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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1章 逃獄(1)

宮胤從善如流地掠過去,臨水照影。南瑾並沒有動,心中泛起濃濃的奇怪感覺。

宮胤這種人,是不可能忽然要照鏡子的,更不可能當著她的面照鏡子,他想做什麼?

水平如鏡,鏡子裡白影如雪。

影影綽綽,他眼底似有深意無窮,轉瞬不見。

片刻後,他仰起頭,輕輕吁出一口長氣,似一霎間解了人間疑難,又或者一霎間接納了人間翻覆,只是依舊那麼安靜而從容,道:「去吧。」

裴樞立在景橫波帳篷外,聽著剛剛回來的南瑾,說起景橫波之前發生的事。

南瑾的述說裡,自然略去了自己和宮胤以及龍家的存在,只將禹光庭和景橫波之間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裴樞一直面無表情,可熟悉他的屬下都知道,少帥喜怒不拘,但如果他忽然沒有表情,卻眉心躍動,那就真是動了殺機。

南瑾說完,也不管裴樞怎麼想,進了景橫波帳篷,裴樞似想起什麼,跟在她後面殷殷囑咐:「女王似乎腿上受傷,她怕羞不肯給我瞧,你幫她好好處理一下,不要留下傷口。」

南瑾腳步一頓,回頭盯住他。

裴樞只覺得這女子眼神古怪,似了然似憂鬱,甚至似乎還有淡淡同情,不禁愕然看看自己,道:「怎麼了?」

南瑾垂下頭,淡淡一笑,良久道:「這世間癡心你我,到頭來注定無果……」

「你說什麼?」

簾子落下,南瑾已經進去,裴樞看著那女子一閃消失的背影,納悶地摸著下巴。

「她不會也看上我了吧……」

景橫波看見南瑾進來,倒神情自如地打招呼。眼神中幾分探究。

她此時也大概猜到,南瑾果然和宮胤有一定關係,這關係還不同尋常。無他,她看宮胤的眼神太奇怪了,作為女人,作為一個對情愛之事興趣很大的女人,她這方面眼光很毒辣。

也因此,此刻她的熱情裡,便多了幾分防備。

世外宗門多怪胎,先前耶律莊園裡發生的一切,她可不是一點都不明白。

南瑾神態比她還自如,一點都沒有那種秘密被拆穿的心虛,抓起身邊一個小包袱,扔給了她。

「什麼?」景橫波翻著包袱,裡頭是乾淨柔軟的內衣,還有一個小小瓷瓶,拔開塞子嗅嗅,氣味清涼舒適。

南瑾神情麻木地答:「止痛以及避免感染的。」

「這點東西怎麼夠用……」景橫波笑著搖頭,頭搖到一半忽然定住,死死盯著南瑾,南瑾卻不看她,抱著胸,看著帳篷頂,好像那裡忽然開出花來。

景橫波臉上陣紅陣白,似乎很想鑽到地下去,然而她猛地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南瑾胳膊,「你看見了?」

南瑾決然搖頭。

景橫波剛舒了口氣,驀然又想起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再次一把抓住她,「你……你告訴他沒?」

南瑾這回搖得更堅決,脖子骨頭格格響。

「好極。」景橫波摟著南瑾脖子,想了想,又鬼兮兮地問,「那啥,你給的這玩意,不會是啥紅花麝香避孕藥吧……」

南瑾猛然將她手臂一摔,大步出去,「不用隨你!」

「哎哎別走啊人家不是宅斗文看多了嘛……」景橫波看著南瑾終於出去,嘴角一垮。

「尼瑪臉丟光了啊啊啊……現在殺人滅口還來不來得及?」

南瑾一出帳門,就停住了腳步。鼻翼抽動,臉色陰沉。

帳簾一掀,終於調整好心態的景橫波,也探出頭來,抽了抽鼻子道:「怎麼了?好濃的血腥味。」

剛說完,就看見裴樞帶著他那群忠心手下,大步流星地走過來,那群人一邊走,一邊還在鞋底板上擦拭著刀子,刀上血跡斑斑,那些人臉上衣襟上,也濺滿了鮮血,而在他們身後,那個關押流放犯的帳篷內,有濃郁的血腥味瀰漫開來。

景橫波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士兵經過那個帳篷,探頭向裡看了一眼,一個踉蹌。

「不好啦,流放犯都被刺客殺死啦——」

所有人一驚,整個營地一亂。景橫波心砰地一跳。

「住嘴!」裴樞暴喝,「什麼刺客!是爺下令殺的!」

景橫波皺起眉——這傢伙又怎麼了?好大的殺心。

「少帥!」蔣亞撲過來,失魂落魄往地下一跪,「您這是要弄死末將啊……」

他的職責就是押送這一百多人的流放犯,前往玳瑁監管。跑掉一個耶律家的大公子已經是罪,如今裴樞竟然一口氣殺完這一百多人,這罪足可以滅他滿門了。

「裴樞,給我個解釋。」景橫波凝視著裴樞,在他烏黑的眸瞳裡,看見無窮的殺氣和決心。

她心中暗暗不安,裴樞性子太暴烈跋扈了,一百多條人命,招呼都不打一個,說殺就殺了,將來還不知要惹出什麼禍事來……

裴樞滿不在乎地一笑,仰頭看了看天色。

「解釋自然會給,不過你我何必這麼急呢?」他伸手一招,護衛牽來坐騎,他翻身坐上,揚鞭一指前方。

「橫戟軍已經開拔,馬上,這兩千人的押送軍,也將併入橫戟軍。如果還帶著那一百個累贅,怎麼打仗?反正都是死囚,與其千里跋涉去玳瑁受苦,不如在這裡幫他們解脫了是不是?」

「打仗?」景橫波只注意到這兩個字。

「對,打仗,我要立即揮師入禹國中心,先殺了禹光庭,再宰了禹國大王,最後滅了禹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裴樞,你瘋了!」景橫波氣急敗壞——這是犯了哪門子神經病?

「我沒瘋。」少帥從馬上俯身,琉璃般晶亮的黑色眼眸,盯進她眸中的桃花海,「橫波,男兒在世,每句話都是板上鋼釘。禹光庭敢欺你傷你,我便要殺他滅他。不僅是他,這世上所有負你者,傷你者,背你者,我裴樞在生一日,必不死不休!」

初夏的風熱氣微微,穿堂過戶,拂動帝歌濃綠的樹蔭,卻走不進帝歌皇宮西北角,地底最深處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