般清爽留香。

而那粥,看似尋常,卻成了這菜的最佳搭配,香濃黏膩,溫暖而柔軟地包裹著口腔,一口嚥下,才能感覺到喉間回甘,香氣綿密不散。

李官差雖然身份不高,平日裡也不少孝敬,諸般酒席吃過不少,這一瞬間卻忽然覺得自己成了鄉野窮措大,過往半生所吃皆粗食。

不過一粥一菜,兩人眨眼便解決,嘴一抹,只覺口舌清爽腹內熨貼,心情都似輕快幾分,李官差再說話時,連語氣都溫和了許多,「既然聞真真無事,也應召,那你聞家自然無罪,稍後我回府向縣尊回稟一聲便是。」

「那便多謝兩位官爺了。」

「劉家殺人未遂,還行為不端,稍後我便報給縣尊。」

「聞家上下,俱感念官爺恩德!」

「嗯……午間何時開宴?」

「自然官爺何時到,便何時開宴。」

李官差對聞家老太太的識時務非常滿意,點點頭轉身就走,跨過門檻時隨口問:「方纔那小菜著實獨特,是何物所制?」

聞老太太梗了一下,豆腐渣在本地無人食用,都是用來餵豬的。這要實話實說李官差生了氣……

「雪菜鹿松。」文臻接得順溜,烏黑眸子閃著純真誠摯的光。

「果然香氣特異,酥鬆脆美。」李官差滿意點頭而去。

聞老太太回頭,對著文臻,文臻對她展現無辜笑容。

聞老太太枴杖一抬,指指文臻:「小姑娘,夠狠。」

「誇獎,不如老夫人您。」

聞老太太一聲長歎,「真真要有你一半,也不至於……」

文臻聳聳肩,這有什麼好可惜的,聞真真那性子,就算昨晚不出事,真去了王府,一樣是活不過第二集的命。

身後忽然想起吧唧聲,文臻回頭一看,呵,聞大爺正趴在灶台上刮剩下的一點鍋底呢。

旁邊聞大娘拿著筷子去夾剩下的一點雪菜豆腐渣,聞老太太一巴掌打下了她的手。

「別!」

「娘!」

「我怕你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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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點留在鍋裡的菜和粥,在聞老太太的高壓控制下,最後還是歸了文臻享用。

聞大娘的潑辣,在強悍精明的老太太面前毫無用武之地,只好挎了籃子去買菜,順便按照吩咐,在集市上,將「聞真真被劉家所害大難不死」的話兒,和三姑六姨編排個遍。

等她從集市回來,左鄰右舍聽說聞真真沒事跑來看熱鬧的人已經圍了一圈。

免不了七嘴八舌詢問的,聞大爺負責躲在屋子裡,聞老太太和文臻兩員女將,左推右擋,滴水不漏。

聞老太太負責唏噓帶控訴,文臻負責掩面抽泣,她已經換了聞真真的衣裳和裝扮,但畢竟和本人有區別,所以盡量不讓大家看清全貌。

聞大娘回來的時候,看見那些大娘大嬸們,都已經摸著文臻的頭髮淚汪汪哭上了。

聞大娘心情複雜地將菜交給文臻,文臻一轉身進了廚房,有熟悉的婦人便愕然問:「真真怎麼忽然下廚了?」

「這不是要進王府了嘛,這些活計,也該學著些。」聞老太太一臉慈愛,文臻適時微紅了臉,一扭腰進了屋。

聞大娘盯著她說紅就紅的小臉蛋,頗感唏噓。

聞家小院被人潮重重包圍,另一條街巷的劉家還保持著安靜。

畢竟做了虧心事,接連兩晚劉家人都沒睡好,今日起床便遲了些。

劉嬸子打開門的時候,就看見很多人往一個方向湧去,還有人大聲道:「真的?真的活了?」

「活了!我小姑子親眼看見!」

「前晚易小子到處喊說聞真真沒死,我還以為他又發失心瘋,原來還真有這事!」

劉嬸嚇了一跳,急忙上前一步拉住那人,「姚叔,你方才說啥?聞真真沒死?怎麼可能!」

對方回頭看見她,頓時眼神古怪,和身邊人交換一個眼色,才有些不自然地笑道,「真的,人就在家裡呢,劉家的你不信,自個去瞧瞧?」

說完掙脫劉嬸便走了,一邊走一邊和身邊人竊竊私語,不時回頭看劉嬸一眼。

劉嬸卻沒注意到對方的古怪,整個心神都被這個消息給劈中,站在門檻上怔了半晌,才大喊著跑回去,

「當家的,當家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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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午的時候,聞家小院圍著的人,越發多了,以至於樹上都站了人,在陶醉地深吸從院子裡傳來的香氣。

「真香啊,她家做啥好吃的,這麼香!」

「奇怪,以往聞嬸子也操辦過宴席,手藝平常得很啊,今兒是怎麼了。」

「聞著這香我能吃下三碗飯!」

「不說了我去拿飯了!」

「咦,快看!老劉家一家子!」

「呵,殺了人還敢過來,服氣!」

劉嬸一家往聞家走的時候,總覺得氣氛奇怪,總聽見身後竊竊私語,也看見身前的人不住回頭看他們,但一旦走近了,又都一臉如常,只是眼神都頗奇異,透著種讓他們不安的光。

「這是咋了?」劉嬸嘀咕。

「阿尚,」劉老漢卻在埋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忽然喚兒子,「等會你若見了真真,不妨拉她進屋子裡說些私話兒,哄著她些,不要在外面讓人看了笑話。」

劉尚沒回答——他傷風了,忙著不停地擤鼻涕呢。剛才他娘嚇得要死,他的內心卻毫無波動,還有點想笑。

真真活了!

供奉起作用了!

真真沒騙他!

接下來他就可以拿到真真手裡的試題,一路順遂,連中三元,金榜題名,蟾宮折桂了!

要不要牢記真真的囑咐,不能說昨晚的事,剛才爹娘嚇得要死的時候,他就恨不得把真相說出來抱他們轉圈圈了!

「老頭子你還真信聞真真活了啊,怎麼可能,那晚可是我把她從……」

「閉嘴!」

「阿尚,」劉老漢不理婆娘,正色囑咐兒子,「看這模樣,可能真真真的沒事,那最好不過,經過這一鬧,真真必然得上京,回頭你和你娘給她賠個禮……」

「啥啥?給那小蹄子賠禮?老頭子你發的什麼昏!」

「……把她哄回轉了,再認個干親吧。」

劉嬸不說話了,撐著下巴,掂量一下,點點頭。

「爹,」劉尚鼻音濃重地道,「不用認干親吧,我娶她……」

「你發的什麼昏!聞真真肯定要上京的,你要跟王爺搶人嗎!」

劉尚昨晚沒想那麼多,此刻一想也是,跟真真是注定是沒緣分了,雖然有點可惜沒了旺旺大禮包,但是只要試題能到手,做了狀元,到時候房師們說不定爭著把女兒嫁他,那不是更好?

至於真真,哄著點就是,以後進了王府,也是貴人了,不虧她。

劉嬸又有些擔憂,「不過前晚那樣,她會不會……」

「你懂個屁,什麼這樣那樣?咱們怎樣她了?不就是她夜半過來我們怕於理不合沒開門嘛,你被砸破頭也沒怪她,後來發生的事我們不知道!」

「她娘一定會罵吧……」劉尚有點怵聞大娘。

「怕啥,那丫頭最喜歡你了,耳根子又軟,哪次你說幾句好話,她不就聽了?她娘雖然潑辣,也拗不過她性子,」劉老漢語重心長,「那丫頭馬上就是王府貴人,你做了她契兄,又有舊情在,還怕她不提攜你?」

劉尚挺挺胸,自己也覺得得意,「那倒是,真真最聽我的話了!」又信心滿滿地給他爹娘打氣,「爹,娘,你們放心好了,真真不會怪我的,而且,我以後要中狀元的!到時候,你們有的是榮華富貴享!」

劉老漢滿意地點點頭,一臉認可,父子二人越想越得勁,大步向前去了,劉嬸慢吞吞在後面走著,垂著頭。

「想想總不那麼得勁兒……」她搓了搓胳膊,「明明那晚取下來的時候,都凍硬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