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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 愛而不得而不得不愛(2)

宮胤唇角微微一勾。

當然來不及。他下令時,在規定的時間上做了手腳。移防的易山守軍提前走,接防的易水守軍推遲出發,一路錯過,易山和易水兩地,都會出現短暫的防衛全盤空虛。

身為一個偽國王真國師,做這種手腳實在太容易了。

又有人道:「翡翠部最近有人在臨近的灃水談判,一定也趁機想法越過了灃水,抄了近路。」

易鄯看一眼宮胤,頭垂得更低。

他很慶幸剛才自己再次做了正確選擇,沒有出現僥倖心理。

強者步步為營,無有僥倖。

翡翠部的騎兵,風馳電掣而來,在越來越接近的轟鳴聲裡,宮胤淡淡道:「你依舊會繼位,我給你兩年時間做易國大王,完成將易國併入翡翠和玳瑁兩部的相關事宜。之後你會成為易國首相,自你之下,所有臣屬各降一級,以城邦建制。翡翠和黑水女王已經承諾,會合理劃分疆域,善待易國人民,你要做好的,就是安撫和平穩過渡。」

任何國家國號的取消,國土的淪喪,都是一件大事,影響深遠。一個安排不好,他給景橫波爭取來的就不是富饒廣闊的國土,而是戰爭起義此起彼伏的火藥桶。所以,王權的暫時維繫,政權的平穩過渡,是考慮到百姓情緒心理和長治久安的必須舉措。

易鄯唯服從而已,在宮胤這樣有手段有強兵又懂懷柔兼目光深遠的政治成熟人物面前,他自知沒有任何玩花招的餘地。

他站在宮胤身邊,抬起頭,看天邊晨曦淡白之色,看一片明光淡白裡,獵獵飛揚的翡翠王旗,看身側眉目淡定,似永無喜怒的國師,心中湧起一股蒼涼又激越的感受。

眼見他擁天下,眼見他失天下,一轉手煙雲滅寶座塌。

易國大王一生苦苦追尋,苦心維繫,弒父殺兄才得來的王座,竟然就這麼被幾個人,遊戲般抬手覆滅。

回頭往溯,想必死也不能明白。

腳下忽有激烈的喘息聲,兩人低頭一看,卻是易一一,竟然還沒死,想必聽見了剛才宮胤的話,被刺激得迴光返照,死死抓住了宮胤的袍角。

宮胤手指一彈一道冰風,就將被他抓髒抓皺的袍角切斷。

易一一的手,不甘心地在空中抓撓,眼底的絕望和不甘似潮水奔湧,咽喉裡荷荷聲不絕。

他覺得,沒一個答案,他死不瞑目。

宮胤終於停了停。

冬日清晨的風裡,他的聲音比風淡比雪冷。

「你毀她臉,我毀你國。」

易一一茫然瞪大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這下渾身抽動更急,連上翻的雙眼都滿滿不甘和後悔。

何必當初!

何至於此!

易鄯垂頭跟著宮胤,經過他身邊,他又試圖去抓易鄯,易鄯輕巧地讓開了。

「其實……」易鄯輕輕地,似對他又似對自己道,「我就是個當臥底的命啊……」

他眼底,漸漸盈了淺淺的淚。

一生臥底,翻來覆去,永為無間,沒有定性。

以後,還要做整個易國的臥底,將易國賣給他人。

這隨風飄搖的,無法自主的,一生。

黑暗的室內,黑色的斗篷光澤幽幽。

斗篷裡伸出雪白的手掌,掌間兩枚冰球在慢慢搓動,奇怪的是,冰球在溫暖的掌心,不化。

冰球搓動的聲音,吱吱嘎嘎,聽來有種奇異的恐怖感,在室內的其餘人,因此低著頭,不敢說話,讓壓抑的沉默不斷發酵。

主子在思考決定重大事件時,不喜歡別人打擾。

良久之後,斗篷人的聲音,終於緩緩響起。

「將易山的人,撤回來吧。」

眾屬下震驚抬頭。

易山基地,是主子最為重視的基地,是他多年心血灌注之地,先不說那些還沒完全成功的試驗人,單只易山那種獨特的功效變幻的沼澤泥,就能夠令很多雪山難以使用的霸道藥物存活,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藥物培養地,一旦放棄,到哪裡去找第二個易山?

「不放棄,就會被連鍋端。」斗篷人聲音聽來倒沒太多可惜,「毒蛇噬臂,壯士斷腕。」

眾人垂頭,心中忽然湧起不安感受——見慣主上運籌帷幄戰無不勝,這一段時間來卻連連受挫,對手,真的如此強大麼……

「我能找到一個易山,就能找到第二個。」斗篷人的自信,卻似沒有受損,淡淡語氣,重新振作起屬下的信心。

眾人退下,去安排易山基地轉移事宜,室中只留下了斗篷人。

他輕輕搓動著冰球,想著雖然易國那邊還沒有壞消息來,但直覺告訴他,事情一定不會順利。

雖然計劃沒有問題,潛伏在呂卓鴻軍中的天干第一星等人,會監督著易鄯,在關鍵時刻反水,無論被殺的是呂卓鴻還是易一一,還是一起死掉,天干第一星等人,都會幫助易鄯登上王位,再挾住易鄯,實際掌握易國王權。

他給易鄯下的,是他自己研製出來的獨門藥物,這藥對世間一切藥物都有排斥性,本身是毒,卻是世間大多數藥物的解藥。

他相信,就算是宮胤,在他下了這藥後,再想以藥物之類手段挾制易鄯,都做不到。

可是哪怕這麼萬無一失,他依舊直覺不安,因為宮胤,看似聲色不動,但大多時候,都會讓人吃驚。

他眼底閃耀淡淡光芒。

對手強大,他喜歡,他不介意玩得更久一點。

這樣他才有借口在這塵世繼續歷練,擴充實力,最終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有些人生來為了締造,而他,喜歡毀滅。

想到毀滅二字,心底便微微興奮,狂野的慾望似被喚醒,手指無意識微微用力。

「嘎巴。」一聲,冰球碎裂,每顆都化為一個小小冰球,閃爍陰冷之光。

易山。

一個個長形麻袋,從半山的洞中滑了出來,被一群蒙面人接住,送入隱蔽的大車。

還有很多人,在半山挖掘那些泥,一罐一罐裝入特製的瓦罐,並將無法帶走的沼澤泥洞封死。