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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5章 驚變(1)

忽然她一個起伏,身子往水下一埋,他等著她再次如蝶點水掠起,卻久久沒有聲息。

水面漣漪一圈圈散開,又一圈圈收攏,漸漸趨於平靜,他的目光在水上搜尋,依舊沒有看見她嘩啦一下冒出頭來。

宮胤原本不在意,剛才看得出她泳技超群,然而等了一會,終究不放心,快步走到岸邊,正要俯身去看,忽然「嘩啦」一聲,一雙手猛地從水中伸出。

「下來!」

濕淋淋的手抓住了他腳踝,一瞬間他指尖寒氣微凝,隨即他便唇角一勾,寒氣收斂。

「噗通。」

他真的被拽進了水中。

景橫波美人魚一般從他身側冒出來,一掠濕淋淋的長髮,格格格的笑聲飄滿河面。

「早知道你在偷窺!還想裝正人君子?下來陪我一起洗,說好的擦背呢!」

「早知道你知道我在瞧著。」宮胤理了理她粘在額上的濕淋淋黑髮,「就等你這一拉了。」

「嘴硬!」景橫波嗤笑一聲,懶洋洋地道,「洗澡還穿這麼多!」伸手一抽,宮胤的腰帶散在水中,似一條魚,轉瞬滑去不見。

下一瞬景橫波拱進了他懷中,轉眼白袍也如一團白雲散開,在水面上悠悠蕩去。

低低語聲響起。

「這個不可以。」

格格格的清脆笑聲也變成了吃吃低笑,和這夜色一般朦朦朧朧,黏黏膩膩。

「穿衣服洗澡才不可以。」

「你不也穿著?」

「我脫!」

「算了。你脫不如我脫。」

玫瑰紅的軟雲蕩了起來,將水色映得嫣紅,在那片紅雲之中,依稀雪白的肢體,如水草一般搖曳。

人間最軟最美姿態,無需故作誘惑,只因彼此有情。

「看,起了紅疹,是不是很難看?」

烏髮如緞,在水面鋪開滿滿,似墨蓮開放,露兩側似玉琢柔肩,從頸項至肩的弧度美妙,也是一彎增減不得的月弧。

肩上隱約淡紅小點,望去如蝴蝶停憩。

一捧清涼河水,輕輕澆在她背上,宮胤微涼的指尖落在景橫波肩上時,她忍不住微微顫了顫,發出咕咕一聲低笑。

忽然想起初見時他那般遙不可及的模樣,想宮變時她懷恨從他胸前抽刀,到如今他在身後給她擦背,世間事從來看得見開端看不見收梢,每段路都是難以複製的風景。

他的指甲冰晶一樣涼,搔著那雪白肌膚上的紅點,她的肌膚比以前更為雪白純淨,是山間無人履足的雪,天上無人採擷的雲,毫無瑕疵和雜質,因此那點紅點,並不顯得煞風景,反而如胭脂輕點,桃花淺落,美到鮮明清亮。

過敏症狀並不嚴重,他一邊給她擦洗,一邊順手在她背上輕輕撫過,給她調理經脈。

她還是笑,笑這傢伙從來有口無心,要做君子。想要和她進一步接觸,證明自己的最重要地位,卻又不願接觸至最深處。

她的笑聲裡有點惱意,忽然一個轉身,將他推倒,水聲嘩啦一響,他猝不及防沒有站住,好在水不深,勉強站著能到底,底下水泡一陣上躥,骨碌碌晶瑩冒泡,等到他終於站起來,他上身的絲緞褻衣也已經不見了。

宮胤似乎很有些不習慣,往下沉了沉,景橫波雙手搭著他的肩,似笑非笑地瞅著他,大神的身體一向很有看頭,瘦不露骨,線條緊繃,鎖骨尤其精緻,一線平直,微微凹陷,她總是很想在那裡放一斛珍珠,想看珍珠在他肌膚上滴溜溜滾動,想看珠光和他肌膚的輝光交映,想看他淺紅的緊抿的唇被珠光照亮。

不過此刻,水珠在那樣精緻的鎖骨間滑動,已經足夠她喉間發緊,忍不住連嚥口水,在忍不住伸出祿山之爪,毀自己一世英名之前,她趕緊笑道:「投桃報李,我也給你擦背!」

她轉到他身後,先將他濕了的長髮撈起。他靜靜立在水中,月光下像一尊雪做的雕像,修煉般若雪,也讓他肌膚明潔,毫無瑕疵,她覺得在這樣的冷水中,想要靠近他。

然而終究不能,她有些懊喪,這地方選得不對。

她想起那一年春風花樹下他曾給她洗頭,記得自己承諾過給他洗頭,便抓了他的長髮,在水裡慢慢淘洗。手指在他發間穿梭的時候,她忽然一怔。

這手感……有點不大對。

他一頭烏髮,光澤幽亮,緞子一般質感。這樣的發,抓在手中必然也極其舒服,然而此刻她卻覺得指掌間微澀,似乎發上有什麼東西,而且髮質似乎也顯得太硬了些,然而目光搜尋,卻又看不出什麼。

正要詢問,她忽然感到腳下一動。

這感覺很奇怪,像是地震,又似乎是腳底下有什麼巨大的魚在翻身,水波猛地一震,她身子一歪,宮胤的發從指間散開。

一霎間她忽然感覺到水下似乎有無數寒風利箭,嗖嗖穿梭射過。什麼東西呈發散形穿刺而上,尖銳地觸及腳底。

這些感覺都只發生在一瞬間,連思維都捕捉不及,直覺讓她立即便要閃避,隨即她聽見宮胤一聲冷叱,下一瞬「嘩啦」一聲水響,身子被人一拔,她已經翻上了天空。

在翻上天空那一刻,她看見水面波濤湧動,整條河面似滾開的鍋一般沸騰,無數的水泡和近乎透明的影子,忽然從原本空空如也的河底泛了上來。

她看見兩岸邊所有的灌木都在簌簌搖動,風忽然刮得猛烈,那一片一片亂七八糟的黑色影子,從山的輪廓中分離而出。

看見越過河岸邊的樹林,那一排馬車已經傾倒,正被火焰熊熊燃燒,紅色的妖火裡黑色的人影連綿成片,驚叫喝叱和金鐵交擊的響聲密集地傳來。

看見半空中有人撲向她這個方向,張開嘴似乎大喊著什麼,然後「咻」一聲似一片烏雲掠過,那人猛地栽翻在地。

看見剛才的那個坡忽然便不成了坡,轟隆一聲傾翻而起,一大片帶著烈油和腥臭氣味的土壤,向這河面翻滾而來。

景橫波被扔起來的同時,她的衣裳已經飛上了半空,她在半空翻滾瞭望這一霎間。外頭的衣裳已經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