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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9章 戰地求婚(1)

這回不用英白下令,所有人開始後退,令人心生窒怖的並不是剛才那士兵莫名其妙的死,還有那詭異的步態,那寒冷的霧氣,那霧氣中似乎不傷不死殭屍般的神秘人們,以及沉默中步步逼近,所帶來的巨大的心理壓力。

更多人驚慌於那些箭的去處,明明看見那些箭射出,最終卻沒造成任何人傷亡,也不知道哪裡去了。

只有英白看見了剛才的一幕,箭確實射出,也確實靠近了那些人,卻齊齊擦那些人身邊而過,有些箭撞上對方身子,還發出彷彿金屬相擊般的尖銳之聲。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人?

哪裡來的這樣一支可怕又噁心的軍隊?

更糟糕的是,旁邊林中簌簌響動人影飛閃,腳下沼澤黑漿翻騰軟骨扭動,那些好不容易被衝散的獸人和軟骨人,已經趁著這些新的怪人的到來,從林中和沼澤中,向那些霧氣中移動,那茫茫冷冷的白色霧氣,是最好的掩體。

前功盡棄。

英白臉色也白白冷冷。

並不算很害怕這新的怪人出現,總有辦法解決,但憂心的是,對方會不會源源不斷地出現這種怪人?那這一路將怎麼行進?

冷冷白霧逼近來,所有士兵都在拔刀。

地形對雙方都不利,一邊是沼澤,一邊是密林或者灌木林,中間道路上,擁擠著數萬對峙的士兵,不能野戰,不能分散,只能衝鋒,只能拿命去拼!

兩軍相接,如雙矛將擊,火花將濺。

「衝!」

最前面的士兵,受不了這種步步逼近的壓抑,嚎叫著衝了出去。

黑色的衣甲撞上白色的霧氣。

還只在霧氣邊緣。

還沒遞出自己的刀尖。

「哧哧」連響,白霧邊緣,忽然爆開一大片紅霧。

比先前的紅霧更多更艷,因為受傷的人更多,前面一批人如割草一般齊齊倒下,每個人身上都如被無數刀劍砍中,裂出無數血口!

後頭的士兵一眼看見,「啊」一聲都呆了。

此時已經離得很近,他們清清楚楚看見,對方根本沒有武器,沒有出手!

他們只是一群「人」,整個人縈繞在一團霜氣中,看上去特別蒼白,特別瘦長,也特別尖銳,他們直管直挺挺向前走,四面接觸到他們的人,便如被劍氣刺中。

他們本身就似一柄柄劍,如此鋒利,見人就傷,以至於那些躲入白霧中的怪物們,都和他們保持距離。

這樣的東西,怎麼對付?

士兵們開始不由自主後退。

英白臉色卻已經平靜,手中劍冷光粼粼,直指向前。

如果對方是劍,那自有折斷那一日,只要自己比他更鋒銳!

只要能斷其一鋒,就能重振軍心,就能讓士兵們知道,這些怪人,不是無敵的!

他知自己身為主帥不能輕蹈險地,但此刻已經沒有退路。

他飛身而起,青衣在白色霧氣上一閃。

那團白氣中的白慘慘的人們,忽然齊齊向後一撤,再齊齊向中間一聚,他們貼得如此緊密,一瞬間給人的感覺,竟然像是無數利劍合攢在一起,與此同時,那劍氣也合攢在一起,四散的霧氣一收,再一攏,猛地匯聚成一團白色光柱般的霧氣,直衝雲霄之上,以及雲霄之中御劍下劈的英白!

剎那之間,獨劈一劍的英白,變成了一人迎戰所有的劍人,一人迎戰一柄足可開山的巨劍!

那匯聚的巨劍之光,如此闊大,將英白整個人籠罩其中。

冰冷的寒氣滲出,籠罩天地,如此徹骨,英白的動作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他本可以掠開,卻慢了一慢。

只這一慢,他心中便一冷。

來不及了。

身下劍氣滾滾,寬闊逾丈許,這不是世上任何高手能發出的劍氣,哪怕紫微來也不能,因為這是數百柄「劍」所匯聚成的劍氣,直衝他一人,下一刻,那冰冷鋒銳,一往無回的劍光,便會將他捲入、凍結,直至,徹底碾碎。

劍氣寒光如千堆雪,洶湧澎湃,捲上半天。

英白還未落下,心已經沉了下去。

他知這樣的劍氣無可抵擋,下一刻,自己就會在一片雪色寒光中,化為齏粉,也許骨灰都留不下。

最後一霎心中滾滾而過,竟不是半生戎馬戰場偉績,而是幽幽宮廷,顫顫燭火,玉翡在他懷中,帶血的手指握緊了他的手,語聲在風中游絲般散去,望著半明半暗裡,她紙般薄軟的軀體和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他在那一刻只覺墮入地獄,恰在那時玉明含笑奔入,衣衫猶帶夜的寒香和血的腥冷,那氣息刺激了他,他如獸狂暴躍起,一拳打在了玉明的腹上……

又或者時光流水般忽然退去,換了枝頭青杏小溪邊楊柳飛的季節,那個鵝蛋臉頰上微微雀斑的小姑娘,背著一隻手對他笑,脆生生地說:「英白英白,你爹不給你學騎射?瞧我給你帶來了什麼?」手變戲法般地一抽,竟然牽出了一匹棗紅色的小馬。

那馬可真小,濕漉漉的,腿還在打顫,後來才知道,她竟然把大王的赤火名駒剛生下的小馬給他偷了出來,後來著了她爹一頓好罰,事後他知道了問她,她嘻嘻笑著根本不承認。

這都是沉在歲月深處的往事,久遠得仿若前生,那個時候他根本不喜歡多話多動野孩子一樣的她,也記不得她和他之間少年時期的所有事,他甚至也不明白,怎麼會在生死此刻,忽然飄過那一刻的記憶。

然而此刻舊事如此清晰,他恍惚記得,他其實得過她很多饋贈,而這麼多年,他卻連一根簪子都沒送給她過。

他忽然向自己的士兵,拋出了自己多年來從不離身的長劍。

「留給翡翠女王!」

留給她做個紀念,留給她以此憑依回憶,告訴她前半生曾經錯過,最後一刻他只記得她。

他相信她會懂。

劍掠白虹,向士兵飛去,卻被巨大劍氣所激,斜斜地轉了方向,眼看要落入對手的後方。

他心中歎息一聲。

正要閉目,忽聽敵方似有騷動,底下士兵也似在鼓噪,隨即一個微微尖銳無比熟悉的聲音笑道:「死人!這個時候才想起來給我聘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