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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3章 聽我說,我愛他(2)

然而此刻,忽生的恐懼和畏懼,令她的坦然心境毀去,她忽然開始緊張——景橫波一定能看出她的心思,那麼悅兒……

忽然便聽見孩子的聲音,在萬軍之中依舊清晰,「娘!娘!」

柴俞霍然回首,就看見明悅正坐在天棄馬上,在上元軍中衝殺,那孩子似乎覺得很刺激,格格地笑著,手中還拿著一柄玩具似的小槍。

柴俞驚得臉色煞白。

明悅怎麼上了戰場!

景橫波讓人帶他上戰場,這是警告!

只要天棄一鬆手,孩子就會墜於馬下,被踩成肉泥!

「不!」她大叫一聲,往前便撲,忽然想起天棄武功高強,自己撲上去也擋不住他摜死孩子,撲到一半霍然轉身,撲到景橫波腳下。

「女王!」她大叫一聲,「我不敢了!你別傷他!我……我這就獻上……」

她在喊,景橫波也在喊,對著對面天棄揚手大喊,「誰叫你把明悅帶上戰場的?護不住怎麼辦?快送過來!小心些!」

柴俞怔了怔,抬頭,猶自不相信地盯著她,想看看女王是不是在做戲。

景橫波根本不理她,讓天棄將明悅護送過來,柴俞目不轉睛地盯著兒子,發現孩子白白胖胖,神采活潑,比在上元宮中時強上許多。倒是天棄,瘦了許多,臉色黃黃的。越發襯得孩子雪白可愛。

也不是就天棄如此,紫蕊常方等人,個個都瘦骨支離,三縣被圍,城中缺糧是真的。

所有人都瘦,只有明悅很好……

柴俞心顫了顫。

明悅在天棄懷中格格笑著,猶自掙扎,要回到戰場上,看也沒看柴俞一眼——他不認得她了,他記憶裡的母親,很胖很胖。

他還認得景橫波,主動撲了過去,柴俞心中歎息一聲,垂下了頭。

兩雙腳停在她面前,景橫波的,明悅的。

她愕然抬頭。

景橫波牽著明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將明悅往她面前一推。

「這是你娘。」她對明悅道,「怎麼樣,美嗎?」

孩子十分驚訝,柴俞卻比孩子還驚訝。

直到孩子終於從氣息上辨認出了她,撲入她懷中,她一把抱住,猶自驚訝地盯著景橫波。

明悅就這樣還給她了?

就這樣還了?

不要挾不拿捏,一句話也沒,什麼條件都沒談,輕輕巧巧還了?

她心間滋味複雜——身為女子,景橫波善良,身為女王,她太善良!

她握緊了手環,還在思考,女王卻已經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她聽見那女子淡淡道:「柴俞,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內心裡缺少依靠,你渴望為你自己獲得權力,獲得永遠不必居於他人之下的權力。那麼我告訴你,你可以嘗試退入上元,嘗試二分玳瑁。我不會拿孩子來要挾一個母親,但我會拿橫戟軍,來叩破你的城牆。」

「到那時……」她語氣甚至有點懶懶的,但柴俞不敢漏聽她一個字。

「情分全無。」

柴俞打了個寒戰。

女王立在高台之上,凝視著萬軍將一地紅毯遍地鮮花踏落,她的背影在黃昏下依舊纖纖苗條,語氣滿滿慵懶。

柴俞卻知道,這一刻的女王,已成真正強者。

她知道她的心思,卻不屑拿最重要的把柄來要挾,甚至敢於放虎歸山,因為她有把握懲治所有背叛的人。

武力強大不過是如虎添翼,心志強大,才可獨步天下。

她要如何與這樣的女王爭奪?奪得一時奪不了一世。與其一定和光明磊落的女王為敵,為明悅爭取短暫的王者生涯,不如讓景橫波承了她的情,一生庇護明悅終老。

她忽然笑了笑,將手環,塞在了兒子手裡。

景橫波沒有回頭。

「悅兒。」柴俞溫柔的語聲,從她身後傳來,「去,把這個東西,先給你波波姨姨,和她說,這是她該得的。」

景橫波還是沒有回頭,她負手看著那輪正墜落於西山的夕陽,如滾滾巨輪自天際碾過,碾出一道深黛天色和瑰麗晚霞。那霞光淒艷如血,和這廣闊大地上,四面正在迸濺的兵將血色相呼應。

這浩浩江山,莽莽天下,至今日,終由她素手奪乾坤一處。

前方還有更廣闊的路要走。

沒有人聽見她此刻心聲——

我要控這散亂大荒,我要奪這江山如畫,我要這天下都聽我說話,聽我說,我愛他,再不容任何欺壓。

碎冰飛濺,晶光亂閃,伴隨水波猛躥而起的,是宮胤的身形。

慕容箴一看宮胤躥出,眼底就湧出狂喜——用來取針的雪晶蟲,已經絆住宮胤,釘死在湖底,雪晶蟲吐出的絲線非常強韌,根本拽不斷,只會不斷拉長,往日取針,靠的就是這拖曳之力,雪晶蟲鑽入身體,以線拖針,針出之後,雪晶蟲分泌出來的晶液可以修補創口。只是這種取法,是最為殘忍霸道的一種,一著不慎,就會導致死亡。就算不死,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也會喪失武功。

九重天門,稱這樣的強力取針,為「天噬」。

蒼天之噬,奪命奪功。

他們什麼都愛和老天掛個鉤。

此刻只要宮胤強力往上躍起,就等於強力取針。

因為不能確定宮胤的針到底在何處,為了一著奏功,他下了七條雪晶蟲,身邊屬下,每人以命珠操控一條,務必要將針取出。

此刻宮胤暴起,漫天水花狂閃,夾雜著幽藍色的詭異碎冰,直撲水邊人影。

池塘邊全力操縱雪晶蟲的七個人,原本沒當回事,冰雪攻擊,對本門中人自然削弱。

所以無人注意,那些蒼白的水花和幽藍的碎冰之間,隱約有極小的金色物體一閃。

下一瞬七個人都覺心間一疼,胸腔間一股熟悉的徹骨森寒,猛地刺入。

他們齊齊噴一口血,向後一倒。

有人倒下時猶自摸了一把胸口,隨即駭然大叫:「我們又被下了針!」

掠過來的慕容箴一驚——下針?怎麼可能?

除了天門長老們,誰能對天門中人再次下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